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一陣秋風吹來,幾片落葉打著旋兒飛過場中,讓寂靜的場面更添幾許蕭瑟,以及——
無法言說的尷尬。
任岑察覺到了某種不對勁,但他一時理不清頭緒,眼下只能硬著頭皮把剛剛的話說完︰
「听到沒有,要想她活命,你們就識相點把路讓開!」
他說話時大半注意力放余閑身上,因其對自己的威脅最大。
余閑清嗓子似的咳嗽兩聲,視線從眼角向身旁幾人溜去。
「這個,嗯……」
幾個人表情一個比一個古怪,對上余閑視線後紛紛把臉扭開,一副「我沒主意你看著辦」的樣子。
余閑︰「……」
她又看向鏡映容,然後發現鏡映容不知道是想表現驚慌還是害怕,正在很努力地睜圓眼楮。
雖然那雙眸子里只有些微的雀躍就是了。
余閑深深埋下頭,雙手捂臉。
終于,無鋒劍派的人站出來拯救了局面。
「任岑,你以為你跑得了嗎!」
邵奕雙目噴火,厲聲叱喝。其他人拔劍在手,隱隱形成一個包圍圈。
任岑獰笑著,道︰「你們動手試試?」
他邊說邊把匕首又貼近鏡映容頸項幾分。那匕首散發出的靈力波動強盛得非同尋常,如此近的距離下,足以對元嬰修士造成致命威脅。
邵奕緊鎖雙眉,猶豫過後,示意同門退開一步。
這時候,余閑把頭抬起來了。
她臉上寫滿焦急擔憂,怒視任岑道︰「你知道她是誰麼!她是本門通聖道君座下親傳弟子,你若動她,就是與道君為敵!」
其他人均是一呆。
任岑也是愣神。他瞅了瞅鏡映容,又不敢分神去查看她的身份令牌,只得半信半疑地道︰「道君的徒弟?這點修為?等等,你難道是輩分最小的那個,高什麼,高戎?」
鏡映容︰「……」
其他人︰「……」
余閑嘴角一抽,干脆道︰「沒錯,就是高師妹!」
場中似乎出現了一瞬的死寂,隨即只听眾人七嘴八舌地道︰
「放開高師姐!」
「不許對高師姐無理!」
「傷到高師姐,道君之怒你承受得起麼!」
太初觀這邊群情激憤,無鋒劍派那邊面面相覷。
邵奕旁邊的弟子小聲問︰「師兄,高戎長這樣嗎?」
邵奕同樣一臉納悶,但衡量眼下情形,他果斷示意對方不要說話。
任岑面色難看,顯然是相信了鏡映容的身份,從而感到騎虎難下。他心念急轉,作出凶狠之色,道︰「你們放我走,我就不會把她怎樣。否則,我活不了,你們也別想好過!我就不信,她要是出事,道君不會遷怒你們!」
余閑露出遲疑的表情,似乎經過好一番內心掙扎,她才點頭道︰「好,這次就放你一馬,你最好說到做到。」
「哼,等我安全了,當然會放了她。」
任岑邊說邊往後退,直到退出足夠的距離,才挾著鏡映容飛離場中。
太初觀這邊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看得無鋒劍派幾人一頭霧水。
邵奕當即就想追上去,卻被余閑攔下。
「我去,我去,不勞煩邵道友。」
「可是……」
「要是被任岑發現了,怕是會對鏡……高師妹不利,你說是吧?」
邵奕有些不甘,但他也明白論修為自然是余閑去更為合適,因此只能應下。
做好決定後,他臉上忽然浮現羞慚愧疚的神色,滿含歉意地道︰「都怪我沒有仔細篩查,害得高道友落入險地,之後我定要向高道友賠禮謝罪!」
「這,咳咳,任岑太狡猾,也不全怪你……」
余閑寬慰他幾句,又回太初觀這邊,把幾人叫攏後低聲道︰
「我跟上去看看,你們注意點那邊,別讓他們也跟上來。」
幾人答應了,余閑又順嘴感慨了一句︰「幸虧剛剛鏡師妹沒當著他們的面動手,不然還真不好糊弄。」
舒隻徽眉頭微皺地道︰「這樣不會有事吧?」
巫曜宸︰「鏡師姐怎會有事。」
舒隻徽白了他一眼︰「我說的是任岑!」
……
雖然帶了一個人,任岑的速度卻絲毫不見慢。他一邊警惕著周圍,一邊不停改換飛遁路線,同時還要時刻防備所挾之人的反擊。
沒多久他就開始心里犯嘀咕,只因被他劫持的人表現得異常順從,不僅沒有半點反抗之意,甚至還在發呆。
實際上此時鏡映容正在識海里與器靈們對話。
鏡映容︰「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也算是私下,我可以問他了嗎?」
識海中靜默了一會兒,才听到極界筆郁悶歉疚的話語︰
「鏡子,對不住,我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麼發展,我以為……」
「你道個什麼歉,她又不是躲不開,」極煞劍打斷極界筆的話,「沒見她玩得挺開心麼。」
鏡映容︰「嗯嗯。」
極煞劍︰「還多答應一個字……看給她興奮得。」
極界筆失笑,語氣也變松快了︰「雖然是我失誤,不過能給鏡子找些樂子倒也不賴。只是如此一來,對方肯定會小瞧了鏡子,想讓他說出秘密就得費一番工夫了。」
鏡映容︰「我試試。」
接著,她便開口問任岑道︰「你隱藏修為的法門,賣不賣?」
「什麼?」
任岑先是一驚,然後嗤笑︰「這是我師父的獨門秘術,世上只有我跟我師父兩個人會,賣?你買得起嗎你!」
鏡映容︰「一萬極品靈石。」
任岑驚得差點從雲頭掉下去。
「一萬?極品?!」
他滿臉震驚,不過很快,他就鎮靜下來,重新掛上冷笑︰
「先不說你是不是真有這麼多靈石,就算有,誰知道你是不是想趁交易的時候做點什麼?我跟你都是元嬰,我可不敢托大。」
他說完停頓了片刻,嫌不夠似的,又出言嘲諷︰「如果你不是想做點什麼,那你簡直是蠢貨一個!一萬極品靈石買個法門,沒見過你這麼傻的,靈石多得燒手?財不露白都不懂,要不是你是道君的徒弟,你今天小命就丟這,多少靈石都歸我。嘁,蠢材白痴,道君收徒只看天賦不看腦子?」
不知是否為了發泄胸中惡氣,惡語如連珠炮般從任岑嘴里蹦出,然而下一刻,他猛地撞上一面無形的牆壁。
任岑臉色大變,正要後撤,卻駭然發覺,背後也有一股偉力將他阻擋。
不僅前後,左右上下也出現了看不見的壁障,他像是被關進了一間透明的牢籠,任其神通盡出也逃月兌不得。
「怎麼回事?!」
任岑大驚失色,恐慌之際,更讓他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鏡映容以一種他無法抵抗的力道,慢悠悠地月兌離了他的禁錮,摘開了他的匕首,凌空走出幾步,再轉過身面對他。
任岑意識到了什麼,猶自不肯相信,喃喃道︰「是你干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鏡映容搖了搖頭,視線看向他的上方。
任岑抬頭看去,卻見他頭頂懸立了一支筆。
緊接著,一個聲音笑嘻嘻地在他神識深處響起,調皮的口吻卻帶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嘴巴不會說話呀,那就不要了吧。」
話音落下,他喉嚨里仿佛熔化開一塊烙鐵,滾燙熱漿倒涌而上,盈滿他整個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