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隊錦衣衛的官駕,沿著寬闊的官道,緩緩前進。
寬敞的馬車之上,朱雄英撥開了窗子上面的精美窗簾。
探出了個小腦袋。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出于禮儀,那鐵弦還是前來相送了,高大的色目人外形,在眾多送行官員之中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有些無語的搖了搖頭。
這些個官場的潛規則,真是害人不淺。
多少官員在這官場的潛規則和一些約定成俗的規矩里頭,耗盡一生的精力。
以至于一腔的雄心抱負,都在這世俗里頭消磨殆盡。
搖了搖頭,朱雄英垂下了眼皮,其實穿越到這個身份,在這個時代可以說是無比慶幸。
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章的嫡長孫,不管自己努不努力,只要不會有太大的犯錯和偏差。
只需要好好的活著,繼承這大明的江山社稷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甚至不用刻意的去鑽研一些官場的歪風陋俗,畢竟身為上位者,從來只有別人討好自己,而不用自己刻意的去屈尊降貴的迎合他人。
但不知為何。
靠在馬車里頭的出行,看了看眼前巨烈咳嗽不宜的太子朱標。
依然無法心生著急著上位的心思,相處這麼長時間,就是小動物阿貓阿狗也能培養出感情來,更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且還是和自己有著親緣關系的。
扶著太子朱標,朱雄英輕聲的問了問,「父王今日好些了沒!?可還曾咳嗽?」
太子朱標虛弱的躺在兒子朱雄英的肩膀上,言語極為低沉,而且還顯得有些無力︰「不知為何!為父現在就是想有些瞌睡,渾身乏力的提不起勁來,也吃不進什麼東西,整個人懶洋洋的,就是有些不想動。」
朱雄英頓時心里一沉。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難怪這些御醫們都建議太子朱標盡快的返回南京京城。
看來朱標的病情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時候。
讓這些御醫們都已經開始極為擔憂起來。
微微嘆了口氣,今天太子朱標的表情和氣色,似乎都要比早兩天要更加的虛弱。
彷佛一眼看過去,就像是受了什麼大災大病一般。
每一次劇烈的咳嗽。
都有一種快就是喘不過氣來的危險感覺。
朱雄英眉頭皺得更緊了,有些實在不敢往下想,接下來可能會遇到的情況!
這太子朱標,若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對現在的他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畢竟如果太子朱標一旦就此撒手人寰,自己和歷史上的朱允文等人年紀太幼。
那麼接下來的幾位叔叔必定會對太子儲君之位大加覬覦。
就算是那高高在上的朱元章,也會慎重的考慮考慮,好好的掂量掂量這幾個年歲還小的皇孫是否能夠擔當大任。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繼承出現了斷層,這才是讓人值得擔憂的事。
畢竟朱雄英作為太子朱標遺棄最為年長的兒子,也不過十歲年紀。
由不得天下人不擔憂。
畢竟按常規人的思想來說。
一個十歲的孩子又能成什麼事兒?又能預料到他將來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
就以隋煬帝為例。
早期的隋煬帝,在眾人眼里簡直是無可挑剔,是個完美的皇子。
不論是品性還是能力,都無可挑剔。
太子楊勇妻妾成群的時候,楊廣便能夠將一些貌美的妻妾藏起來,示以眾人的卻是和老夫老妻,一副恩愛,相濡以沫的模樣。
這讓當時的隋文帝以及朝中文武大臣有了非常的好感。
太子楊勇被廢後,楊廣也因為這些原因能夠順利上位,入主青宮太子之位。
可當他老子的隋文帝去世以後,隋煬帝楊廣一登基,便立刻暴露出來了本來面目。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往日的賢明和樸素儉樸都是偽裝出來的。
緊接著,隨著以隋煬帝楊廣的一系列騷操作,偌大的一個大隋帝國,就在這歷史長河中隨風消散。
至今讓人提將起來也是痛心惋惜不已。
把大明的萬里江山交給一個不確定將來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這是一件很有風險的事兒。
畢竟朱雄英的年紀太小了。
主少國疑!歷來都是國家大忌。
一想到這,朱雄英有些充滿憂慮的看了看父王太子朱標,倒是希望他能夠盡快好起來。
可這一路趕路的話。
顛簸的馬車,長途跋涉之下,勢必會加重太子朱標的病情。
真要到了那一步。
就算是大羅金仙下凡,怕是也會藥石無靈。
而這歷史的走向趨勢,也和原本的大明歷史有了輕微的不同之處。
如果歷史上的太子朱標,按照眼下的局勢來看。
很有可能會提前離世。
而且自己由于這時間關系,年齡便會成為自己最大的阻礙。
畢竟沒有人會放心把國家江山交給一個十歲的孩子。
所以朱雄英心里頭,從內心深處,殷切的盼望著太子朱標能夠快速的痊愈。
畢竟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當然那遠在京城的朱元章也算是,只不過設身處地的想一想。
以朱元章的個性,可能會盡可能的考慮。怎麼做才會對這江山社稷有利。
而不是依賴著自己的喜好去重新立一個繼承人。
那絕對不是像朱元章那樣的成熟政治家會能做出來的。
從淮西一介布衣,漸漸成長到這手握天下權柄的一國之君,朱元章的心性早已變得堅韌不拔。
即便是那些和他一同並肩作戰的兄弟們,該出手的時候,他也不會有任何絲毫猶豫。
在自己江山社稷穩固的大局面前,所有的親情和友情都要為之讓路。
哪怕這個人叫朱雄英!
靠在肩膀上的太子朱標漸漸沉沉睡去。
從頭到尾也沒和自己兒子朱雄英說上幾句話。
身體虛弱到如此地步,怎能讓朱雄英不會心生擔憂呢?
揭開窗簾,馬車外頭的風景瞬間映入了眼簾。
前頭的路似乎有一些嚴重坑窪。
朱雄英高聲的喊了喊身邊高頭大馬的南宮慶。
看了看前頭的路況。
再看看馬車里頭一臉焦急的朱雄英。
南宮慶瞬間會意。
這麼坑窪而又顛簸的路況。
如果直接快速的騎馬通過。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錦衣衛一時間倒是沒什麼。
可乘坐在寬敞的馬車里頭的太子朱標,天曉得,會不會因為這麼顛簸的路而給抖得散架?
這樣的風險即便是南宮慶也不敢去想象。
立刻停下馬來,令全隊停止行進。
又迅速的組織了幾個身強體壯的錦衣衛。
用步攆的方式,把太子朱標抬著往前走。
果然這樣的方式非常的合適,被抬著往前走的太子朱標,不但沒有覺得有些顛簸,反而這一搖一搖的,很快便讓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愉快感。
朱雄英也不在馬車上一個人呆著,索性便接過來,侍衛牽過來的馬匹。
騎馬而行是他的最愛。
而且這樣一來也可以從旁。隨時照應著太子朱標!
經過一段山路。
幽深的竹林,顯得晦暗無比。
沒由來的便給這麼一支錦衣衛大隊,帶來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錦衣衛蔣瓛有些擔憂的回來回頭看看朱雄英,滿臉的心季,畢竟太子朱標剛剛因為落水而患了一場如此大病,眼下的天色更讓他顯得憂心忡忡︰「吳王殿下,好像馬上要下雨了,若繼續這麼前行!卑職只怕太子殿下會淋雨而加重病情!」
輕輕點了點頭。
朱雄英看了看前後左右,立刻令眾多錦衣衛,就地安營扎寨。
搭起了簡易帳篷,以進行避雨。
果不其然。
行軍帳篷一搭好。
灰暗的天空立刻下起了瓢潑大雨。
嘩啦啦的一片,白茫茫的大雨!讓人簡直看不清遠方的景物。
被抬入帳篷的太子朱標,緩緩的睜開眼,輕輕蠕動了一下那有如千鈞重的嘴唇,輕聲開口說道︰「英兒,外頭是不是有人在吵架?!怎麼如此的吵鬧?!」
朱雄英心里咯 一下。
驚恐的看了看身邊左右的錦衣衛,只見身邊的錦衣衛南宮慶,投來萬分驚恐的目光。
太子朱標竟然連雨聲和吵架聲都分不清楚了。
這絕對是個恐懼的現象,這說明太子朱標已經開始出現了幻听的病狀。
走上前去,緊緊的握住太子朱標的手,朱雄英聲音都開始顯得有些微微恐懼的顫抖起來︰「父王您听錯了,外頭沒人吵架,只是下起了大雨!」
尷尬的呵呵笑了笑,神色自嘲的搖了搖頭,太子朱標並不以為意,緊緊的攥住朱雄英的手︰「英兒,這兩日你有沒有認真讀書做功課呀?」
朱雄英為之一愣。
好端端的太子朱標問這個做什麼?便有些詫異的點了點頭,溫柔的回復到︰「回父王的話,孩兒這兩日,手邊不曾離了書!並沒有偷懶,父王大可放心,孩兒剛剛讓人熬了藥,待會兒便可以喝藥了!」
不知可否的點了點頭,渾身酸痛的太子朱標不再言語靠在了床榻之上,便沉沉睡去。
看著那太子朱標滿臉的蒼白,朱雄英一臉的無奈,這個節骨眼上焦急也沒有用。
只盼望著這眼前的路程能夠再近一些。
欽差衛隊里的馬兒能夠跑得快一些,快一些,最好再快一些。
盡快的返回京城。
京城里,群醫薈萃。
竟然可以很好的提供一些醫療服務,不論是再珍貴的藥材,還是更強大的醫療隊伍。
都可以得到強力的保證。
看了看那忙里忙外的幾個御醫們。
朱雄英心里頭便沒由來的沉入谷底。
以朱元章的秉性,這派來的御醫們也絕不會是什麼庸俗之輩。
所攜帶來的藥材,也是按照自己描述後針對性的。準備了相關藥材。
而現在這些御醫們異口同聲的要求,讓太子朱標盡快返回京城接受醫治。
雖然御醫們不好直說。
但冰雪聰明的朱雄英如何能猜不到?
這只不過是御醫們的推月兌之詞。
這更加說明了眼下的太子朱標已經到了病入膏肓藥石無靈的地步。
這就相當于現在社會里那些醫生。讓病人們回家接受保守治療一樣的絕望。
只不過是話說的好听一些。
其內涵的含義便是︰你回家等死吧!
看了看御醫們開藥方時候,下筆的艱難程度,朱雄英很堅定的可以確定。
自己這個便宜父親太子朱標,怕是已經到了危在旦夕的地步。
要不然這些個名滿天下的御醫們,即便再怎麼方桉保守,也不至于。開藥方,下筆都如此的緩慢和躊躇。
顯然這些御醫們開藥方的時候,內心也陷入極度煎熬。
畢竟這個藥方一開,如果太子朱標服下了他們開的藥,而沒有如願的康復和痊愈。
這些個所謂的御醫們,可是要擔大部分責任的。
如果太子朱標保不住了,朱元章盛怒之下,這些個御醫們能不能保住性命還在兩說。
這樣的情況下。
御醫們下筆顯得極為躊躇和煎熬,也就不足為怪了。
一想到這朱雄英心里不由的 的一沉。
只是這些天自己一直不敢去接受這樣的事實。
這些人時間以來,也是打心里不敢去向太醫們求證,事情已經發展到何地步!
畢竟一旦知道了事情的底線和真相。
能不能心平氣和的接受,那還在兩說。
眼下朱雄英心里的平靜,只不過是抱著些許。良好的期望而已。
自欺欺人!概莫如是。
當這些御醫把熬好的藥,顫抖的遞到了朱雄英面前的時候。
朱雄英深深的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寓意。
只見這滿臉蒼老的寓意,那干枯的手指上,滿是驚懼和顫抖。
朱雄英便覺得有些大事不妙。
彷佛這一碗湯藥里頭有千萬斤重。
僅憑個人雙手,難以承受其重一般。
心情凝重的接過這一碗湯藥。
再扭頭看了看半躺在病榻之上的太子朱標。
只見朱標微微的半張開眼,看著兒子朱雄英手上拿著的一碗湯藥,有些自嘲的嘆了口氣︰「英兒,來來來,你是個好孩子,听父王的話,把這碗湯藥倒在地上,倒得均勻一些!」
有些滿眼不敢自信的抬頭看了看自己父王朱標。
朱雄英滿臉的驚愕和不敢相信。
太子朱標竟然讓自己把這些湯藥給全部倒在地上?!
這是什麼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