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怒喝一聲。
突然把手中的判官筆和生死簿扔掉,身形猛然間漲了起來,皮膚表面也伸出了鋼針般的毛發,雙眸變紅艷似血,充滿了暴虐的氣息。
「吼!」
一只身材龐大的人熊,就這麼出現在了王重陽面前,這判官竟然是只成了氣候的熊妖!
王重陽也是第一次看到真正意義上的妖怪,不管是先前破廟里的女妖, 還是客棧後院的一目五,以及前兩天的陰兵鬼將。
他們都是屬于鬼怪的範疇。
按照燕赤霞的說法,妖魔鬼怪雖然听起來差不多,實際上卻有著本質的區別,雖然妖魔在修行的過程中,屢屢遭遇天劫。
但他們的前路卻非常廣闊,一旦成仙都是道行高深的妖仙,比修行者修煉成仙還要強上三分。
「我要吞了你!」
熊妖化作本體之後狂吼了幾聲,然後猛地向王重陽沖過去,雙足落地的力量將整個城隍廟都震得搖晃起來,香爐中的香灰更是紛揚如雨。
城隍廟外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都膽戰心驚的向遠處逃去,唯有一個穿著捕快服裝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湊到門口,沿著門縫向里面望去。
他是郭北縣的捕頭劉正。
此番也是奉郭北縣令之命,前來送那些童男女來城隍廟,不過劉正為人卻頗為剛正,雖不知城隍的陰謀,卻也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
因此暗地里也對那些孩子的父母進行了勸阻, 讓他們不要把孩子送到城隍廟,可是卻沒有人听, 反而把他告到了縣令面前,累的他挨了二十大板。
人卑言輕。
他沒有辦法制止那些人,也就只能听之任之,好在今日王重陽出現,攪亂了這件事情,讓劉正心中大感痛快。
至于王重陽的身份,他也早就有所耳聞,郭北縣本來就不算大,發生點什麼事兒,不消兩天就能傳遍整個縣城。
王重陽先是逼退了一目五,又除掉了數十名陰兵鬼將,重陽真人四個字,早就傳遍了整個郭北縣。
城隍廟內。
王重陽身形翩然如燕,手中的秋水劍虹光流轉,奈何熊妖皮糙肉厚,根本就不怕他手中的寶劍。
就算王重陽將真氣貫入其中,也不過是只能給這個熊妖造成些皮外傷,刺入傷口三寸後,就會被一股力量阻擋住。
三寸之深的傷口。
換做常人已可致命。
可他是黑熊修煉成妖, 與人身構造完全不同。
不過, 王重陽雖無法要了它的命,卻也把熊妖逼得四處閃躲,整個城隍廟都被它弄得破破爛爛,先前的宏偉壯觀已經半點都看不到了。
這也算是給王重陽提了個醒,熊妖既然敢如此肆無忌憚的鬧騰,還當著眾人的面恢復了本體,就說明它是得到了背後那個黑手的同意,估計是把這次當成最後一次了,吞掉所有的人之後,那背後黑手就會離開這里。
要是今天不把他們除掉,到時天大地大,又何處去尋他們的蹤跡?
王重陽眸中閃著青光,很快就瞧出了熊妖的破綻,整個人飛身而起,劍光瀲灩如水,一招定陽針刺出,劍光迅疾無比,直接將熊妖的左眼挑瞎。
就算他皮糙肉厚能擋得住劍鋒,可眼楮總是脆弱之地,就如同橫練功夫的高手,總有幾處薄弱的命門。
一劍挑瞎了左眼後,王重陽手腕橫掠,劍鋒又掃過熊妖的右眼,兩道血花幾乎同時綻放,熊妖劇痛之下失去了理智,血液順著眼窩汨汨流出,看著越發的猙獰駭人。
王重陽手中的秋水劍乃是神兵,對邪氣本身就有著克制作用,所以熊妖所承受的痛楚,要遠超過傷口所帶來的疼痛。
失去理智之下,熊妖的行動就更加沒有章法了,身形開始亂沖亂撞,王重陽身形一飄,就繞到了熊妖身後,袖底飛出三道黃符,貼在熊妖後身。
隨著一聲「敕」字響起,三道黃符幾乎是在同時爆開。
火焰混合著電弧直接將熊妖的身體炸飛,連帶它後背的皮毛也被炸碎。
王重陽腳尖輕點地面,飛身來到熊妖身前,手中的秋水劍好似青龍出洞,沿著傷口斜刺進去,然後順勢一攪,先天長生罡氣爆發,直接將熊妖的五髒六腑震成肉糜。
如今,那熊妖已經連翻滾的力氣都沒有了,趴在那里不停地抽搐,口鼻中不斷冒著鮮血,眼看著是進氣多,出氣少,再無活路了。
「干得漂亮!」
沿著門縫偷窺的劉正見狀猛拍大腿,臉上盡是興奮之色,好像這個妖怪是他親手殺死的一樣。
「我這回讓你們好好看看,那判官和城隍到底是什麼東西!」
劉正又回頭看了看那些百姓,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把城隍廟的大門踹開,指著那個熊妖的尸體道︰
「你們看,這就是你們天天跪拜的判官老爺,竟然是個熊瞎子成精,還不知道它吞了多少孩子,你們真當有升天成仙這種好事?」
那些百姓看到判官變成野熊,立刻就炸開了鍋。
一個上了歲數的老頭擠開人群走過來,有些不敢相信的道︰「那熊瞎子就是判官老爺?莫不是你們使了障眼法來哄我們?我告訴你們,這些小把戲可唬不了我?」
老頭臉上一副我已經看穿了你們所有陰謀的機智神情。
劉正卻被這話氣的火冒三丈。
「我唬你們有他娘的什麼好處!」
劉正指著那些人的鼻子罵道︰「行,那就算老子今天多管閑事,你們現在就把孩子送進去升天成仙。」
然後,他又沖著王重陽喊道︰「重陽真人,我們趕緊走吧,就別在這多管閑事了,人家不領情不說,萬一耽誤了人家升天成仙的好時辰怎麼辦?」
說著,劉正就要轉身離去,他心中是真的冒火了,事實就擺在眼前,這些人竟然還不相信城隍是妖怪,那麼吃了他們也活該。
但就在這時,那只熊妖的口鼻中,突然飄出了幾道黑煙,若隱若現的化作熊妖本體的模樣,直接向遠處飛遁而去。
「這就是元神出竅嗎?」
王重陽手腕輕抖,秋水劍突然發出道道龍吟,一道璀璨若匹練的龍形劍氣,從劍身上飛舞而出,仿佛繩索一樣將那道黑煙纏住,本來無形無質的煙霧,也重新化作一只黑熊,咆哮著被龍形劍氣吞噬。
這回也不容眾人不相信了,就算先前是王重陽施了障眼法,現在他們卻是親眼所見,那道黑煙咆哮連連的被劍氣吞噬了。
有些人心中開始泛起了嘀咕︰
「這判官真的是妖怪!」
「難道城隍爺也是妖怪不成?」
「我們的孩子哪兒去了?」
終于有人反應了過來。
「哪兒去了?」
劉正瞥了他們一眼,沉聲道︰「先前送過來的孩子,現在估計都已經變成了妖怪月復中的血食。」
未了,他又補了一句。
「而且還是你們主動送過來的。」
聞听此言,其余眾人立刻將矛頭對準了他︰「你身為本地捕頭,既然知道有妖怪,為什麼不過來除妖!」
「沒錯,你是我們這里的捕頭,保境安民就是你的職責,為什麼不早點兒過來除妖!」
有婦人扯著他的衣服又哭又喊。
她已經送來了兩個兒子,外加一個女兒,要是城隍爺真的是妖怪,那她就是親手把兒女送過來,主動給妖怪吃了。
俄爾,又有一個中年儒生開口︰「這簡直就是尸位素餐,你枉為這一縣之捕頭,我要去州府告你的狀,罷你的官!」
「放屁!都他娘的給老子住嘴!」
劉正額頭青筋暴起,臉色鐵青的怒喊道。
「你,你,你……」
劉正怒發沖冠,戟指著方才喊聲最歡的幾個人,厲聲道︰「你們想想,老子明里暗里勸過你們多少回?可是哪回你們听了?」
「還有你!」
劉正扯過剛才那個指著他罵的儒生,把刀橫在他的脖子上,厲聲呵斥道︰「你把自己的兒女都送了過來,我勸你不要送你非但不听,還去縣令那里告我的狀,讓我挨了二十大板,現在你還敢過來抱怨我?」
「今日要不是重陽真人心懷大義,願挺身而出為我郭北縣除此妖魔,你們這些人連帶你們的孩子,都他娘的活不了,全都得讓妖怪給吞了!」
听了劉正的話,所有人都不言語了。
漸而,哭聲連天。
王重陽回眸看了一眼,也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福禍自招,都是自作自受,也怨不得旁人,就是可憐那些枉死的孩子。
想到這里,王重陽抬眸看向城隍殿︰「玄真道友,你要是再不出來,就莫怪貧道碎了這城隍金身!」
說著,王重陽走到大殿門口,一掌將供桌以及上面的香燭果品掀飛。
可大殿內卻無絲毫聲響。
「那就別怪貧道無情了。」
王重陽眸中冷光閃爍,長劍反撩而出,直接將城隍金身一分為二,旋即騰空而起,劍光猶如風雷瀉地,城隍爺的丈二金身,也步上了供桌的後塵。
可隨之出現在他眼前的一幕,卻讓王重陽心中發顫,即便以他的心性修為,也不由得怒火沖天。
「該死!」
那散落的森森白骨,沾染的斑斑血跡,都可以證明,這個城隍爺絕不是神!
「嘶!」
劉正這時也走了進來,看到眼前一幕,整個人頓時如墮冰窟。
「這個狗雜種!」
劉正從牙縫里擠出了三個字。
這時,王重陽突然心有所感似的向外看去,只見身著黑袍的玄真道士,正站在東廂房的門口,笑眯眯的看著他。
「妖孽!」
還沒等王重陽有所動作,劉正就先忍不住拔出了腰間佩刀,向玄真道士急沖過去。
「不要沖動,回來!」
王重陽探手想要抓住劉正,可是卻抓了一個空。
「不好……」
王重陽也立刻提劍緊追了出去,那個玄真可不是普通的江湖人,有很多左道之術傍身,劉正只憑著血氣之勇,哪兒會是他的對手。
……
果不其然。
當王重陽沖出殿外的時候,劉正已經來到了玄真道士身旁。
「妖道看刀!」
劉正心中沒有絲毫猶豫,抬手就是一刀斬向玄真。
玄真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不閃不躲,任憑雪亮的鋼刀落在自己身上。
劉正也是刀法高手,曾經一人殺了七個盜匪,他看到玄真不閃躲,就知道其中肯定有貓膩,心中已經做好了準備。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劍斬下,正好將玄真道士斜肩劈為兩段。
「嗯?」
劉正愣了一下。
這個妖道這麼容易就死了?
不對!
怎麼沒有血呢?
劉正立刻就反應了過來,按照道理來說,如此慘烈的場面,必然會血濺七丈,可玄真道士身上卻沒有流出半點血跡。
「快躲開!」
與此同時,王重陽的聲音也在他耳畔響起。
「什麼?」
劉正回身看向道士,眼角卻突然瞥見了玄真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後,手里面還握著一把金色的尖錐,向他後心狠刺過去。
如此近的距離之下,他也不能再想辦法躲閃。
「我命休矣!」
這是劉正心中最後的念頭。
「啊!」
一聲尖銳的慘叫響起。
驚飛了在城隍廟上空盤旋的老鴰。
劉正心有余悸的看著王重陽。
「我沒死?」
「有貧道在,劉捕頭當然死不了。」
王重陽輕輕在他肩頭打了一掌,把他震飛到門外,柔聲道︰「劉捕頭,你先出去,保護好那些百姓,這里面的事情交給我。」
「好,道長自己小心。」
方才他只是一時沖動,所以才會冒然對玄真出手,可現在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個妖道的對手,就拿那些左道旁門之術來說,自己也看不穿,更無法對付,剛剛被他一劍斬為兩截的玄真。
現在已經變成了紙人,就像是冥店扎的那種紙人。
「掌心雷?」
玄真笑著從地上爬起來,道︰「道友是昆侖派的傳人,還是青城派的弟子?不對,你的劍法不錯,是峨眉的劍修?」
王重陽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握持長劍,輕笑道︰「祂在什麼地方?讓祂出來吧。」
「自然就在這里。」
玄真道士目光灼灼的看著王重陽,道︰「不過我勸道友可想好了,以你現在的道行,若是真與祂正面對上,最後死的一定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