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庚辰朔,也就是十二月初一。
知曉再有幾日就是《澶淵之盟》和約簽訂的日子,對于即將返回澶州城的王迪來說,在這件事上,別說他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了,縱使有,他也沒動過想要改變歷史軌跡的念頭。
在他看來, 這份在他人眼中被視作恥辱實則卻大賺特賺,與後世「擱置爭議,共同開發」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和約,以目前客觀情況來看,絕對算是對宋遼雙方最有利的一種局面,尤其是對大宋而言。
畢竟宋遼雙方單以軍事實力來講的話, 當下這個時候, 先天不足缺少騎兵的宋朝這邊,屬于守城有余,攻伐不足。
論地緣政治的影響力,大宋更是不如人家大遼。
是以,若想全殲了這小二十萬數量的遼軍,滿朝心思頗多的士大夫,豈能允許自己的便宜老爹如此胡來?
即便打著徹底收復幽雲十六州的名號堵住滿朝臣子的嘴巴,想要剿滅這些遼軍,王迪估麼著,大宋這邊需要付出的代價,且不提各地的無辜平民,單就禁軍士卒死傷而言,恐怕至少都要在十五萬人以上。
畢竟不管怎麼說,想在廣袤的平原上圍追堵截遼人的精銳鐵騎,豈會有那麼簡單?
在王迪這個曾經的「正統大帝」眼中,雖說大宋將健壯者招募當兵的募兵制度確實很不錯,但是……
先不說他後來設立的新軍八卦大營,就算和最初的三大營相比,大宋這邊的禁軍野戰水平, 也還是差了太多, 太多。
以己之短,跑到城外面和遼人鐵騎打野戰……
無需有太多次,只要敗上那麼一兩次,王迪堅信,這定會引起朝野上下的極度恐慌。
萬一再被找回士氣的遼兵越打越順,通過以戰養戰的方式反推了回來,到了那個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再就是,真把這群草原狼餓極了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自此以後,怕是得有那麼一段時間,黃河以北的大片平原,日日夜夜都將沉陷在兵燹(xi n-火)之厄當中了。
破壞容易建設難!
已是不良于行的王迪,可沒打算御駕親征去救治一個爛攤子的大宋朝。
是故,現如今,僅僅只需絹二十萬匹、銀一十萬兩的代價,就能迎來相對意義上的和平,這種事,對于年入一個多億歲幣的大宋而言,簡直不要太劃算。
最為重要的是,待到和約簽訂之後,兩國互市,宋遼雙方將會開展自由貿易。
自由貿易這幾個字,絕對是重中之重!
比宋朝國土面積還要遼闊的大草原上,除了牛、羊、駝、馬這些牲畜以外,也沒啥值得宋人購入的好玩意了。
但是,對于沃野千里,資源及其產業結構都特別豐富的大宋而言,就很不一樣了!
各種檔次的茶葉、紡織品、瓷器、礦物、香藥等諸多價值較高的產品,皆是北地遼國必不可少的重要物資。
所以嘛,待到和約正式落實以後,設置在河北、河東地區多達十數個的大榷場,將會以貿易剪刀差的方式,從大遼身上賺取數以倍計乃至數十倍的巨額利潤。
還有一點也特別重要,那就是如若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那麼往後的日子,按照朝廷立下來的規定,宋人和遼人做買賣,是不允許使用銅錢或是其它貨幣進行交易的,只能采取以貨易貨的方式。
但是呢,除了牛羊馬這類牲畜以外便再無多少好玩意可供售賣的遼人,只要他們想購買宋人的產品,那只能使用手中的銅錢或是黃金白銀來作為支付手段了。
最終的結果,不言而喻,大量貨幣回流到大宋這邊,在無形的貨幣戰爭當中,宋朝佔據了不敗之地。
況且,從現在起,最多不超過三十年的功夫,王迪有信心將整個大遼已經明顯漢化的餓狼們,馴化成為听話的狗狗。
一年三十萬歲幣,三十年,不過是九百萬歲幣而已。
花點小錢錢買和平買發展換取宋遼邊境人民的安居樂業,最終麻痹了敵人收為己用,這種事,只有傻子才不干吧。
至于原先因為此事導致武備廢弛留下的亡國隱患,以後,根本不存在的!
再者說了,《澶淵之盟》和約是他便宜老爹趙恆簽訂的,後世的子孫們如何看待這件事,與他何干?
因此,除了加冕太子登基為帝這個小目標,當下還宅在遼軍大營養傷恢復元氣的王迪,已是將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哄騙阿茹娜這個僅比自己大了兩歲的小姐姐身上。
至于為何哄騙人家嘛,所圖目的,不過是想帶她回家。
至于為何想帶人家回家嘛,王迪拍著胸脯保證,自己絕不是貪圖美色…至少,不是單純的為了美色而已。
要知道,他現在還是個虛弱無比的病號。
在這個除了罌粟花和針灸以外便再無其它快速鎮痛技術的年代當中,王迪意外發現,有著純淨天籟般嗓音的阿茹娜,念叨詠唱出來的那些可以直達心靈深處的神秘咒語,竟可以很好地撫平他內心難以訴說出來的痛楚和焦躁感。
這不是催眠勝似催眠的巫醫之術,王迪想要研習一下下。
不管怎麼說,福大命大的他既然已經活了下來,在給自己定了個六十而亡的微小目標以後,這期間可是有著足足五十年的學習生涯啊!
琴棋書畫,刀槍棍棒,甚至是佛老之書,他要學。
這種放在後世極有可能已經失傳的巫醫之術還有陰陽易數,他也要學。
身體不能成為完人不要緊,有著外掛的輔助,以及三世為人的豐富經驗,王迪要在百科領域,成為當之無愧的全能天才。
至于如何治理國家嘛?
未來幾年有寇準、呂蒙正、王旦、蘇義簡這些能臣撐著,往後的日子,還有晏殊、範仲淹、呂夷簡、夏竦、歐陽修、富弼、文彥博、韓琦、蘇軾、蘇轍、蘇洵、王安石、司馬光這些大才。
將空間內的好玩意分批次拿出來,一步步地神話自己。
再結合明朝及後世的政治制度,稍微改動一下現有的宋朝政治制度,再順應時代潮流,將抵抗儒、道二教用以強化儒學,徹底奠定君臣父子尊卑秩序的理學思想體系搗鼓出來,強化一下下皇權……
如此這般用于治國理政方面,便已足矣。
再就是,對于王迪而言,他已經當過一回說一不二獨斷乾坤的聖君大帝。
既然宋朝的士大夫想要與趙氏皇帝共天下,那他不介意當個垂拱而治的好仁君,給這些人一展胸中抱負、實現生平所願的機會。
槍桿子握在手中,由他制定大的方向,至于髒活累活嘛,甩出那兩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為天下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續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激勵話語,剩下的,就交給那些史書留其名的能人去干吧。
這樣一來,有了清晰的人生目標,月兌離了玩女人這種低級趣味的王迪,豈能放過眼前這個小辣妹。
況且,還有一點也比較重要,那就是既然這種巫醫之術可以救人,沒準的話,也能用來殺人啊!
學會了,最起碼可以防範自己著了別人的道。
畢竟相較于大明帝國那種出類拔萃可以監視全天下的錦衣衛和東廠番子而言,大宋這邊同樣具有專職特務功能,多數偵查、探事、緝捕活動卻僅限于汴京城內部的皇城司,他們在王迪眼中,屬實差了太多。
別的且不說,幾個黨項人可以明目張膽地從渡雲軒,也就是劉娥所居之處,將大遼質子綁架出城……
這里面,縱使有其他心懷不軌的臣子暗中照拂,按理來說,完全秉承皇帝個人意志行事,不受官僚集團和監察機構掣肘的皇城司,不說提前將這場陰謀消滅于無形當中吧,到了事發的時候,總該有點像模像樣的反應速度將人在第一時間內奪回來吧。
但很神奇的就是,幾個黨項人,在禁軍把守的渡雲軒,在遍布皇城司的汴京城內,在這些人統統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將大遼質子成功綁架連夜逃出了汴京城。
如此拉跨的特務機構,再加上自己短時間內還不能入住皇宮,雖說沒了半條腿可以抵消許多人的敵意吧,但王迪他從不將自身安全放在他人對自己的喜好上面。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是以,本著「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心態,像這種偏門的巫醫之術,就算學不會,王迪也得知曉它運作的原理,還得在自己身邊配一個保險。
「阿茹娜姐姐,你雙眸中的眼神,好似冬日里的雪花那樣清澈純潔;你空靈般的歌聲,如同初升的旭日那樣溫暖人心;你臉上的笑容,就像雨後的彩虹那樣動人無比…真不知曉,待我返回汴京以後,見不到你又該怎麼辦?」
涉及到不能示之與外人的薩滿巫醫之術,現如今營帳內,只有王迪和阿茹娜這兩個小年輕。
溫聲細語道出一連串的土味情話以後,裝作滿臉痛苦狀的王迪,趁勢握住了阿茹娜涼絲絲已是泛起嫣紅色的女敕滑小手,嘆了口氣繼續言語道︰
「腿上的痛苦,我一點都不害怕…真的,阿茹娜姐姐,我一點都不害怕!」
「我所擔心的是,明日或是後日,離開遼軍大營的我,將再也見不到你了!」
空靈且神秘的咒語,戛然而止。
使勁拽了拽小手,沒能撤出來。
回頭瞥了眼營帳門口,發現無人進來,臉蛋紅撲撲眼里放著光芒的阿茹娜,輕皺羽眉,撅起嘴巴,用著還算流利的漢人語言講道,「我阿姆說了,長在南地的宋人,說出來的話語越好听,那這個人就越壞…你先撒開我的手!」
阿茹娜且羞且惱之際,一個不小心,被這壞小子緊緊握住的小手,直接摁在了他出了一層細汗的胸膛上面,感觸著其中的咚咚心跳。
雖說在這壞小子的身上拍打按摩已經有許多次了,但像這樣的曖昧,卻還是頭一次!
心神驟然繃緊大氣不敢喘的阿茹娜,她臉蛋上的嫣紅色,又加深了許多。
「世間萬物,皆有好有壞…小的時候,我也做過壞事,但我知道,以後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天,永遠永遠,我都不會對你使壞的。」
躺在床上,看著跪于自己身邊,雙眸已化作一汪春水的阿茹娜,臉不紅心不慌的王迪擺出一臉認真的模樣繼續講道︰「阿茹娜姐姐,你若不信的話,我可以對著長生天發誓…如若我講的話有半點虛假,那就讓蒼天降下……」
還不待王迪說完,意料之中,沒多少反抗能力的他,直接被一臉駭然神色的阿茹娜趕忙捂住了嘴巴。
要知道,對著長生天起誓這種事,在阿茹娜看來,這決不是一件可以隨口說說的小事情。
心里且驚且喜之際,她才不要這個壞壞的宋人皇子對著長生天起誓呢!
「阿茹娜姐姐,汴京城有百萬人口,那里匯聚了天南海北所有好吃的,好玩的……」言語至此,發現阿茹娜的眼神驟然變得更為明亮以後,心中嘀咕了一句「到底還是個小丫頭片子」,結合腦海中的記憶,王迪繼續哄騙道︰
「汴京城內,有七十二座大酒樓!」
「每一座,皆是珠簾繡額,燈燭光耀。」
「其中最有名的那一座,被稱之為樊樓,富麗堂皇,氣派無比,當屬天下第一酒樓!」
「在其內部,還建造了很多可供客人進行交流往來的飛橋欄桿…這些欄桿之間,相互連通,燈火如晝,徹夜不熄。」
「到了中秋佳節之際,這些酒樓為了售賣新酒會舉辦一系列吸人眼球的活動…他們重新結絡門面彩樓,花頭畫竿、醉仙錦旆(p i-旗幟),觀賞著雜劇百戲諸藝,聆听著‘漁父習閑’‘竹馬出獵’的戲曲,市人爭相飲酒,至午未間,便已是家家無酒,拽下了望子。」
「如若逛膩了這些酒樓,像什麼相國寺老崔炕的羊肉酥餅,脆而不碎、油而不膩、香酥可口…還有旁邊燒朱院的炙豬肉,天剛亮燒好的第一塊,那滋味……」
說到這,許久不曾聞到肉味的王迪,和已經腦補出各種美食畫面的阿茹娜,兩個人,雙雙咽了一口唾沫。
「咯 」一聲,本不算響亮的吞咽聲,由于營帳內過去靜謐,由于他二人離得太近,這一閃而逝的聲響,顯得那樣清晰。
心里會心一笑,看著阿茹娜嬌艷欲滴的嘴唇,嘀咕了一句「心動不如行動」的王迪,準備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