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急停，端坐的陸青萍身形紋絲未動。
「韓師弟，九玄劍門可是方圓十萬里霸主，劍閣觀劍人的名聲，我怎能沒有听說過？」
她低嘆一聲，然後低聲道︰「鎮熊哥做觀劍人，就是為了那百息天境吧？」
陸青萍知道百息天境之事。
也是，身為清風觀內門精英，對九玄劍門劍閣有所了解再正常不過。
「六哥在劍閣中已經做過七年觀劍人，還有三年，他就是劍閣執事了。」韓牧野輕扯韁繩，馬車緩緩前行。
「可我見他模樣，能撐到成為執事嗎？」陸青萍眉頭皺起。
「說實話，我才見他時候，真沒有認出來。」
「若不是看他眼楮，我都不敢認。」
韓牧野不敢確定黃老六能不能撐到成為劍閣執事。
雖然黃老六也修了劍閣長老傳授的功法，按說能活下來。
「韓師弟，你們願意去做劍閣觀劍人，定都是有故事的。」陸青萍看著韓牧野背影，輕聲開口。
「可鎮熊哥他真的只是普通人。」
「你能不能勸勸他。」
「勸他，辭了這差事，哪怕就做個凡人，也能好好多活幾年。」
陸青萍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
「三年前，我親眼看著同從晉陽縣來，一同修行的師妹被妖獸斷了脖頸。」
「躺在我懷里，她說想家。」
「她說要是沒有修行，她應該相夫教子，兒女繞膝了。」
「她說，為了修行，負了人間，不值得。」
馬車前行，除了車輪吱呀，只剩沉默。
修行不值得。
韓牧野看著身側不斷後退的草木山林，雙目之中有精光閃動。
那若是不修行呢？
人間，值得嗎？
「陸師姐，那你呢？」
「六哥的心意你應該感覺到吧？」
「他若是歸隱鄉野，你會隨他一起嗎？」
韓牧野淡淡開口。
背後，沒有聲音傳來。
沉默，代表了，拒絕。
清風觀內門精英，修為已經踏入凝氣期，壽元起碼還有三百年。
這樣的仙道中人，怎麼可能跟黃老六一起，歸隱鄉野？
終究，這一切，都只是黃老六的一廂情願罷了。
馬車前行，氣氛沉悶許多。
好在到山下百多里後，沿途遇到不少修行者，有的結伴而行，有的車馬轟鳴，還有的御劍騰空，好不瀟灑。
九玄劍門方圓百里之內，非必要不得御劍。
韓牧野在劍門中一直沒見過這等御劍飛空的樣子。
看著劍光閃爍，橫行天穹，韓牧野雙目中透出晶亮。
「見過這等場面，世間繁華，又有幾分留戀呢？」他低聲開口。
身後，陸青萍低低的嘆息傳來。
坊市不過是一座小小村鎮，車馬停下，自有坊市中的伙計來照看。
韓牧野與陸青萍走進坊市，見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修行者。
有的在擺攤，費力吆喝著，有的在挑揀，一塊靈石，半塊靈石的講價格。
這些修行者身上氣息駁雜，衣著也混亂，完全沒有九玄山上那等仙意盎然。
韓牧野有些慶幸，如果自己沒有想盡辦法混進九玄劍門，而是做個散修，那現在，估計也跟這些人一個樣。
這等勞心勞力，只為生計，怎麼能好好修行？
「陸師姐，你想選一柄什麼樣的劍器？」
韓牧野轉過頭，看向陸青萍。
陸青萍搖搖頭，目光掃過四周，伸手指向前方的一座小閣樓。
「我們去那丹藥鋪子看看吧。」
丹藥鋪子？
不去尋劍，去丹藥鋪子？
韓牧野沒有說話，隨陸青萍走進丹藥鋪。
藥鋪中掌櫃迎上來。
韓牧野和陸青萍的衣著就證明他們身份不凡。
常年迎來送往的藥鋪掌櫃眼楮一亮。
「你們這有增加壽元的丹藥嗎？」沒等掌櫃詢問，陸青萍直接開口。
增加壽元的丹藥。
掌櫃面上一僵。
「那個，仙子，這等寶物，我這小店怎麼可能會有？」掌櫃陪著笑臉，低聲說道。
九玄劍門貴為西疆九派之一，門中都難尋到一顆增加壽元的丹藥，這山下的坊市藥鋪怎麼可能會有？
陸青萍點點頭，又輕聲道︰「那，可有煉制增加壽元丹藥的藥材？」
掌櫃沉吟一下，看看四周，然後壓低聲音︰「仙子，我店中倒是有兩株玉荷枝。」
「此藥是煉制增加壽元丹藥的重要配藥之一。」
……
走出藥鋪時候，陸青萍手上多了個木盒。
三百靈石，買了這兩株玉荷枝。
接著，他們兩人又尋了其他藥鋪，又買到三種煉制增加壽元丹藥所需靈藥。
陸青萍一共花掉了兩千一百多塊靈石。
這六嫂雖不知身家如何，但對黃老六還算舍得。
「走吧，我們去看看劍器。」
走出最後一家藥鋪，陸青萍終于輕舒一口氣，然後開口。
韓牧野點點頭。
之前陸青萍讓韓牧野勸黃老六不要做觀劍人，自己又不會陪伴黃老六歸隱，讓韓牧野心中有些不愉快。
現在看陸青萍購置這麼多煉制增加壽元丹藥的靈藥，對她的看法稍稍改觀。
陸青萍不會放棄自己的修行，但她願意為黃老六花錢購置靈藥，還算有幾分情義。
「我們去那邊店鋪中看看吧。」韓牧野伸手指向坊市中招牌最大的那家兵器鋪子。
陸青萍抬頭，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道︰「算了，劍器並非要多貴重，趁手才好。」
「之前街角處有些擺攤售賣劍器的，我們去看看，說不定能尋到不錯的劍器。」
陸青萍話雖然這麼說，眼楮卻沒有從那家店鋪的招牌上挪開。
韓牧野知道，陸青萍身上靈石不多了。
一位清風觀的內門弟子，能有多少積蓄？
如果她真身家豐厚，也不至于到現在手上沒有一柄好劍，還要在這時候尋劍。
「陸師姐，路邊攤能有什麼好劍器？」韓牧野搖搖頭，看向前方店鋪道︰「一分錢一分貨，這俗語，仙凡通用。」
陸青萍還要再說，韓牧野已經大步往前走去。
「陸師姐放心，我走時候六哥給了我靈石。」
「今日，定要為你選一柄好劍。」
韓牧野的話讓女陸青萍微微搖頭。
鎮熊哥不過是個觀劍人，他能有多少靈石積蓄？
憑那點靈石，能買到什麼樣的劍器？
或者，韓師弟是為剛才言語心中不快，故意為他們觀劍人掙回些顏面？
看來這韓師弟還是閱歷淺了些。
修行之人，當心如磐石。
跟著韓牧野走到那頗為高大輝煌的店鋪之前，只听韓牧野一聲高喝。
「把你們最好的劍器都拿出來。」
「今日，我必要為陸師姐選一柄好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