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天穿長裙時,不如穿牛仔褲,因為牛仔褲緊致會顯出圓潤的大腿,而裙子沒有這個效果,她還不讓撩。
這是莉莉絲的看法。
于是更抑郁了。
「喵∼」
她發現老鬼真的會跟蹤他們,黑山抱著一盒錢剛出門,就被盯上了,這家伙神出鬼沒,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在後面悄悄跟著,怕黑山跑掉——如果再跑的話,肯定不會再那麼被輕易放過了。
莉莉絲能想象出來,顧誠按著黑山的大腦袋,一下一下撞在水泥地上,要麼黑山頭被撞壞,要麼水泥地被撞出一個坑,反正總要壞一個。
怎麼辦呢?
算了不管了,還是親親周小天吧。
周小天被她的貓胡須蹭到,咯咯笑著躲閃,「還挺有良心的,養了你一段時間,就一直往這邊跑。」
她覺得別人說的貓養不熟什麼的全是亂扯,要是養不熟,它怎麼會一直湊近過來?
周小天不理解黑貓的憂傷,只感到它不太高興的模樣,也不在意,貓本來就神經病,也許是昨晚去哪浪累到了,精神不濟。
把黑貓放在一旁椅子上,她輕哼著歌繼續整理店鋪,目前這是她的全部,桌椅都擦過一遍,簽筒里的簽也被倒出來,仔細清理內外,然後把每支簽也都用布抹一遍。
這個簽和外面寺廟里的所謂諸葛神數,和觀音靈簽都不一樣,是師父定制的,細細的簽子上面沒有具體簽辭,只有如‘澤水困-中上’‘火山旅-下下’等字樣。
抽簽在周小天這里不是主要業務,一般用來贈送回饋老客戶,偶爾用來敷衍一些其實沒什麼正事只想問卦求個心安的熟人。
因為抽簽這個卜算方式,最初出現的時候就是易數商業化的產物,本質上是由測字改變而來,配合六十四卦,簡單便捷,只需要寫好簽文,定好上下簽,即使什麼都不懂的人,稍微練習一下話術也能擔任解簽職責。
常見的簽有‘土地簽’二十八數,也就是簽筒里一共二十八支,還有三十六支的‘華佗簽’,五十支的‘灶神簽’,六十四支的‘五顯華光簽’,一百支的‘觀音簽’——最後這個是流傳最廣,應用最多的。
觀音簽將一百簽分為十二宮,每宮各管一類,分求財、姻緣、交易、出行、家宅、子女等等十二大類,如此細分出來,倒是有那麼幾分靈驗。
再加上具體簽文大多都是‘一得一慮,退後欲先。路通大道,心自安然’這樣意義模稜兩可,不可捉模,牽條狗都能對上一半,大大提高容錯率,是成功商業化的典範,反正迷信這玩意兒的也看不出來,看得出來的那撮人不是目標客戶群,和星座之類有異曲同工之妙。
周小天對此不怎麼感冒,師父同樣如此,手里這套簽最初做出來時,是用來考試她的——因為她輟學的事。
在期末考試里七門功課零分,大大的零蛋成功讓老師把老太太叫到學校,進行勸退,然後周小天搬著小板凳背著書包歡天喜地回家。
可惡的老太太為此大怒了半個多月,見她鐵了心不去上學,便做出來這套六十四卦簽,沒事的時候拿過來搖一搖,搖出哪一卦,周小天就要把那一卦的卦辭爻辭全都背出來,背錯了就得被細竹條抽手心。
「比不比上學難?」
「比上學容易多了。」
「頂嘴!手伸出來!」
啪!
十幾歲的周小天扎著馬尾,滿不在乎地伸著手,掌心瞬間變紅,她吭都不吭一聲。
那時的師父眼角還只有幾道淺淺微皺,歲月留給她的是愈發成熟的氣質,沒有嫁為人妻,卻有那種獨特的,經歷過歲月沉澱的風韻。
打完之後氣得回屋,周小天才會吐吐舌頭,齜牙咧嘴地甩手,等過幾個小時,再悄悄溜進去撒嬌。
拿著簽筒出神片刻,周小天低頭看看手心,手掌干干淨淨,細膩白女敕,許多年前挨的打沒有任何痕跡。
在她意識里,總覺得還沒過去多久,師父還在,她還是小女孩。
怎麼忽然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周小天惆悵地嘆口氣,嘴里不知道咕噥著什麼, 搖出來一根簽。
「可惡……手心現在還會癢。」
她拿起簽子哼一聲。
簽筒得留著,等她要是當了師父,也用這一招折磨徒弟。
把簽子扔回去,她伸了個懶腰,注意到黑貓炯炯的目光,輕輕拍它頭上。
「色貓,你是母的。」
「喵∼」
莉莉絲低下頭。
周小天繼續清理店鋪,把燻香整理一下,書架上的書都拿下來重新擺放整齊,慢吞吞地有條不紊,完事拿螺絲刀把電風扇拆開,里面的風葉都擦洗一下,整個店里煥然一新。
「小師妹啊小師妹……有個小師妹就好了。」
周小天收拾干淨沏一杯茶,坐在桌後甚感無聊。
只有一只黑貓陪著她,師父那個家伙還在夢里說不要養。
她用手撐起下巴,黑貓見她閑下來,輕輕一躍便跳到腿上,尾巴圈在身側,就那樣趴下,下巴擱在她的大腿。
燻香靜靜地燃燒著,飄起縷縷青煙。
街角的店鋪里只有少女和貓,一只手在它身上輕輕撫模,黑貓愜意地閉著眼楮,陽光止步在門前半米的地方,時間仿佛停止流逝,讓這一幕看上去像是泛黃的老照片。
日漸繁華的城市與這個老街角落毫無聯系,被分成了兩個世界。
一整天沒有人上門,到了傍晚,周小天關店的時間早了一點。
今天是七月半,中元節。
莉莉絲看見周小天去了超市,買了一些水果,還提著一瓶酒。
它顛顛跟在後面,直到回到住的地方,周小天才發現這只貓跟過來了,驅趕兩下沒趕走,想了想拿手機給顧誠發條消息告知一下,明天送它過去。
她提著水果回去洗干淨,自己先吃了一個隻果,給莉莉絲一塊,它也不嫌棄,小口吃著,然後眼巴巴看她。
「沒了!」
周小天把水果和酒都提到旁邊小屋里,出來後散開頭發拿上換洗的衣服進去浴室,洗完澡沒有如往常一樣披浴巾,而是直接換上了睡衣。
出來客廳左右看看,沒有找到那只貓。
小屋開了一道縫,她走過去看看,黑貓正蹲在桌前,抬頭定定地看著上面那張黑白照片,周小天要把它趕出來的動作一頓,眼前畫面讓她心里升起一種古怪之感。
傳說黑貓能夠溝通冥界,看到活人看不見的東西,它是否看見了什麼?還是在與故去的人接觸?
莉莉絲沒有注意到周小天開門的聲音,她專注地看著桌上的黑白照片,一雙眼楮亮晶晶的,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就是周小天那個倒霉師父,原來那家伙是個女的。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特喵的這個人怎麼會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