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鳳姑道︰「這麼說來,問題就可能出在那木盒上面了。」
黃夫人道︰「黃七在你父親死後,並未離開,直到辦完你父親的喪事,他才辭別而去。」
顏凡道︰「如若他匆匆離開,只怕早就引起黃伯母的疑心了。」
黃夫人道︰「說的也是,不過,咱們找不到那木盒,也不能斷言就是黃七偷走。」
顏凡道︰「有此線索,就容易追查了……」抱拳一禮,道︰「小佷希望伯母和爹以及鳳姐,都再忍耐幾天,先找一處隱秘的地方住下,小佷料想武家堡原本在等我們找上門去,明日還不見我們有所舉動,必然會大舉搜查,此地已然無法安身……」
黃鳳姑接道︰「你呢?不跟我們一起躲起來?」
顏凡道︰「小弟不和諸位同行,我要設法混入武家堡去。」
黃鳳姑微微一怔,道︰「混入武家堡?」
顏凡道︰「鳳姐不要替我擔心,武家堡中防守雖然十分嚴密,但小弟已知曉了他們不少暗語,只要小心一些,就不致露出破綻。」
黃鳳姑沉吟了一陣,道︰「白兄弟,你很懷疑那張總管,是嗎?」
顏凡道︰「是的,小弟覺著伯父之死,定和此人有關。」
黃鳳姑道︰「兄弟,我也想混入武家堡中瞧瞧,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顏凡笑一笑,道︰「可是可以,不過進入武家堡甚費手腳,姐姐同行,只怕有些不便。」
黃鳳姑道︰「什麼不便?」
顏凡道︰「混入武家堡中之後,要東躲XZ,有時,露宿花叢,有時要躲入屋頂,凡是可以藏身的地方,都可能是混入堡中的宿居之處,姐姐是女兒身……」
黃鳳姑接道︰「我可以易容改裝,扮作男子模樣。」
顏凡面泛為難之色,望了父親一眼。
白玉山輕輕咳了一聲,道︰「鳳姑,身入武家堡,十分凶險,賢佷女能不去,還是最好不去。」
黃鳳姑道︰「父仇不共戴天,我如何能假手白兄弟一人擔當。」
白玉山道︰「這個,說的也是,賢佷女如是一定要去,至少要嫂夫人答允才成。」
黃風姑回首望著母親,道︰「娘,女兒想混入武家堡去,希望娘能答應。」
黃夫人沉吟了一陣,道︰「此行又非動手相搏,你白兄弟一人足矣,你去了反成了你白兄弟的累贅。」
黃鳳姑道︰「這一點娘可以放心,如若女兒沒有得到師父真傳,師父決不允女兒下山。」
黃夫人嘆口氣,道︰「女大不由娘,看來,為娘的也沒有辦法阻止你了,不過,要問問你白兄弟,能不能帶你同去?」
黃鳳姑微微一笑,道︰「白兄弟,你瞧姐姐是否可以和你同行?」
顏凡原本希望父親和黃夫人,阻止黃鳳姑的同行,但父親和黃伯母都已似乎同意,自己如何能夠阻止,只好說道︰「既然伯母放心,小弟自然同意了。」
黃鳳姑道︰「那很好,咱們要幾時動身?」
顏凡道︰「愈快愈好,伯母和家父先找一處隱身地方,咱們即刻行動,混入武家堡去。」
黃鳳姑道︰「我沒有男子衣服。」
顏凡道︰「這只好臨機應變,最好能就地取材,進入武家堡後,再做主意。」
黃鳳姑回顧了黃夫人一眼,道︰「娘,你和白叔叔先躲一陣,女兒和白兄弟同到武家堡去瞧瞧。」
黃夫人點點頭道︰「你們要小心一些。」
四人研商好聯絡辦法,顏凡和黃鳳姑,先行離開了茅舍。
夜色中一陣緊趕,距離武家堡還有里許左右時,顏凡就收住了腳步,低聲說道︰「鳳姐姐,武家堡防守森嚴,要委屈你听從小弟吩咐了。」
黃鳳姑道︰「你說吧!姐姐唯命是從。」
顏凡道︰「姐姐請追隨小弟身後一丈左右處,不可過遠。」
黃鳳姑道︰「好!還要我做什麼?」
顏凡道︰「距離以能看到小弟的手勢為主。」
黃鳳姑道︰「如是遇上了敵人,我是否可以出手?」
顏凡道︰「除非那人對姐姐出手,或是你有把握一舉把敵人制服,否則不可輕易出手。」
黃鳳姑微微一笑道︰「我記下了。」
天色破曉,半圓冷月,仍然斜掛四天。
深秋的早晨,寒氣逼人。
一個身著黑袍,頭戴氈帽的中年人,手中提著一只紅漆描金的木箱子。
那木箱長尺八寸,寬約一尺,厚不過五寸,看上去小巧玲瓏。
這時,霜寒還重,大街上,還不見行人。
黑袍人行近了一座高大的府門時,突然放緩了腳步,口顧一眼,撩起長袍,把木箱掩在長袍之下。
這廬州衙高大的門樓上,挑起兩盞氣死風燈,光焰熊熊。
兩個手執長矛的府兵,一左一右地站在府門前面。
一個掛著腰刀的哨長,不停地來回走動。
黑袍人突然一伏,快速地行到了府前西側的一座石獅子旁側,悄然放下了描金小木箱,轉身而去。
他動作靈巧、快速,顯然是習過武功的人。
夭亮前的朦朧夜色,再加上那黑袍人的輕巧動作,府門前站的哨長、府兵,竟然全無所覺。
雖然,那石獅子,距離府門哨位,只不過一丈多些。
中午時分,黑袍人又出現在廬州府最大的酒樓中「慶仙閣。」
大白天,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位黑袍人的形貌。
四十多歲的年紀,削唐的雙頰,不高不矮的身形,雙目中神光湛湛,逐出了一股中年人的精明。
他獨自坐在二摟一個靠窗的桌位上,卻要了兩雙杯筷。
顯然,是在等人。
酒菜上了多時,卻不見有人到來。
黑袍人似是等得不耐,皺皺眉頭。自斟自飲起來。
黑袍人酒量不錯,一壺一斤裝的上好二鍋頭,已被他喝得點滴不剩。
他又要了一壺酒,站起搓搓手,又坐了下去。
等人的滋味不好受。
尤其是,等一個不守約的人。
但那黑袍人,卻似有著不能不等的苦衷,盡管他如坐針氈,但卻不敢離開。
六七十張的桌位,只余下了兩三桌人,七八個招呼客人的店伙計,也懶散地坐在椅上,打起盹來。
黑袍人長長吁一口氣,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就在他閉上雙目的一剎間,一個形同叫化子的童子忽然而至,在對面坐了下來,挽起酒壺斟向酒杯。
黑袍人的警覺很高,動作也快,那挽壺倒的酒的輕微聲息,已使他霍然挺起,一伸手,抓住了酒壺,冷冷說道︰「你是誰?」
小叫化笑一笑道︰「你可是姓蘇。」
黑袍人道︰「嗯!」
小叫化道︰「叫百魁。」
黑袍人道︰「不錯。」
小叫化道︰「好!那就先放開你抓酒壺的手。」
蘇百魁吁一口氣,道︰「閣下是……」
顯然,他被人叫對了名字,已不敢存輕視之意,言語間,相當客氣。
王媽媽淡淡一笑,道︰「蘇大爺,你在心痛銀子,我可以退還給你,用不著借故生事,王家大宅子里,有你這位客人不多,沒有你也不少……」
蘇百魁霍然站起身子,道︰「你這個老鴇子是誠心給大爺泡上了。」
舉步直向王大媽行了過去。
林成方想勸阻,但卻不知如何開口。
那位緊隨在王媽媽身側的精壯丫頭忽然一橫身,攔住了蘇百魁的去路,道︰「蘇大爺,你要干什麼?」
蘇百魁道︰「干什麼?我要教訓一下這個老鴇子,你給我閃開去。」
壯丫頭搖搖頭,道︰「蘇大爺,你可知道我是王媽媽的什麼人?」
蘇百魁道︰「什麼人,總不成是她的女兒?」
壯丫頭道︰「說女兒沒有錯,我們即叫她老人家媽媽,但如正確點說我是她老人家的保鏢。」
蘇百魁哦了一聲道︰「失敬,失敬,就憑你這個樣子,還要作保鏢。」
壯丫頭道︰「不錯,所以,我不能讓開去路。」
蘇百魁道︰「我說呢,王媽吃了熊心豹膽,竟敢這樣子對待我蘇某人,原來她請了你這麼一位保鏢!」
他是久走江湖的人,仔細打量了那壯丫頭一眼,立刻發覺了那壯丫頭,不是好與人物,捺下心頭怒火,口氣也隨之一變。
壯丫頭道︰「王媽媽化了銀子請了我,我不能不保護她的安全,你蘇大爺一定要生事,那就得先放倒我。」
蘇百魁道︰「放倒你……」
壯丫頭道︰「是,但如你蘇大爺肯賞臉,自然是有話好說。」
她神情很鎮靜,兩道冷厲的目光,一直盯住在蘇百魁的雙目這上。
忽然間,蘇百魁感覺到自己面對著一個極為厲害的敵手,心中生了畏層之意,輕輕的咳了一聲,道︰「好男不跟女斗,你去告訴王媽媽一聲,說我蘇某人在這里已經化過了不少的銀子,受這種窩囊氣,實叫人無法甘心。」
壯丫頭道︰「蘇大爺的話,我一定帶到,你請回廳中坐吧!不過,我這作下人的斗膽揚一句話,蘇大爺,你是找東子來的,何必生這些閑氣呢?」
蘇百魁道︰「唉!你說的也是,咱們是找樂子的,不用生這些閑氣,請姑娘,代咱們追問一下,咱們想告別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白花花的銀子,我不信還找不到花用的地方。」
壯丫頭道︰「老實說,兩位如是興致索然,等下去也是無味得很,這地方不是衙門,兩位可以,也自然可以去,如是告辭,盡管上路,也用不著給敝東打招呼了……」
蘇百魁接道︰「好吧!賞花宴如是沒有備好,咱們這里取消了。」
壯丫著笑一笑道︰「蘇大爺,想退銀子,是嗎?」
蘇百魁道︰「人和銀子沒有仇,這里玩不舒服,這些錢咱們不能白化。」
壯丫頭道︰「蘇大爺,玩的人嘛,也不會在乎那三二百銀子,你只當推一把牌九輸了。」
蘇百魁又忍不住一頭怒火,道︰「好啊!這算什麼?我們人受氣,錢也吃虧。」
壯丫頭道︰「沒有人掏你蘇大爺的口袋,銀子是你充闊拿出來的,有道是娼門無情,這地方是消窯,進了這座門,誰都要化費一些,再說,你蘇爺可以不吃,咱們的酒卻不能不備,材料下鍋,生的煮熟,你總不能要我們硬虧一票。」
這丫頭看上去壯得很,但卻沒有想到口齒也那麼伶俐。蘇百魁道︰「這麼說來,你們要硬吃蘇大爺了。」
壯丫頭道︰「不管你怎麼想,錢是不能退了,你蘇大爺如是真的心疼銀子,那就只好吃過賞花宴再走吧!」
林成方心中暗笑道︰「逛窯子逛得如此受氣,可也是天下奇聞,這蘇百魁怎會忍下來,不具動手,也倒是大出了人的意料之外,這件事,我究竟是該不該管呢?」
蘇百魁抬頭看去,只見那王媽媽已然走得不見影兒,借故下台,道,「好吧,你去告訴王媽媽一聲,要她事情完了之後,到這里來一趟,我還有點事情告訴她。」
蘇百魁,放低聲音又道︰「兄弟,這地方情形變了,和過去不大一樣,咱們得小心了。」
林成方道︰「小心什麼?」
蘇百魁道︰「看那壯丫頭的成就,似乎這里有不少高手保鏢。」
林成方道︰「蘇兄,一個開窯子的,怎會請到高手保鏢。」
蘇百魁道︰「我也是覺得很奇怪,所以,我忍下了一口氣。」
林成方道︰「老大,咱們化銀還要受氣,實叫人心中不甘。」
蘇百魁道︰「我也是這個想法,所以,我忍下了這口氣,和你兄弟商量下,咱們要不要鬧他一場。」
林成方也覺得這地方有些奇怪,沉吟了一陣,道︰「蘇兄,這地方,兄弟就沒有一點經驗了,我看,這得你蘇史決定了,你說鬧,咱們就鬧它一場,你說不鬧,咱們就忍下這口氣算了。」
蘇百魁道︰「林兄弟,你的意思是……」
剛才,林成方和這王家大院中的門衛動手,露的一手不錯,蘇百魁內心中,至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位林鏢師武功不錯。
林成方自然是明白了蘇百魁的意思,笑一笑︰「兄弟在江湖上閱歷不足,要我自己處置這些事,實在有些無法應付,我听命行事就是,蘇兄叫我出手,我就出手。」
蘇百魁道︰「好!就這麼一言為定……」
語聲頓了一頓,接道︰「林兄,咱們鏢局里,人手不多。」
林成方道︰「人手是少了一些,不過,總鏢頭正在羅致。」
蘇百魁道︰「除了你林兄之外,還有些什麼人?」
林成方道︰「除了兄弟之外,還有兩三位鏢頭吧!不過,總鏢頭武功高強,這一次保了一趟鏢,揚名露臉,寶通鏢局的字號,已經打了出去,近日內,听說又騁請了兩三位鏢頭,準備大大地干一番了。」
蘇百魁搖搖頭,道︰「其實,寶通鏢局,也不用靠保鏢吃飯,那又能賺多少銀子。」
林成方道︰「蘇兄說的也是,不過兄弟听听鏢頭說,不論哪一行生意,都難免招來麻煩,如若咱們鏢局實力不強,哪方面都不會瞧得起咱們。」
蘇百魁道︰「兄弟說的對,真要算起帳來,咱們目下的生意,一旦隱密泄露,比起干鏢師這一行,還要危險,總鏢頭的打算不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黑眼珠,實難見得白銀子……」
但聞佩環叮咚,傳了進來,打斷了蘇百魁未完之言。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粉紅羅裙,粉紅衫美麗的少女,當先行進了二堂。在她身後,魚貫相隨著三個人。
第二個穿的一身白,白裙白衫,自鄉鞋,大概為了證明她不是穿孝,白鄉鞋上鄉了兩朵紅花兒。要想俏,三分孝,白衫白裙托襯得她一臉妖媚勁兒。第三個,穿的是一身綠得像綠葉托褂的一朵紅花,看起來特別耀眼。第四個一身黑,黑衫黑初,手襯著雪膚玉貌,說不出那一股嬌媚味道。
林成方只看得暗暗點頭道︰「無怪這地方銀子化得多,單看她們這身衣著,就化了不少心機、本錢。」
人要衣裳,馬要鞍裝,都有幾分人才,加上那合身的衣服,精巧打份,看上去就有些艷光照人。
第一個領頭的,蓮步細碎,晃著腰擺著臀行了過來,直到蘇百魁的身側,才笑一笑道︰「蘇大爺,勞你久候了/
蘇百魁早被那一陣香氣,吹散了心中大部分怒火,但他仍然拉長著臉,冷冷道︰
「蘭姑娘,紅得發紫了,還認得我蘇某人……」
蘭姑娘啟唇微笑,露出來一口細小的白牙兒,接道︰「蘇大爺,這是說的哪兒的話,我姑得罪你,我小蘭花可沒胡得罪你呀!」
丫頭傳了話,我這就梳妝打扮,緊趕急趕的趕了來,听說你還帶一位朋友,立刻拖著三位妹妹一同來,蘇大爺,你這是拿人心當作驢肝肺呀……」
一面說話一面轉頭望了林成方一眼。
蘭姑娘一番話,像一股泉水,澆息了蘇百魁一頭怒火。
蘇百魁輕輕咳了一聲,道︰「蘭姑娘,你剛才不在這里,沒有看到你媽媽那一股氣焰,我蘇某人花銀子又受氣,那股窩囊,實叫人受不了。」
蘭姑娘道︰「蘇大爺,這一點,你不明白,媽媽這幾日,心里有事情,可能是性子急了一些,得罪你的地方,希望你蘇爺多多原諒。」
蘇百魁道︰「她有事,什麼事?」
蘭姑娘道︰「什麼事我不知道,反正,這幾天,她一直悶悶不樂。」
蘇百魁道︰「這就不對了,我剛進門時,他還有說有笑,以後,才發了脾氣。」
蘭姑娘道︰「蘇大爺,她總不能見你之面,就把臉打長三尺,那豈不是更惹你蘇大爺生氣嗎?」
蘇百魁道︰「有這等事。」
蘭姑娘道︰「蘇爺,你不妨閉上眼楮想一想,你媽媽是什麼人,她老人家可以和任何人生氣,但卻不會和銀子生氣,如非她心中實在有事,說什麼,也不會和你蘇大爺鬧啊!」
蘇百魁輕輕吁一口氣道︰「這話說的也是,王媽媽一向是見錢眼開。」
蘭姑娘三言五語,訓消了蘇百魁一腔怒火,就作了主、分配三位同來的姑娘入座酒菜接著送上來。酒是女兒紅,菜是色色精巧。
這地方雖然是化的銀子,但吃喝上是極為享受。佳肴美酒,玉人在抱,香風和酒氣,薰得人陶陶欲醉。林成方盡量放開了拘謹,但還是不夠放蕩。
那一身黑的俏姑娘,加上身白的妖媚丫頭,兩個人對付林成方。
林成方雖然被化裝得很難看,但他還保持著端正的輪廓。看久了,發覺他還是有些可愛,至少,比蘇百魁可愛得多。尤其是他牙齒細白輪廓端莊,看上去,頗有一股男人味道。
這味道,大概就是所謂氣質了,要天賦和好的家教,在自然中燻陶出來,裝不來,學不像。不是人人都有。
不知那白衣姑娘是有意,還是無心,端起一杯酒,去敬林成方,一下子把衣袖擦在林成方的臉上。
白雪一般的衣服,立刻黑了一片。林成方的黑臉上,卻忽然間白了一片。
蘇百魁正在和蘭兒踫杯,見狀立刻放下了酒杯子。
林成方笑一笑站起身子,道︰「在下臉上有些不舒服,涂了一點藥物……」
白衣姑娘很警覺,也跟著站了起來,道︰「走!我帶你去,重新敷藥……」
兩個就這樣離開了二堂。
蘇百魁有意阻止,但話到了口邊,又忍了下去。
白衣姑娘帶著林成方穿庭過院,到了一座布置得很雅致的地方。
房間里有著淡淡的幽香,還有一個放衣服的大木櫃。
但最惹眼的還是那一張大木床,鴦帳分鈞,這是女人住的閨房。
林成方回顧了一眼道︰「這是你姑娘的閨房?」
白衣姑娘笑一笑,道︰「自然是我的閨房,我總不能帶個大男人,跑到別人的閨房去吧!」
林成方道︰「水在何處,在下要……」
白衣姑娘接道︰「我去打面水,妝台上面有銅鏡,我看你不像是受了傷。」
林成方道︰「不像受了傷,那像什麼?」
白衣姑娘沒有再說話,轉身行了出去。
林成方對境一照,發覺在頰上被她擦下了銅錢一樣大小的一片,露出了白女敕的皮膚。
這樣一片完全不同的顏色白皮膚,混在一張黑臉上,看起來很不調和。
林成方細查那臉上,未見傷痕,運氣一試,也未中毒,心中寬了不少。
片刻後,那白衣姑娘端了一面盆水行進來,水中還冒著熱氣。
白衣姑娘臉上泛起了嬌媚的笑容,道︰「好英俊的一張臉,為什麼要涂上一層黑炭。」
林成方道︰「因為我怕自己的臉皮薄,所以,涂上遮丑。」
白衣姑娘道︰「這麼說來,你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了。」
林成方笑一笑,道︰「反正是不太熟悉。」
他答覆得很含糊,白衣姑娘也就未再多問,端起面盆行出去。
望著白衣姑娘的背影,林成方暗自忖道︰「這丫頭用心何在?怎會瞧出我經過易容,看來,這地方不單是風月所在,要得留心一些才行,心有所疑,暗地里提高了警覺。」
白衣姑娘很快又回來,笑一笑,道︰「你至少該知道,這是我住的閨房。」
林成方道︰「這一點我看得出來?」
白衣姑娘道︰「女人的閨房像一道幕,進來了,就算是入幕之賓,你準備怎麼樣安排這件事。」
林成方沉吟了一陣,笑道︰「這里的東西太貴,一席酒,要化上兩百兩銀子,老實說,我沒有這樣多的錢。」
白衣姑娘嗯了一聲,道︰「有一句俗話說,鴇幾愛錢,姐兒愛俏,我們那位媽媽,確然是有些喜歡銀子,賞花宴的定價,大概是難再有出其右的了,留這里住一宵,價碼也不便宜,不過,幸好我還積了一點私房錢,你如是願意留下來,銀子歸我出,怎麼樣?」
林成方道︰「這算什麼?」
白衣姑娘道︰「好听點說,這叫做情有所鐘,說得不好听嗎?叫作倒貼,我不是黃花閨女,風塵淪落苦命花,讓我端,我也端不起來,大概,到這里玩玩的人,都是深懷戒心,所以,我也用不著來一套虛情假意,矯揉遺乍,開門見山,說個明白,只听你一句話了。」
林成方道︰「飛來艷福,叫在下有些受寵若驚,一時間,真還沒有法子決定應該如何?」
白衣姑娘撇撇嘴,道︰「不答應?」
林成方道︰「讓我想想看,再說,這件事,在下還得和蘇大哥商量一下?」
白衣姑娘道︰「這種事還要和人商量,你怎說得出口?」
林成方道︰「想法子轉個圈說,不過,一定得說。」
白衣姑娘有些失望,低下頭,緩緩說道︰「可別說我替你出錢的事。」
林成方道︰「這一個,姑娘請放心,在下麼還不會這麼冒失。」
無可奈何,白衣姑娘只好又把林成方帶回二堂。
林成方本英俊,這一露出真面目,頓時引得另外三位姑娘,六道眼光,一齊投注過來。
蘭姑娘笑一笑,道︰「桂花妹妹,你真行,你怎麼瞧出他是易過容的,別記媽媽知道你偷了嘴……」
桂花啐了一聲,道︰「蕭姐姐,你沒算算時間,我帶去淨面,來回一趟,要多少辰光,偷嘴吃,總也得有點時間才行。」
風塵女人,口沒遮攔,反而把林成方听得一臉臊紅。
蘇百魁哈哈一笑,道︰「怎會被人家抖出底子了。」
林成方道︰「黑灰涂得薄了一些,早知會露底,應該涂得厚一些。」
說笑之間,步履聲響,走進來老鴇王媽媽。
蘇百魁本來是一臉笑容,但一王媽媽,立刻把臉拉了下來。
王媽媽身後跟著那位壯丫頭,但王媽媽的臉色卻十分難看,兩頰間,好像還有著淚痕。
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低聲對蘇百魁道︰「蘇大爺,你大人不見小人怪」老身實在是心中有事,得罪的地方,我這里給你賠禮了。」
蘇百魁眼看王媽媽拜了下來,倒也不好意思再繃著臉,吁一口氣道︰「起來吧!」
王媽媽站起身子,挨著蘭姑娘身邊坐了下來道︰「蘇大爺,老身做了十幾年生意,可從來沒有遇上今日這樣的事,……」
蘇百魁接道︰「就算你王媽媽心中有事,可也不能對我姓蘇的發作,難道姓蘇的是面粉作的,任人拿捏不成。」
蕭姑娘道︰「蘇大爺,我娘已經給你賠了罪,殺人也不過頭點地,你還要怎麼樣嘛?」
蘇百魁笑一笑,道︰「我敢怎麼樣,你娘剛才給了我一頓排頭,我還不是一樣吃下去。」
王媽媽嘆口氣,道︰「蘇爺,老身實在心情太壞,……」
只听壯丫頭接了口,道︰「娘!有人來了。」
王媽媽轉頭望了一眼,立時嚎若寒蟬。
蘇百魁、林成方都隨著轉頭望去。
只見一個身著天藍長衫的年輕人,緩步行了進來。
藍祖少年的身後,跟著兩個三十左右的大漢,黑色密扣對襟短衫,黑色長褲,腰里橫盤了一條白腰帶,黑色的高腰皮靴子。
只一眼,就可以瞧出來,這是兩個打手。
藍衫人手中拿著一把招扇,很瀟灑地來到了王媽媽的身前,道︰「老鴇母,發瘋不當死啊!你跑到這里來,少爺就不敢來了是不是?」
壯丫頭一橫身,攔在王媽媽身前,喝道︰「甘公子,我娘跪也給你跪過了,駕也被你罵過了,你還要怎麼樣?」
林成方心中暗道︰「我道這王媽媽很威風的,想不到竟然是這麼個情形,看來,這開窯子的也不容易。」
甘公子右手中摺扇往手心上拍了兩下,笑道︰「胖丫頭,你是這里的保鏢、打手,是嗎?」
壯丫頭道︰「我吃了王媽媽的飯,自然要為媽媽做點事了。」
甘公子道︰「行!一個姑娘家,能有你這個膽氣,還真不賴,不過,本公子的事,你管不了,給我往後站……」
壯丫頭一挺胸,接道︰「甘公子,我如是能夠往後退,根本就不會上來了。」
王媽媽臉上滿是乞求之色,望著蘇百魁。
大概是因為剛和蘇百魁吵了架,還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求救。
蘭兒悄悄的伸出手去,在蘇百魁的大腿上抓了一把。
這一把抓的含意很多,第一是求救,第二是暗傳心聲,意思是,你要不幫忙,今夜中,咱們只怕難圓好夢了。
甘公子雙目盯在壯丫頭臉上的目光,緩緩移動,由前胸,轉到雙手之上,道︰「一個姑娘家,練了鐵砂掌一類工夫,那說明了一件事,就是姑娘肯下苦工夫,不過,鐵砂掌是粗工夫,只能用來對付粗識武學、未登堂奧的人,真正用來對付一個武林高手,那就如螳臂擋車,難有作用了。」
壯丫頭道︰「甘公子,這個婢子也知道,但我沒有法子,你要對付王媽媽,我就只好放手一搏了。」
甘公子淡淡一笑,道︰「你不配和我動手……」
回顧了身後兩個從人,接道︰「你們哪一個出手,對付這胖丫頭。」
左首黑衣大漢一欠身,道︰「屬下原先出手。」
甘公子點點頭,橫里移開了兩步。
黑衣人行前,道︰「在下馬勝,領教姑娘的鐵砂掌。」
壯丫頭道︰「想不到,婢子竟然和馬管事有此一搏。」
馬勝道︰「敝上令出如山,姑娘多多原諒。」
林成方听得一動,暗道︰「這位甘公子雖然狂了一些,但對屬下的教導,卻是很有規矩。」
馬勝足踏丁字步,道︰「姑娘,請出手吧!」
壯丫頭道︰「我只要保護王媽媽的安全,不願和人動手……」
馬勝接道︰「真是如此,馬某人只好有違了。」
右手一抬,五指如鉤,疾向壯丫頭右腕扣去。
壯丫頭右腕一沉,左手迅快地攻出了一掌。
馬勝微微一笑,竟然揮掌硬把一掌接下。
砰然大震聲中,雙掌接實。
馬勝和壯丫頭,都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步。
敢情這馬勝,也練的硬功。
蘇百魁吃了一驚,忖道︰「馬勝修為不凡,這胖丫頭也是好與人斗,單是兩人硬拼這一掌,我就吃它不消。」
這就使蘇百魁原有一點排解紛爭之心,突然息了下去。
王媽媽雙目中流露出的乞求之色,更是強烈,投注向蘇百魁。
蘇百魁別過臉去,不敢和王媽媽目光相對。
壯丫頭和馬勝連拼三掌,彼此仍然保持個秋色平分之局。
林成方暗中觀察,發覺壯丫頭經過三掌力拼之後,神色間一片平靜,倒是馬勝,反面有些血氣浮動,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這壯丫頭口齒伶俐,武功又如此了得,怎地甘願屈為一個老鴇的鏢客,個中定有原因……
那甘公子似是也瞧出了情勢對馬勝不利,揮揮手,喝令馬勝退下,道︰「一個姑娘家,把掌力練得如此渾厚,倒是少見得很。」
壯丫頭道︰「奴婢練得粗功夫,不值方家一曬。」
林成方忖道︰這丫頭吐言文雅,絕非等閑人物」倒要對她留心一此。
只見甘公子點點頭,道︰「姑娘能和在下從屬力拼三掌,足見高明,但不知願否和在下也對三掌。」
壯丫頭道︰「奴婢只想保護媽媽不受傷害,並無逞強斗狠之心,公子高明人,奴婢不敢高攀。」
甘公子目光一掠二堂,笑道︰「姑娘深藏不露,甘公子自信雙目未花,想不到這等所在,竟然隱藏有姑娘這等高人。
壯丫頭道︰「公子,夸獎了。」
甘公子道︰「姑娘如此自謙,在下只好有潛了。」
突然出手一掌,迎胸拍去。
這是非迫她接下掌力的一著。
壯丫頭一皺眉頭,只好揚手接下一掌。
雙掌相觸,未聞聲息,那甘公子被壯丫頭一掌震飛飄起,退出了五六尺遠。
甘公子不失瀟灑氣度,人被震退,亦未惱差成怒,遙遙一抱拳,道︰「姑娘身手高明,在下好生佩服,不敢再有驚擾,就此別過了。」
也不待壯丫頭回話,轉身大步而去。
兩人從人緊追在甘公子的身後,大步而去。
王媽媽臉上綻開了笑容,道︰「我的好女兒啊!今個全仗導了你,你救了媽媽這條命,也救了整個王家大院,明天,我要好好地擺幾桌酒,咱們娘倆,正式認作母女,從此之後……」
壯丫頭苦笑一下,接道︰「媽媽,我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王媽媽道︰「行!你是不是有些累了?快到我房去歇著,我這就叫他們給你張羅點大補的人參、燕容,給你大補一下。」
她喝人呼人,要她們照顧著壯丫頭到自己房里去歇著,但自己卻坐在原位上不肯離開。
林成方看出她的用心,那是害怕甘公子的余悸猶存,不敢離開二堂。
想來,她定然吃過這位甘公子不少的苦頭。
蘇百魁也看出了一點苗頭,轉過身子來,低聲道︰「兄弟,那位壯丫頭有些不對。」
林成方道︰「是!她受了重傷。」
蘇百魁道︰「對,我看她臉色有些發青,兄弟,你能不能幫她個忙?」
林成方道︰「可以試試,不過,沒有十萬十的把握。」
蘇百魁道︰「咱們也該露一手給她們開開眼界如何?」
林成方道︰「一切都由蘇兄作主。」
蘇百魁點點頭,坐正了身子,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你請留步。」
壯丫頭人已經轉過頭行了兩步,聞聲又停了下來,目光轉到蘇百魁的身上,道︰
「蘇大爺,你叫我。」
蘇百魁道︰「你媽沒有告訴你的姓名,我就只好叫你姑娘了。」
壯丫頭道︰「婢子姓莊,有人叫胖妞,也有人叫我胖姑娘,蘇大爺叫我一聲胖丫頭也是一樣。」
這時不但胖丫頭兩道目光投注在蘇百魁的臉上,就是王媽媽、蘭姑娘,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蘇百魁的臉上。
這就使蘇百魁有著一種榮耀的感覺。
轉臉兒,望了胖丫頭一眼,蘇百魁緩緩說道︰「莊姑娘可是受了傷?」
全場中人,都听得一怔,王媽媽的臉上先變了顏色,道︰「蘇大爺,她……」
莊姑娘接道︰「姑娘,瞞不了蘇大爺的神目,我也只好實話實說了,我是受了傷。」
蘇百魁道︰「你們誰又能救她?」
王媽媽急急說道︰「蘇大爺說的是,咱們都是俗夫凡子,你蘇大爺是高人,你就高抬貴手,救救胖丫頭吧,只要你能救了她,從此之後,這王家大院,隨時歡迎你蘇大爺來,這里一切都免費招待。」
蘇百魁冷笑一聲道︰王媽媽,你可真轉得快啊,記不記得你剛才那副嘴臉?」
王媽媽臉不紅、氣不喘,哎喲一聲,道︰「蘇大爺,你是大人不見小人怪,以你蘇大爺的身份,還會和我一般見識。」
林成方心中暗道︰這位王媽媽,能在風塵中,自成一格,胸膛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像那胖丫頭那樣的高手,甘願為她所用,這些少女們,被她訓練得一個個風情撩人。
只听蘇百魁重重咳了一聲,道︰「莊姑娘,你請過來。」
王媽媽接道︰「快過來,讓蘇大爺看看你傷勢如何?」
莊姑娘還在猶豫,但听過了王媽媽這番招呼,才緩步行了過來,一欠身道︰「蘇爺。」
蘇百魁端起面前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道︰「兄弟,你過來,看看這位莊姑娘傷勢如何?咱們能不能幫個忙?」
林成方這人的可愛處,就在隨和,捧足了蘇百魁,欠身一禮,站起身子,走到了莊姑娘身側,笑道︰「姑娘,我讓得,你是用右手和那位甘公子對了一掌?」
莊姑娘點點,臉上卻是一片肅然。
林成方暗暗點頭,緩緩說道︰「姑娘,能不能把右手伸出來給我瞧瞧?」
他臉上的神情,也是一片誠敬,沒有一點輕浮之色。
兩個人之間的彼此敬重,表露在彼此的目光神色之中,也只有兩個人,彼此間心神領會。
莊姑娘笑一笑,伸出了右手。
這位壯丫頭,只是胖了些,沒有蘭花那份窈窕躲身材,但卻不丑。
笑一笑,牙齒細白,倒也別有一股風情。
林成方望了莊姑娘的手掌一眼,輕輕吁一口氣,道︰「姑娘鐵砂掌的火候,已到了相當的境界,可以一掌碎石了。」
莊姑娘接道︰「但我還是受了傷,而且,也傷人的掌中。」
林成方道︰「那位甘公子,練的是流金掌,專以克制鐵砂掌,鐵布衫等橫練的工夫。」
莊姑娘眼楮中閃起一道明亮的光輝,笑一笑道︰「林爺,你好高明啊!」
林成方道︰「我不過听人說過,踫巧罷了。」
蘇百魁雖然心中震驚于林成方的淵博,仍然忍不住端起了老大的架子,道︰「兄弟,能不能醫好莊姑娘的傷勢?」
林成方道︰「能是能,只不過要大費一番手腳。」
蘇百魁道︰「說說看,要費些什麼手腳?」
林成方道︰「流金掌是屬于一種內外交修的掌法,內練氣凝如絲,能夠透肌入膚,外面借重則于一種藥物,把指掌練得堅硬如鐵,這種工夫很惡毒,所以,武林中,練這武功的人不多,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蘇百魁道︰「兄弟,你說,咱們如何才能醫好莊姑娘的傷勢?」
林成方道︰「莊姑娘的鐵砂掌,練到十分火候,雖然遇上了專以克制鐵砂掌的流金掌,但受傷不算很重。」
蘇百魁道︰「兄弟的意思是不用醫治了?」
林成方道︰「要。」
蘇百魁道︰「都需要些什麼東西?」
一面問話,一面放開了酒壺。
小叫化斟滿了酒杯,放下酒壺,道︰「你可有一個綽號叫草上飛。」
蘇百魁呆了一呆,道︰「你怎麼知道?」
小叫化放低聲音,道︰「你送去的東西,我們已經收到了!」
蘇百魁哦了一聲,道︰「你們點查過了?」
小叫化道︰「點查過了。」
蘇百魁道︰「可有什麼缺失?」
小叫化道︰「沒有,可以告慰你蘇兄的是,我們已經接下了這票生意。」
端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接道︰「你回去上覆貴東主,生意已經成交,要他坐候佳音,三個月內,咱們送上人頭,謝謝你這杯酒,兄弟告辭了。」
轉過身子,向前行去。
蘇百魁一皺眉頭,道︰「閣下留步。」
小叫化笑一笑,道︰「還有什麼吩咐?」
蘇百魁道︰「東西收到了,咱們應該辦個手續,我送的價值數千萬銀子的珠寶,不是個小數字,就憑你兄弟幾句話,就算完了?」
小叫化緩緩坐子,又斟了一杯酒,道︰「生熟悉不欺,我們可以不接這票生意,但既然接下了,那就是我們的事了,事情辦不好,原物奉還,不會少你一個銅板,不過,到自前為止,我們還沒有辦砸任何一票生意。」
蘇百魁道︰「這個我相信,不過……」
小叫化道︰「相信就行了,難道還要我們出個收據不成。」
蘇百魁道︰「小兄弟,在下還是這個意思,那是一笑大數目,如若在下手中,沒有一點憑據,要我如何向出錢人交代?」
小叫化道︰「蘇兄,你也是常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干我們這一行的,從來不留把柄在別人手中,老實說,你看的,也不是我的真正面目。」
蘇百魁凝目望去,只見那小叫化的臉上,滿是油污,就算他未戴人皮面具,也是一樣瞧不清他的真面目,不禁一皺眉頭,道︰「小兄弟,這個我也清楚,可是你」
小叫化笑一笑,接道︰「你覺得我年紀小,有些人微言輕,是嗎?蘇老兄,你仔細想一想,如是我不夠份量,會派我來嗎?」
蘇百魁道︰「小兄弟,手續兔了,通個姓名,總該行吧?」
小叫化沉吟了一陣,道︰「蘇老兄一定要問,你就回覆貴東主,說是你見過了血手小三就成了。」
蘇百魁道︰「你就是血手小三嗎?」
小叫化道︰「蘇老兄,別得寸進尺,我已經是破了例子,我走了,青山不改,後會有期。」
話說完,不再理會蘇百魁,轉身快步而去。
蘇百魁還想阻止,但一眼看到了酒壺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手印,不禁一呆,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
不見他運氣行功,就把手印留在酒壺上,這不是一樁輕松事,蘇百魁自知無法辦到。
這就是憑據。
招過來店小二,算過酒錢,蘇百魁同時也買了那把酒壺。
離開了慶仙閣,直奔三英客棧,立刻備馬上路。
敢情,他也是由別處趕來此地,踐約而來。
一口氣,奔出了二十幾里,馬身見了汗,才微微收韁,放緩而行。
這時,他開始思索這件事情,為什麼要改在廬州,又為什麼要自己把那一箱珍貴珠寶送到廬州府前的石獅子下?
萬一那價值數十萬的珠寶出了差錯,被別人捷足先得,或是無意撿去,那豈不是一件太過冒險的事?
血手小三,又是什麼身份?
那點年紀,竟練成了那麼一身武功?
徐州,古彭城地,楚霸王項羽曾建都于此。
地據要津,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商市繁榮。
蘇百魁直奔入徐州城中的主通鏢局。
徐州三家鏢局子,寶通是不大不小的一家,規模不算大,算上了總鏢頭,上下也不過三十幾號人。
總鏢頭萬壽山,也談不上什麼大名氣,生性保守,不喜擴張局面,好像只要能混得一口飯吃,能過且過。
蘇面魁似是很熟,一進門,就有人接過他的坐馬。
不用通報,直奔內廳。
也許早有人暗中通報,萬壽山已有準備,獨坐在廳中等候。
內廳不太大,但也不小,擺了十幾張太師椅,一丈方圓。
萬壽山的鏢局子不大,人也沒有什麼名氣,但長相卻是堂堂儀表。
四十五六歲的年紀,留著一道及胸的黑髯蠶眉,鳳目,方面大耳適中的身材,生具了一種折人的威平。
蘇百魁對萬壽山似有著相當的敬畏,遙遙一抱拳,道︰「萬兄,小弟回來了!」
萬壽山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欠欠身,笑道︰「你一路辛苦了,快坐下先喝杯茶。」
木案上,早已擺好兩杯香茗,還不停地冒著熱氣。
顯是新沏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