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打電話?」
眾人愣了下,尋著聲音進屋,就看到居然是白天那個被質疑是不是道具的電話,發出來的聲音。
叮鈴鈴!
電話還在響,而且聲音還不低。
「這玩意兒居然真的能用!」
何炯一臉詫異,隨後拿起听筒,調整聲音說道︰「喂,您好,這里,這里是,蘑菇屋。」
「八成是明天的客人打來的。」
黃雷雖然沒有听到何炯在屋里的話,但是也做出了猜測。
「真的嗎?我去看看。」
張梓楓一听,很感興趣,就帶著小H進屋了。
「現在過年或者平時做客,一般都會直接提前給個電話,免得去了之後,那邊不怎麼方便。」黃雷說道。
「是啊,手機普遍了之後,交流也變得更容易了。」
遲余過年時雖然沒有走過親戚,但是平時也會到別人家做客。
「交流是容易了。」
黃雷笑了笑,說道︰「但是現在好多人反而不喜歡交流了。」
遲余點點頭,這確實是個普通的現象︰「都沉浸在互聯網里,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真正是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了。」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下的人的活法。」
「可不是麼。」
亭子里,只留下遲余和黃雷兩個人,就著夜風,喝著啤酒,聊一些無甚營養的話。
過一會兒,何炯和張梓楓一前一後走出來,帶著笑意。
「是明天的客人吧?」黃雷問道。
何炯點點頭︰「對,明天的客人。」
「炯炯,誰要來啊?」
黃雷與何炯是多年的老朋友,私下里,在狀態松弛的情況下,都是叫他炯炯。
何炯搖搖頭︰「沒听出來。也不知道是電話加了變聲器,還是對面用了變聲軟件。不過是三個人,點了三個菜。」
「居然還能點菜?」黃雷愣了下。
簡直是豈有此理!
我是一家之主,又不是飯店里的廚子!
黃雷怒問道︰「都點了啥?咱們可是什麼食材都沒有!想吃什麼,讓他自己帶食材!」
帶食材肯定是不得行的。
節目組估計會馬上給出臨時想出來的規則。
「嗯,我也跟人說了,您可以隨便點,但我們就著食材做。」
「哈哈,那對方還不得氣的不來了?」
何炯笑了笑,道︰「三個人,頭一個是個女生,點了個小雞炖蘑菇。」
「小雞炖蘑菇?雞肉沒有,蘑菇也沒有,粉條子,嗯,似乎也沒有。」黃雷記下了,並且分析其中的主要食材。
「這大概是個東北的吧?」遲余問道。
「很有可能。妹妹,你再拿兩听啤酒。」
黃雷看看杯子里啤酒沒了,桌子上啤酒也喝光了,就讓張梓楓去拿啤酒,然後問何炯︰「第二個人呢?」
「第二個倒是簡單,老京城炸醬面。」
「好嘛,一听就是個京城人士。」
黃雷點點頭,炸醬面倒是好弄,不過還在食材上,便繼續問︰「第三道菜呢?」
「清湯牛腩。」
「清湯牛腩?這個可是香江菜。」
「一個東北,一個京城,一個香江,這是個什麼組合?」
「不管是什麼組合,但是這食材怎麼辦?」
黃雷倒完了一听啤酒,喝了一大口,皺眉說道︰「明天我們總不能還繼續蔥油餅吧?那可不太像招待客人的東西。」
剩下一听遲余倒了。
何炯思索道︰「這些東西肯定是要去市場買的。但是沒有錢啊,節目組說可以賣農副產品,可現在哪有農副產品可賣?」
這時,導演王征羽開口道︰「哦,忘記跟你們說了,節目開始,你們還有一筆啟動資金。」
「有錢?有錢你怎麼不早說?!」黃雷一听就怒了。
「有多少?」何炯連忙問道。
「不多,就200。」
「200能干啥?」
「就200,愛要不要。」
這天一黑,王征羽導演倒是硬氣了。
完全不害怕,蘑菇屋這三個男人,會借著酒勁,讓他生死兩難。
「200就200吧,總比沒有強。」
黃雷說道,喝完了酒,起身道︰「炯炯你給王征羽要錢,我回去洗個澡。」
到這里,錄制也算告一個小段落。
要來個卡,然後總結一下這一天的拍攝的不足之處,再繼續拍。
當然後期剪輯的話,肯定不會有這些畫面的。
「感覺怎麼樣,各位?」
王征羽笑呵呵地問道,完全不復之前的吝嗇的不講理。
現在的他,就是《向往的生活》的節目組導演。
「挺好。要是就這麼個節奏拍的話,我覺得挺好。」
黃雷說道︰「相比于極限挑戰的動腦又動手,這節目就做做飯,吃吃飯,都挺好。」
私下聊天,都是熟人,就不用顧忌太多。
「我一開始有這個節目的概念的時候,就想著跟朋友過一天村居的日子。現在節目搞成這樣,我覺得很完美。」何炯說道。
這節目,絕對是他在看完《那山》之後,靈光一閃的念頭。
然後慢慢地形成大思路,找人,組節目組,搞策劃,然後就變成了今天的節目錄制。
遲余和張梓楓就是听著,作為小輩,只听,不發表意見。
但是顯然,王征羽沒有準備放過他倆。
「遲余,你來說說。」
「我覺得也挺好。」
遲余本想先敷衍過去,結果王征羽追問道︰「這節目,最開始可是何老師跟你,你們兩個拍板要搞的,你得多說點。」
這事真跟我沒有關系啊!
完全是何老師的一家之言,我不過在當時投了贊成票而已!
遲余很無辜。
但是這是他第一次以常駐的身份參與的綜藝節目,也算是主創之一。
于是思索一下,說道︰「我覺得整個過程的話,相較于其他的室外綜藝節目,是不是有些過于寡淡了?」
是的,坐下來回想鏡頭里可能拍到的素材,遲余覺得很寡淡。
清湯寡水。
王征羽笑了笑,道︰「《那山》這部電影也很寡淡吧?但是它在幣站上播放之後,彈幕量可以很驚人的。」
這倒是真的,《那山》在下映之後,後來各視頻平台買走了網絡播放權,免費之後,網友們看的時候,彈出了大量的彈幕。
「其實還是我們說的那個出發點,不少人開始向往著從城市搬到農村,呼吸自然的空氣,尋找內心的聲音。」
這時說話的,是節目的制片人,洪韜。
也是《歌手》的制片人和導演。
他笑著說道︰「我們確實在節目前期籌備時,做了一個調查,而結果很喜人,百分之四十的人,希望遠離喧囂,避世而居。」
「現在的生活節奏,確實太快了。」何炯說道。
「還有那些社畜、躺平、打工人之類的詞,無一不是在對這個快節奏社會的集體對抗。然後對抗之後,只能制造幾個新詞,然後繼續當社畜,做打工人。」
這就很扎心,卻又很現實。
「其實不少人,對這種慢節奏的日常生活,還是很期待的。他們又不能參與,那麼觀眾,就變成了一種奢望。」洪韜說道。
「還有啊,我們這個,還有可能是個美食節目。」
王征羽這時笑了,看想起之前的鏡頭,說道︰「你們可能覺得今天沒做什麼,但是劈柴,洗菜,尤其是最後做好的蔥油餅、油菜花餅,在鏡頭的美食濾鏡下,老實講,我當時都流口水了。」
給他說成了,一檔美食節目?
「來,正好還有一塊。」
何炯一听,就把剩下的最後一塊蔥油餅遞給王征羽。
「……」王征羽說不出是感動,還是無語。
遲余想了想,沒有再說話。
看不到最終的成果,就跟拍《流浪地球》時一樣,他也不知道,最終的節目成果,會是個什麼樣子。
也許,最後做成了菠菜白菜豆腐湯。
也許,最後做成了珍珠翡翠白玉湯。
……
第二天一早,不過五點,遲余就醒來了。
天空才微微亮。
這時工作人員還沒有起床,沒有人跟著,他就沿著小路,往盡頭走。
盡頭是個小水庫,兩側是山,山上長著郁郁蔥蔥的竹林。
水庫的堤壩上,慢慢地打完一套拳,仍然是他那套不知名的拳術。
身體活動開了之後,遲余開始跳起了一些街舞的動作,而且看起來一板一眼,頗有些功底了。
這些,是在《枕上書》的拍攝結束之後,請老師教的。
當時公司內部,听說遲余要學流行舞,都是驚詫不已。
在他們的印象里,遲余似乎是那種,身著戲服,或者是古裝的,就算是跳舞,也是那種古典的劍舞之類的。
但是流行舞?
他們還真無法想像,一個能唱出「來不及講故事多跌宕」的影帝,跳起流行舞是什麼樣子。
連蘇艾菲都有些意外。
她以為在漢城的時候,遲余就是隨口一提,沒想到,竟然又舊事重提,而且還要付之行動。
沒辦法,她只能找老師,這倒是不難。
學起來,一開始不太容易。
就跟他一開始學習唱流行歌曲一樣,身上的武術底子,讓他一時不好掌握流行舞的那種節奏感、爆發力和控制力。
但是萬法相通。
因為身上的武術底子,在接受了流行舞的理念後,于是一發而不可收拾,幾乎是鯨吞一樣地,迅速地學習著流行舞,以及相關的一些舞種。
加上遲余身材比例很好,腿長臂長手長,還有流暢的肌肉線條,跳起流行舞來,別有一種韻味。
「似乎是個天生的舞者。」
教遲余的老師,看著遲余從手足無措,再到掌握關竅,最後觸類旁通,感慨地說了這麼一句。
「可是,現在看起來,沒有給你表現的舞台啊。」蘇艾菲說道。
「我挺喜歡跳舞的感覺的。以前打拳術的話,可能是習慣了,很難再找到那種讓情緒起來的感覺。但是跳一段流行舞完全就不同了。」
一次跳完一段舞後,遲余說道︰「它讓我找到了心跳加速,血液沸騰,身體發熱的感覺。」
這麼說,其實是一件挺傷感無奈的事。
武術,功夫,從殺人技,變成了表演技,竟然有時,還不如跳一段流行舞,更能讓人熱血沸騰。
「呼——」
跳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東方已然有了魚肚白。
沿著水庫的堤壩回去,空間中的濕氣,路邊小草上的露水,竹林里偶爾的鳥叫,讓遲余滾燙的身體,又慢慢地溫和下來,最後歸于平靜。
回到院子,打側門進,就看到一位工作人員正扛著攝像機準備往外走。
遲余認出來,這位是跟拍自己的那位攝像大哥,笑著打招呼︰「早啊,醒這麼早?」
攝像大哥哭喪著臉︰「遲余老師,您醒的更早,怎麼沒有叫我呢?我要跟拍你的。」
「我就是去晨練一下,不用拍了吧?」
「要拍的。就算你覺得不方便拍,至少我們拍一些遠景,或者你去晨練的鏡頭,這樣好有更豐富的素材。」
「那好吧,明天我起來,叫你一聲。」
「能不能稍晚一點,比如現在起?」
「也行,現在是五點四十,那就五點半起,怎麼樣?等我晨練完,你還能回去睡個小小的回籠覺。」
「我謝謝您啊!」
攝像大哥欲哭無淚。
沒辦法,攤上這麼一位習慣早起的,完全不符合現代年輕人生活節奏的藝人,他也只能跟著改變一下自己的生物鐘。
隨後遲余回屋,洗了個冷水澡,換衣干淨衣服,拿了本白皮的書和日記,來到院子里茅草亭。
昨天晚上啤酒讓他有點小小的頭暈,加上一直討論節目的內容,總結第一天的拍攝問題,以及一些建議,一直弄到快十二點才上床睡覺。
再加上他和黃雷、何炯三人睡一屋,也沒有書桌,只能現在起來,再寫昨天晚上的日記。
臥槽!
現在居然還有人寫日記?
攝像大哥一看,頓時驚呆了,這個可不能錯過,一定得拍,而且他都想好了,拍出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在安靜地寫日記的畫面。
「那個,這個就別近拍了。」
遲余一眼鏡頭要推過來的攝像大哥,連忙阻止了。
攝像大哥有點失望,不過還是問道︰「那我拍一些中遠景總可以吧?」
遲余點點頭,這個倒沒什麼好阻止的。
他是寫日記,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只要不拍到里邊的內容——雖然也不是什麼秘密,但總歸是屬于自己的。
這院里,就只有他們兩個。
其他人都在休息,二樓,還傳來輕微的呼嚕聲,那是何炯和黃雷,房間里听的話,如同炸雷。
若非是遲余已經習慣,他指定是不能睡著覺的。
攝像大哥好奇地問道︰「您平時一直堅持寫日記嗎?」
「算是吧。每天至少會寫上幾句話,少的一句話也有,多的話,寫個幾千上萬字,也是有的。」
「一句話,一句話能寫什麼?」
「我跟你念一句吧,這句正好也不是什麼保密的東西。」
遲余笑了笑,然後往前翻了幾頁,指了基本一句話,說道︰「拍拍拍,天天拍,拍個屁!」
「……」
攝像大哥的攝像機晃動了一下︰「哥,您這日記,有點不太正經吧?跟您的人設,可不太相符。」
「什麼人設?我哪有人設了?」
遲余笑著搖搖頭,又說了一句︰「就算是有,可能是你們印象中的我,但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這句話說的真好。」
攝像大哥雖然沒什麼文采,但也是讀過高中,做出詩文閱讀理解的。
他一听,就覺得遲余說的那句話,很不尋常。
遲余愣了愣,笑了,在日記里把剛剛這句靈光一閃的話記下來,說道︰「隨口一說,完全是為了押韻,倒是個不錯的句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正好瞥到日記里的顏色二字。
然後于隨口而出了這麼一句。
之後,攝像大哥也不再問,遲余便坐著做了一些回憶,然後把昨天的節拍攝中的一些想法,加上晚上眾人的討論,總結到了日記里面。
只要不是在吐槽,比如那種「拍拍拍,天天拍,拍個屁」、「飯後,打牌,一共打三場,大負。晚上又打牌,勝」的一兩句話日記。
大部分情況下,遲余的日記,更像是,每日讀生活筆記。
寫了一頁多,畫了個句號。
深吸一口氣,濕潤又清涼。
然後打開那本白皮無名的書,里面赫然有內封,名字就叫做,火星救援。
不過,這不是老趙的劇本,而是那位叫做駱楠的航天工作者,在劇本的基礎上,與老趙,還有他,三人合寫的一本科幻小說。
相比劇本,這里面的干貨,可是滿滿的。
當然,遲余在這本書的成書過程中起到的作用,可比在《活埋》里做的事情多了不少。
劇本和成書的過程中,老趙和駱楠二人,一個純文科,一個純理科,不可避免的,一個希望是劇情上的好看,一個希望是技術上的合理。
于是矛盾就出現了。
而遲余的作用,就是中和兩人的一些本質沖突的想法,提出可以既滿足劇情上好看,又能達到技術合理的思路。
想到那些個討論書和劇本的白天和晚上,遲余就覺得好笑。
說服駱楠,可是要比說服老趙,難多了。
好在,最後劇本完成,書,也順利地寫了出來。
遲余現在看這本還沒有出版的書,一來算是復審,挑出里面的,被三人之間忽略掉的,不合情或不合理的地方。
二來,自然是通過小說,來更多地理解劇本。
此時,太陽剛剛從天邊出來一點點,清冷的晨曦中,遲余坐在茅草亭下,借著昏黃的燈光,看著書。
在攝像大哥的鏡頭里面,赫然是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形象。
直到鳥兒們漸漸地吵了起來,太陽漸出地平線,遲余把書簽塞到剛剛看到的位置,合上書,然後拿著書和日記,回到屋。
新一天,才算是剛剛開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2章求訂閱!求月票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