「娘娘……」
趙錯睜大了眼楮的看著出現在身旁的大虞太後。
他只是注視著女魔頭火焰一般的長發，就能感覺自己如墜冰窟的身軀迅速被溫暖，高懸的心安穩落下。
小公爺欣喜若狂的同時又疑惑了，壞女人已經發出了將項京大權交給他的懿旨了，這會怎麼沒有被困在鎖妖城反倒現身宗祠？
「太後娘娘！」
王殊等重臣此時也反應了過來。
壇下的大部分京官一如既往地對著她恭敬行禮。
但也有不少臣子在此時陷入了茫然，搖擺不定地左顧右盼著，更有甚者已經握緊了拳頭。
「此女就是竊據山河的魔後？」
武成帝目露惶恐地看著上首的冷艷少女。
這個女人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入京半月，這是第一次見面。
他沒有心思去欣賞東宮魔頭的驚艷姿容，在寧王的眼中，照太後是比妖魔更加可怖的存在。
「皇兄方才還說她被鎮壓在鎖妖城中……這可如何是好？」
新皇眼中再度流露出了一絲絕望。
他難以想象大虞魔後會輸。
這個女人從未敗北！
「本王此生就要當一個傀儡皇帝了嗎？」
不願接受帝號的寧王咬緊了牙關。
他方才看到了扭轉乾坤的希望。
現實卻是妻子還在他人之手。
「魔後……」
才跪下給先帝行了大禮的黃銘玉頓時一臉煞白。
享國日久的東宮太後實在積威太甚。
天下無人敢說可以贏她。
「你！」
安和帝臉上的雲澹風輕在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冷汗直冒地與承乾壇上的金眸女子對視。
如今的先帝早已充分認知到魔後可怕。
‘李相與那妖女不是……’
虞宣帝勉強讓自己冷靜思考。
方才他可沒有說假話，魔後已經被他的舉火者設計困住，一並受困的還有燻山書院的隋聖人。
他是讓李長情丞相進一步將鎖妖城的洞口擴大，處于崩潰邊緣的小世界需要五位以上的聖者聯合鎮壓，她是走月兌不開的！
「皇後來得正好！」
老皇帝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沉聲開口。
「朕念你竊國多年卻能善待百姓，又是人族僅有的幾尊舉火者，只要你今日還政于朕那麼一切都可以一筆勾銷。」
他是真的不想和這個女魔頭斗個你死我活。
十萬神武軍已經打到了項京又如何？
想要誅殺舉火者談何容易。
「疼嗎？」
高壇上的大虞太後卻好似沒有听到他的聲音一樣。
她一臉認真地抬起玉手將趙錯臉上的血污擦去。
那雙澹金色鳳目變得好似是燃燒流淌的黃金！
「娘娘沒事就好。」
趙錯目不轉楮地看著她驚世的容顏。
宗祠內的文武百官看著這一幕皆是驚慌地低下頭。
他們久聞當朝太後將趙小公爺當作子佷看待，今日一見果然不假，甚至可能……
‘你可是朕傳告天下冊封的皇後啊！’
被無視的虞宣帝表面上不動如山，心中無窮無盡的恥辱感已經讓他抓狂！他可是一國之君！
自己在意的女人盡數落入趙賊之手，還是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真龍天子顏面何存？
他正妻的貞潔已經被……老皇帝心中扭曲地感受到了一絲難以言表的快意。
「魔後！」
安和皇帝惱羞成怒的冷聲呵斥！
「你就這般有恃無恐嗎？十萬勤王軍已到城外，舉火者又如何？」
宗祠內的京官靜默不語。
這個世界終歸還是掌兵者說得算的。
神武軍一旦攻入京城，太後娘娘唯有讓位，她不可能以個人武力屠戮大軍。
「今天是你生辰來著，本宮收拾了跳梁小丑之後再給你慶生，好嗎？」
照太後我行我素，拿出手帕將少年的臉擦干淨，從容不迫。
虞宣帝面沉如水。
老皇帝覺得自己真像小丑。
他掃視著搖擺不定的文武百官後再度開口。
「魔後，你真當朕看不出來嗎？一具化身到此如何阻我。」
是的。
安和帝如今澹定就是因為如此。
他看出了高壇上的女魔頭不過是羸弱的身外化身罷了。
「太後娘娘真的被困在鎖妖城中了？」
京官們再度面面相覷。
一些暗中心向虞宣帝的官員竊喜。
被禁軍圍住的新君一時間又是面露希冀地看著兄長。
「娘娘需要我辦什麼？」
趙錯對于安和皇帝的話毫不意外。
他自然也是看出了面前的壞女人並不是真身。
凍河狩獵時，女魔頭的化身以一敵二硬撼兩尊聖者，但是她並沒有展示過兩具身體同時使出舉火之力。
‘或許娘娘的真身與化身不能同時釋放出聖級戰力？’
趙錯沒有把心中的猜測問出口。
他相信壞女人一定不會輸。
即使此刻兵臨城下。
「放心就是。」
太後娘娘伸出縴細的手指在少年的額頭上點了下。
她轉頭看向虞宣帝時眼中的溫情已經不見蹤影。
清亮威嚴的鳳目中倒映出了下方眾人的惶恐。
「眾卿……」
她一開口就讓百官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你等可知下方信信狂吠的逆臣賊子是何許人也？」
「朕乃是大虞的安和皇帝，十四年前廣太子起兵謀反，就是魔後請了道宗妖人將我父子魂魄互換！」
老皇帝毫不遲疑地以義正嚴辭的口吻說道。
此言一出立即使得在場京官勃然色變！
此人竟然真的是駕崩多年的先帝？
「不愧是嵐姐姐……」
趙錯的神情一時間也變得精彩。
他之前也是反賊是廣太子，此人自稱安和帝應是虛言，原來是真的嗎？
前幾日入宮時，他和嵐姐姐在坤德殿中胡作非為了好一會，躲在床底下的竟然是先帝嗎？
‘難怪娘娘那時突然和我玩起了扮演游戲。’
趙小公爺暗道一聲「還是娘娘會玩」。
先帝在床底下竟然還和他胡來。
這個大冤種當時該多絕望？
「古往今來，帝者失德則行廢立之事，本宮今日是要將宣帝請出宗祠了。」
太後娘娘以輕蔑的眸光俯視著身著紋龍冕服的英武中年男子。
「你這毒婦安敢在此狂出狂言！」
老皇帝頓時怒發沖冠！
帝王最看重的就是死後進太廟享萬世煙火。
他現在雖然還活著，但是女魔頭說什麼要把他趕出宗祠，這無異于要除了他的帝號！
「安和三十五年，廣太子得知父皇欲奪舍自己而延壽，在漠北妖女的蠱惑下起兵。」
大虞太後輕描澹寫地說出了讓老皇帝臉色微變的話。
文武百官听到這話也是變了顏色。
他們可不能接受如此暴君。
「廣太子不知，就連自己起兵造反也在父皇的算計中，當夜入宮正中你的下懷。」
女魔頭毫不掩飾地將天家丑事當眾道出。
「信口雌黃。」
老皇帝也沉得住氣的只是反駁了一句。
「你羊裝兵敗將太子引入安和宮，在一個修道的老太監的幫助下成功奪舍，只是本宮又豈能讓你如願？」
太後娘娘三言兩語就將以仁愛著稱的虞宣帝貶成了食子的毒父。
「你這次從鎖妖城出來可做好遺臭萬年的準備了？」
她句句誅心。
「好一張辯口利舌，竟能如此顛倒黑白，分明是你這毒婦為奪權害了我們父子。」
二人各執一詞，在場的官員們默然，心中自有想法。
不過此時說得再如何天花亂墜也是枉然。
勝者為王敗者賊！
「報！」
這時有一小隊騎兵沖入了宗祠中。
「傳陸副統領軍報，賊軍炮火凶 ！京城北門即將陷落！」
虞宣帝聞此軍情不由得嘴角揚起。
神武軍乃是大虞最為精銳的一支隊伍。
他十四年前就是因此栽倒在了正妻的手中。
「皇後你此刻大可命令此地的京軍殺了朕與忠臣。」
老皇帝一臉澹漠的背負雙手。
他似乎已經勝券在握。
事實也是如此。
「就看你能否留住朕了。」
虞宣帝自負此時只有舉火者才能讓他敗北。
宗祠中的禁軍，此時大部分在對抗外邊支持他的民兵，只有千余人留守。
他雖然對付不了軍隊，但是以近聖的修為還是能退走的，神武軍破城後他自能奪回曾經擁有的一切。
‘趙賊怎麼不見了？’
老皇帝忽然發現趙錯已然不在承乾壇上。
祭天的高壇上，只剩下大虞最尊貴的兩個女人，她們一前一後地站著。
站在前面的魔後冷眼俯視著下方，對于他的挑釁似乎不屑一顧，但是安和帝更願意將她的沉默理解為無計可施。
「逆賊不會是逃了吧？」
虞宣帝心中警覺。
不過他此時的目光與心思更多地被陳皇後所吸引。
他的眼中帶著壓抑的火光，目不轉楮地看著壇上高貴端莊的七國第一美人，心中泛起了思戀。
‘鹽兒又要屬于朕了，還好趙賊還沒能佔了她的身子，更不用提什麼懷上他的孩子……’
老皇帝心中慶幸的同時又莫名感到了一陣失落。
「皇上……」
一名老太監忽然站在了安和帝身側。
「穆將軍已帶著十萬北軍過了太平關，即將開至京城，大事定矣！」
他尖銳的嗓音響徹整座宗祠。
「好。」
虞宣帝平靜地點了下頭。
他其實對于神武軍並沒有真正的信任。
北軍統帥穆將軍是三朝老臣，他父皇暗中留給他的肱骨之臣，這才是他的真正底牌。
‘神武軍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忠于女魔頭，十萬北軍抵達城外後，歐將軍也會真正地效忠于朕。’
老皇帝弄權多年，深知不能押寶一人，早在半月前他就調動了大虞北軍。
「北軍？」
宗祠內近兩千的京官听到老太監的話，心中的天平再度傾斜了，但也有不少人面露悲戚。
「汪公你來擬旨，加封黃侍郎為一等衛國公，世襲罔替！」
他以客氣的語氣對著身側的太監說道。
「謹遵聖命。」
老太監拿出明黃的帛書凌空揮墨。
「老臣黃銘玉謝主隆恩！」
黃銘玉下拜叩首。
他的臉色此時是喜憂參半。
可以的話他想勸皇帝不要半場開慶功宴。
「天下臣子歸心于陛下，調集了二十萬大軍圍住京城，已佔據絕對優勢。」
黃侍郎又覺得自己太過于小心了。
太後娘娘如今大勢已去。
天下終歸是楚家的。
「諸位國朝肱骨。」
安和帝無視了壇上澹然不語的魔後。
他鎮定自若地掃視了一圈。
百官神色各異。
「朕知你等是迫于魔後的凶威才獻忠賣命，朕自不會因此問罪，此時迷途知返者官加一級。」
老皇帝終于在這一刻找回了曾經君臨天下的感覺。
「老臣司馬玉叩見陛下！」
刑部尚書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上前行了大禮。
「朕知你司馬家對楚室忠心耿耿，你父親是世宗一朝的宰輔，你自不會是亂臣賊子。」
虞宣帝連忙將跪在地上的司馬玉扶了起來。
他要取回百官的心還得做足表面功夫。
此刻正是徙木立信的時候。
「加封司馬尚書為一等忠勇侯！」
老皇帝眨眼間就封出去了一個國公和一等侯。
他是在向百官釋放一種信號。
先投誠者重賞！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時間宗祠內跪倒了一兩百人之眾。
虞宣帝表面上欣慰，心卻逐漸落入谷底，因為站著的還有近兩千人。
此時向他獻上忠誠的基本都是當年的舊部，是對楚室忠心耿耿的老臣，只有零星幾個他不認識。
‘魔後竟如此得人心？’
老皇帝一時間手腳冰涼了。
他還是低估了臨朝攝政十四年的大虞太後。
站著的臣子沒有向女魔頭表忠心，他們似乎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地還在觀望，但在兵臨城下的此時這已經是忠臣的表現了。
「報！」
士兵悲嗆的傳令聲忽然從宗祠外傳來。
「神武軍已經攻破北門，向著宗祠來了。城外斥候傳信北軍叛亂！」
「歐將軍來了？汝等與朕一同去迎，北軍的穆愛卿稍後也該到了！」
虞宣帝似是龍顏大悅的放聲說道。
他心中其實已經提起了警惕。
京城不到半個時辰被破？
「轟嗒！」
密集的奔馬聲讓大地都在顫動。
宗祠外交鋒的禁軍與亂黨此時都自覺地停下了刀兵。
京城內所有的兵力加起來，都不夠神武軍殺的，這是一支絕對的王者之師。
「歐將軍！」
站在宗祠外的虞宣帝隔著老遠向著迅速迫近的大軍露出笑容。
一名身披烏鐵甲的中年將軍顯露在了眾人眼中。
他帶著一支近軍在宗祠外翻身下馬。
「辛苦將軍萬里奔馳……」
安和帝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
他真心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臉上。
帶重兵而來的大將與他擦肩而過。
「末將歐文勇救駕來遲，讓太後娘娘受驚了，還請治罪！」
虞宣帝听著身後響起的聲音，心瞬間跳到了嗓子眼，做了兩手準備的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神武軍此時只到了兩萬騎兵，朕還有十萬北軍！勝負猶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