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
這里距白城四百多里。
火車站里人來人往，很少人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只貓形跡可疑地路過。
莉莉絲偷偷搭了火車來這里，遠離了顧誠，抬頭望望天空的太陽，頓覺空氣新鮮的一批。
啊，舒服。
雖然還是很熱。
馬路被曬的滾燙，路面上的空氣都微微扭曲。
女巫小姐邁著優雅的步子順著牆根陰涼處走到火車站外面，掃視一圈，再次邁開步伐，最終到一個遮陽傘下的米粉店桌旁停下，輕輕喵一聲。
愚蠢的人類在這時候就該獻上食物了。
沒想到正嗦粉的女孩只是看它一眼，便繼續嗦粉，一邊拿不知道哪里接的傳單輕輕扇風。
「喵∼」
莉莉絲過去蹭了蹭她的腿，淺藍色牛仔褲沒有那種薄絲蹭起來舒服。
女孩不為所動，一心嗦粉。
「喵……」
喵個屁。
莉莉絲扭頭走了，順著馬路來到一個拐角，四處看看，面對有些陌生的環境，她又陷入思考。
當初不是這個模樣的。
她記得去年還不是。
跳上一輛車頂，視野也沒開闊多少，她努力回憶著當初的路線，朝著北面方向跑過去。
半晌後。
嗦完粉的女孩拿紙巾擦擦嘴，忽然意識到︰剛剛好像有只貓在這兒喵喵喵？
她四處看看，沒有看到那只貓, 反而見到一個黑衣服的男人，戴著口罩, 還戴個帽子, 大夏天走在太陽底下也不嫌熱, 不緊不慢地朝北面走去。
這裝扮看起來不像好人。
女孩兒打個飽嗝，模模身上的手機, 放下心來。
寧州汽車站。
跑了一個多小時到了這里，莉莉絲故技重施，終于蹭了個小包子, 吃得飽飽的，然後溜進站里，在車前一個一個看過去，趁著人家不注意，鑽進一輛長途車的後備箱, 感受了一下很熱, 又趁機跳出來, 站在地上思索怎樣蹭車舒服又安全。
下午時分, 夕陽西下，她終于鑽進一輛長途車的鋪位下, 趴著打瞌睡。
終點, 茫山。
茫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道山脈, 層巒疊嶂, 汽車行駛到三分之二時，周圍景色便已變成山路。
遠處茂密的叢林和驚飛的鳥群，炎熱的天氣也降溫了一點, 山風從窗戶縫里吹進來，帶著清爽的涼意。
莉莉絲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走錯路。
應該是沒錯, 當初她就是這麼出來的, 在山里生活實在不好，如果早知道外面變得這麼舒服, 鬼才會在山里躲著。
汽車不時顛簸一下，夜幕緩緩降臨，一輪殘月出現在天邊, 當汽車停下時, 莉莉絲第一個躥出去，把司機嚇一跳, 回頭大聲埋怨誰帶貓上車了。
是這里了！
莉莉絲精神一振, 終于找到了記憶里熟悉的地方，黑色身影幾個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彎月高掛，深夜里女巫朝山脈中奔行，漸漸離開了邊界地帶，進入山林深處。
這里的林子帶著一股潮氣，七月的燥熱也影響不到郁郁蔥蔥的密林，茂密的樹枝可以輕易把白天的陽光遮擋在外面。
走了一夜，她依然沒有停下腳步，清晨的山峰繚繞著霧氣，變得若隱若現，直到太陽完全出來，才驅散潮氣。
最終，莉莉絲停在山脈深處一個懸崖洞附近，抬起頭四處看看，有些不確定那家伙是不是死了，還是離開了。
她進到洞里到處拿爪子翻翻，然後低聲念著什麼。
很久很久，莉莉絲快要懷疑那家伙死了時候，山洞深處才有了一絲聲響，像是風呼呼的聲音，細微且模糊。
「你還活著？」莉莉絲在山洞里看了看，找個平整的地方趴過去。
山洞深處沒有回應，許久那模糊的聲音才漸漸清晰，一道黑影出現在深處。
「麗……」
「是莉莉絲。」黑貓甩著尾巴道，接著有點詫異，「你不會一直在沉睡吧？」
「過去多久了？」低沉的聲音從那邊傳來，「老鬼還在找我們嗎？」
「老鬼說他受內傷了，其實沒剩下多少力氣, 連當初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但我覺得他是在釣魚。」
「他受傷了為什麼要釣魚？」對方疑惑。
「……」
莉莉絲沉默了，輕輕搖晃的尾巴也停下來, 安靜片刻，忍不住道︰「是在設陷阱, 這家伙可壞了。」
「那為什麼要釣魚，難道他以為我會藏在河底嗎？哈，哈，哈。」
「傻逼……」
莉莉絲捂了捂臉。
「他一直在釣？你沒有被他發現吧？」
「不要說釣魚的事了。」莉莉絲扭頭看向山洞外，「黑山，出去看看吧，現在世界變化很大。」
「有何不同？」
「呃……總之不一樣了。」莉莉絲張了張嘴，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現在人類很厲害，不是以前那樣子了。」
「哦？」
「人類現在會打手槍。」
「打手槍？」
「對，打手槍。」莉莉絲表情嚴肅。
黑山思考了一下，「鳥銃？」
「不，比那厲害的多，噠噠噠……」莉莉絲伸了伸爪子，不知道怎麼描述，思考一下道︰「他們還會打炮。」
「打炮？」黑山表情凝重。
「不是火銑，是導彈，千里之外飛過來就能把你炸死的那種，比老鬼還要可怕，你不看一眼，根本想象不出來人類變得多麼強大。」
莉莉絲說完，黑山陷入思考——看似思考，莉莉絲懷疑他在發呆，睡這麼久把腦子睡傻了。
山洞里陷入沉默。
莉莉絲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沒有人可以猜出來一個傻子在想什麼。
她看看山洞外面，想了想道︰
「實不相瞞，幾十年前人類已經能飛到月亮上了，那上面坑坑窪窪，什麼也沒有。」
「什麼？就憑那群人類？」黑山震驚。
「是的，就憑那群人類。」莉莉絲道，「你真該出去看看，黑山。」
「我不信。」黑山道，「他們不是一直在打仗嗎？」
「是……上一次世界大戰才過去了七十多年，不過這不沖突。」
「哦……他們怎麼學會飛的？」
「我現在只是一只貓咪，沒辦法和你解釋。」莉莉絲嘆了口氣，無聊地甩動尾巴。
黑山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外面，半晌才道︰「真可怕。」
「什麼？」
「千里之外那個飛彈，比老鬼都可怕？」
「導彈。」
「嗯，導彈。」
「對。」
「幫我弄一個，我要炸死老鬼。」
莉莉絲︰「……」
躲在外面的夏小滿︰「……」
顧誠︰「……」
你特娘還真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