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綿綿合上了課本。
看了眼掛在教室前方牆壁上的時鐘。
12︰32
差不多到時間了。
李綿綿結束午休自習。
她一向不喜歡一下課就和其他人搶食堂排隊。
這個時間點去，還能趕得上最後幾個窗口。
吃完飯後，直接回宿舍，剛好不會錯過中午宿舍關門的時間。
她晚上借住小舅家。
中午則是住宿舍，以此減少在路上奔波耗費的時間。
自打升上高中，她幾乎是掰著指頭，把時間都精打細算地安排好。
她的基礎比起省城重點高中重點班的其他同學都要差。
因此想要追上別人，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每當她學得累，想要放棄的時候，腦海中都會浮現一個已經有些模糊的身影。
這道身影不斷激勵著她奮斗下去。
快步走下樓。
當她下到二樓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忘帶了數學練習冊，急匆匆地折返往上跑。
快到教室門前時，她停下了腳步。
說笑的聲音遠遠地從里面傳來。
「哈哈，你說李綿綿啊！」
「對啊對啊，你不覺得她很搞笑嗎？」
「整天裝著學得那麼認真，考得成績就那樣嘛，真的愛裝。」
「別這樣說。老師可鼓勵我們向她學習，進步快，態度端正，人家才是老師心目中的優等生呢！」
「這麼簡單的試卷不是隨便學學就能考個一百二三了嗎。」
「剛開始看她那麼努力，還以為她有多厲害，無語子。」
幾個身著淺藍色校服的女生從後門走出。
李綿綿趕緊躲到了轉角的樓道。
「呼——」
待到樓道外的聲音漸行漸遠，最後徹底听不到後。
李綿綿才抬起頭來，抿了抿嘴。
她臉上不作任何表情，看起來很平靜。
但她不自覺把手中的藍崗金卷握得更緊的動作，卻暴露了內心的波瀾。
雖然平時偶爾也能感覺有對她的議論，但這還是她第一次听清具體的內容。
確實有點難受了。
認真這個詞語已經失去褒獎的色彩了嗎？
明明自己只是想努力學習，把成績提高，追趕上班級其他學生。
可卻不知何時，被其他同學一點點孤立了。
或許是開學時別人都在相互交友，她卻孤零零不敢開口的時候。
或許是在她努力學習，最後卻只考個倒數的時候。
或許是老師號召其他人，學習她的刻苦勁頭的時候。
又或許
起初只有一些同學在背後嚼舌根。
慢慢地越變越多，最後少數那些並不排斥她的同學。
也會因為出于避嫌的考慮，盡量少得和她這個「假學霸」講話。
自己這算是遭到校園冷暴力了嗎？
她苦笑著想到。
回到座位，取走練習冊。
她慢慢地往下走去，樓道中吹過的冷風，呼吸時順著喉嚨進入身體。
整個身子都被一陣冷意浸潤。
她縮了縮肩膀。
每到這種難受的時候，她就會愈發想念初中。
海棠二中雖然分數線和省城的學校沒法比，屬于現在的同學們口中的鄉下地方，但那里的生活平淡又有趣。
那個連續三年的男同桌說話盡管不多，但她本身也是話很少的人，因此相處得很愉快。
要是可以回到從前該有多好。
她雖然知道這種想法很懦弱，但還是總忍不住這麼想
「吱——」
李綿綿剎車。
下來走路，緩緩推著自行車來到江邊。
今天的晚霞格外瑰麗。
她扶著車把，深呼吸了一口氣。
「嘀嘀——」
遠處的渡輪汽笛聲打破了寂靜。
放學後，她很喜歡騎行到這里。
學校的環境對她來說太過壓抑。
借住的家庭里，舅舅舅媽雖然都對她很好，但總歸是別人家，始終不太自在。
只有在這里，什麼都不用想。
她能放空心思。
順著堤岸俯瞰，夕陽下的靜江河畔波光熠熠。
載著貨物的渡輪伴隨著白浪緩緩行駛著。
海棠市沒有這麼大的江，看不到這樣的景色。
她把自行車鎖好，背著書包坐在了堤岸邊的石凳上。
取出手機，戴上耳機。
靜靜地看著屏幕上播放的視頻。
「現場及電視機前的觀眾們，歡迎收看海棠市春季杯的決賽，我是解說」
屏幕上播放的是海棠市春季賽的錄屏。
之所以現在她還在看，並不是因為村通網。
事實上，她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離線觀看這段普通的視頻了。
熟悉得就連解說的台詞她都快能背下。
「真不可思議」
她瞪著明亮有光的瞳孔，看著畫面上那道沐浴雷光的身影，發出贊嘆。
明明是三年的同桌，現在過去大半年，就已經變得如此陌生。
畫面停留在奪冠漫天彩帶飄舞的瞬間。
視頻結束。
她收起手機，凝視著江面。
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或許那時候的他應該也很不安？
很多人或許會覺得黑澤是個一切都順風順水的人，但她不一樣。
她想起了關于黑澤奪冠前的報道。
落選學館，靠著自己修煉了半年，那段時間應該是他最迷茫的時候吧？
現在回想起來，初中畢業後，班主任組織的畢業聚餐，全班上下好像就只有他沒來參加。
班主任那時候還想拜托她詢問黑澤的情況，可惜她既沒有黑澤的聯系方式，也不好意思聯絡他。
後來听說男生們的聚會他也沒有去。
那時候的他應該很苦惱。
就像現在的自己一樣。
看了一遍決賽的回放，她感覺自己因為白天的事情而陷入低落的情緒，逐漸好轉了。
她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是追星。
但每每看完黑澤的比賽錄像，她確實會得到一種心靈力量，像是被激勵了似的。
她也想要成為優秀的人。
抱著這種信念，她在並不那麼友善的陌生環境里，鼓足勇氣默默努力著。
她靠在扶手處，看著緩緩涌動的大江。
忽然把雙手放在嘴邊。
胸前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宣泄似的大叫一聲。
「啊——」
空曠的江邊，聲音不斷傳開，最後被汽笛聲壓過。
叫完她才有些心虛，環顧四周，發現沒人後松了口氣。
從沒有這麼任性地叫喊過。
但不得不承認效果很好，積壓在胸前的郁結都像是伴隨著叫聲釋放掉了。
越是迷茫的時候就越需要努力。
她解開車鎖，蹬上自行車。
今天回去後再做幾套卷子，爭取期中考的時候能躋身全班前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