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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子嘗到甜頭後,天天往西北方向的白狐堡跑,吃得肚子滾圓,毛色油光發亮,除了早晚的草料在道觀吃,中午不用給它留膳。

它在白狐堡的待遇好得不得了,那些個走地小狐狸迎前跑後伺候著。

梳理毛發,跳到它背上松骨,馴養的彩色小鳥在枝頭唱歌。

小狐妖陪著它滿山玩耍,日子舒坦得它胖了一圈。

老瘸子叉著腰,粗聲大氣指著從西邊駕著晚霞緩緩飛來的黑驢,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驢日的野得不落屋,也不見你修煉了,天天只想著玩,沒點規矩是吧?再不著家,劈了你吃草的料槽當柴火燒,把你的酒盆扔茅坑當尿壺……」

觀主對驢子放之任之,寬容得很,老二是個操心的命,管不住驢子的四個蹄子,拜托他這個老頭子來管管驢子,總是往鄰居家跑蹭吃蹭喝的不像話嘛。

在廚房和膳堂幫忙的樂子和啞女水丫,听老瘸子罵得凶罵得忒難听,忙跑出來。

他們是擔心那匹護山靈獸惱發性子,要是撞著踫著一下,怎麼得了?

黑驢在空中打著響鼻,也不著地,呲牙罵罵咧咧還嘴,不時還扯著嗓子「啊呃……啊呃」壓過老瘸子的罵聲。

雙方你來我往雞同鴨講,罵得很是熱鬧。

樂子和水丫看得膽戰心驚,一人一邊扯著怒發沖冠的老瘸子,不讓老瘸子去廚房尋家伙什,在地上的怎麼可能打得著在空中的,明擺著吃虧的事。

韋興德背靠著廚房門框,雙手抱胸笑眯眯看兩個罵架。

他已經習慣了,那頭驢子不是省油的燈,面對面和老瘸子吵架,能夠噴老瘸子一臉的口水不落下風。

觀主扎著袖子和胡羌兒從林子里歸來,身影出現在走廊上。

剛剛還罵得好凶的老瘸子,撂下一句,「老子廚房里忙得很,沒空和你扯嘴皮子勁,回頭再收拾你個黑貨。」

一瘸一拐往廚房走去,氣勢拉的很足,像是得勝還朝的大將軍。

樂子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趕緊和水丫跟著去。

張聞風瞥一眼訕訕落到他附近的驢子,輕描淡寫道︰「閭子進,你是吃飽了撐的,有這閑工夫和瘸叔吵架,不去修煉鍛體?」

驢子唉聲嘆氣︰「踫到瓶頸了,怎麼鍛體都沒效果,修煉速度也慢得可憐,我听你的每天都念經靜心,沒甚用處。我不出去玩玩,天天在山門上下晃蕩,那老貨又要罵我游手好閑。」

越想越來氣,告狀道︰「太過份了,他要劈了我的吃飯家伙當柴火燒,把我的酒盆當尿壺,觀主你給評評理,惡不惡心驢嘛?」

張聞風笑了,轉身往茶室走。

懶得理睬他們之間的雞毛蒜皮恩怨。

一老一驢吵架場面他見多了,兩個好的時候可以一個盆里喝酒穿同一條褲子,吵起架來臉紅脖子粗,互不放讓。

驢子碎碎念跟著︰「觀主,咱們再出去走江湖歷練歷練,這次跑遠點,到別的州瞧瞧,走萬里路,如同讀萬卷書,這是你說的……」

跟一路念一路,總之就一個意思,它要外出,它不待家里。

張聞風在茶室門口停下來,思索著道︰「我等會與山長說一聲,他上次提過要帶化境的幾個外出游歷,行走天地間,增長修行閱歷,既然你修煉陷入瓶頸,可以讓你跟著出去走走散散心,幫著照應六名化境學徒。」

「啊呃……好哇,去千羅山脈,那地方可以尋寶,還能歷練,一舉兩得。」

驢子頓時精神了,屁顛顛撒腿往西頭跑去。

有了觀主的意思,它便自個去找二師兄談,它要用紙筆與二師兄好生交流一番,會寫字了就是這點好。

也不知驢子怎麼和二師兄聊的,二師兄還真就同意去千羅山脈歷練。

晚上用膳的時候,驢子偷了老瘸子的酒壇,兩個又和好如初,老瘸子用巴掌「叭叭」拍打教訓驢子,事情便算揭過去了。

第二日早上,驢子馱著大包小包踏著白霜出發,後面跟著一群穿著道袍的少年男女,再後面是老沉穩重的山長。

腰間佩劍,腳扎綁腿,身背行囊,意氣風發。

個個都是朝氣蓬勃少年郎。

也就在這天上午,張聞風還沒有找到機會與老瘸子說起楊水蘭修道之事,水丫在樂子和老瘸子的陪同下,走進茶室,幾句話之後便成了道觀一名新學徒。

樂子年歲已大,經歷坎坷,不願混在一群孩子中間學文練武。

他選擇在道觀干活,時常能夠看到水丫,心滿意足憧憬他的安穩小日子。

水丫答應等一年守孝期滿,完婚後過夫唱婦隨的生活。

當然這些悄悄話準兩口子沒有告訴觀主和岳道長,連老瘸子都暫時瞞著。

岳安言心願得遂,自是滿心歡喜,領著水丫安排住宿,講解規矩,與訓堂學徒們正式見面,除了正常的一起听課听經,每天單獨給水丫從基礎認字補起,一步一步教導水丫修煉《弱水潮生還丹術》的呼吸吐納法。

有些人天生聰慧,潛力無窮。

楊水蘭便是岳安言這個伯樂發現的流落民間的千里馬,從沙礫中找到的明珠。

水丫不會說話,但是學習刻苦不偷懶,記憶出眾,短短數天,她會認會寫百十個文字,除了毛筆字寫得歪歪扭扭像蚯蚓爬,還需要時日練習,她已經將岳道長傳授的練功法門記住,可以自行打坐修煉。

「真是個天才,做什麼都是一點就通,一學就會,不需要反復教幾遍,我估計一個月左右,水丫能夠找到氣感,大約一年時間,可以趕上大部分學徒的進度。」

岳安言與觀主喝茶閑聊時候,語氣中流露出來的欣喜,怎麼都遮掩不住。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越是天才,越需要對心性方面加以引導,切不可讓她生出自滿自傲的心思,‘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適當時候,可以讓她受些挫折。」

張觀主也沒有教導天才的經驗,只能泛泛而談進行提醒。

像水清如有不錯的武道天賦,可是因為沒有修道資質,走的還是苦修路子。

又三天後,岳安言與在麥田里用點化手段清除雜草的觀主報喜︰「水丫今日找到了氣感,滿打滿算,從她學會功法到現在,也才五天時間,她怎麼進步這麼快?」

言語中卻有些小小憂愁。

事出反常生妖孽,太快了是好事嗎?

她當初預估的一個月左右,還屬于典籍中記載的天才範疇。

現在楊水蘭以超出天才數倍的速度進步,有點嚇到她了。

張聞風將手尖上的那點生機綠意,滋補到其它麥苗上,直起身沉吟著道︰「這事你一定要囑咐水丫,對誰都不可透露,今後她的修行進度,只能我們三個知道。」

岳安言點頭︰「我已經叮囑水丫,她很懂事的。」

張聞風思索半響,道︰「暫時先觀察著,待土先生出關,我詢問下土先生,他見多識廣,或許听說過這種情況,也可以請他幫著瞧瞧水丫,可別有甚麼不妥。」

道觀里出了絕世天才是好事。

可是這個天才如果超過了典籍中的記載太過,就讓小門小戶的他們有些不得勁,患得患失。

目送師姐背影離去,張聞風仔細回想那個叫楊水蘭的瘦小少女的一舉一動。

他也接觸了十多天,好大一陣後微微搖頭,應該是他們想多了,很正常的一個鄉下沒見過世面的水上漁家少女,性子內向害羞,因為她年歲大一些,即使不會說話,憑著閱歷也可以與其他學徒交上朋友。

如果真有甚麼問題,楊水蘭收斂都來不及,還會如此出挑表現嗎?

世間天才輩出,或是他見識不夠,如此大驚小怪。

他亦知道,修行路想要走到更高更遠,除了天賦之外,運氣機緣更加重要,渺渺中的大道氣運無形照拂著福緣深厚的天道寵兒。

為穩妥計,待二師兄回來,可以讓二師兄找機會傾听一下。

他可不希望那個小小的身軀里,被奪舍潛伏著一個老奸巨猾的靈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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