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兒,听百姓盡言天誅之事,可探清緣由?」
馬車的擋簾掀開,發須皆已花白,但面目紅潤,隱見俊逸的趙安探出頭來。
讓人一見高生出溫和,親近感的面容露出些許疑惑之色。
他看著人來人往的百姓,最終把目光定格在趙雲身上。
眼里有著探詢之意。
「大人,吾已問詢緣由,原是那田縣尉莫名暴斃,現已滿城盡知,百姓所談皆源于此。」
趙雲很簡短的話,但其中信息卻讓趙安一愣。
「可是吾兒央請為父前來,為汝好友府上之事說項的田縣尉?」
不止是趙雲听聞後懷疑是趙泰干的,就連趙安也是如此。
「確是那田縣尉,不曾想其與此時受了天誅。」
反正現在不管能不能確定是趙泰干的,傳的是天誅,那就一定是天誅。
趙雲跟其父雖想法一致,但兩人卻連趙泰的一個字都沒提。
趙安听懂了,眼角含笑看了趙雲一眼。
觀子央請自己一事,又聞此言,他就知道那名為趙泰的人在二子心里的位置不低。
「既已聞此事,且往去城內暫歇罷。」
前去說項的事趙安沒提,趙雲也沒說。
發生這種意外,誰還有閑心去听趙安他們的說情。
君不見,那縣衙都已經停擺了。
事辦完趙泰也沒在外面多待,過不多久他已出現在忙碌的莊園里。
去時兩手空空,來時也是如此。
見到趙泰的身影後,周平高艾兩人就迎了上去。
悄悄打量一番後,自然是什麼都沒看出來。
「你二人來得正好,昭威,你且挑出五名護院,讓他們去真定城。」
「別的不用做,只需要讓他們進城去找人聊天。」
「就說田縣尉受天誅而死,實乃倒行逆施,枉抓平民有關,蒼天示警,若縣衙不理清此事,恐還有天罰降下。」
「不需要隱藏身份,只待把消息傳出即可回來。」
對趙泰而言,除掉田佾只是順帶,讓縣衙放人才是目的。
事情他不會承認,卻可以借鬼神之說去完成。
派人去散播謠言,又不隱藏身份,就是要讓方閏他們查到趙泰身上。
要是他們信了,且忌憚之余把人放了出來,那一切都會歸于平靜。
如若不放,趙泰就會再選一名幸運兒感受天誅。
借散播謠言查到他身上的機會,施行立威。
我能預言天罰,甚至你也猜到可能是我做的。
可你找不到人,沒有證據。
那種看不到,卻隨時被死亡籠罩的恐懼感,就問你怕不怕。
方閏他們自然是怕的,而且怕到渾身顫抖使不上力。
當趙泰派出的人進入城內,另一個版本的謠言就傳到了方閏跟何揚的耳中。
再順藤模瓜得知這些人來自飲馬趙泰手下後,已經鎮定下來的方閏第一時間下令把趙府的人給放了。
就連那些搜出來,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也全還了回去。
種種跡象都表明,田佾死于趙泰之手,那些從未見過,又極其神奇的東西就是明證。
自此真定有些地位的人都對趙泰諱莫如深,提起來也是三緘其口,生怕引來殺身之禍。
趙泰,已經被鬼神化,妖魔化了,比之天公將軍張角更甚幾倍。
無論在什麼時候,未知都是可怕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丟掉性命的未知更可怕。
很明顯,趙泰就是這兩個字的代表。
趙府從被查封到解封,連一天時間都沒用到。
代價卻是田佾死了而已。
真定風起雲涌,以田佾開始,也由田佾結束。
而從今天開始,趙泰將成為真定附近的一霸,縣衙官府都得被壓一頭。
甚至要看趙泰的臉色行事。
真定主街旁一處小院內,趙安跟趙雲同桌而坐。
桌案上放著茶,但兩人的心思都不在茶水上。
「吾兒,汝那好友之事,與為父詳細說說。」
「如此鬼神莫測之能,世當僅有,然其行事酷烈,恐福禍難料。」
城內的謠言趙安也知道了,他不反對自己的孩子交朋友。
但出于父親的角度,他肯定要為自己的孩子考慮。
此間種種,由不得他不上心。
趙雲知道自己的父親在擔心什麼,當下也沒有辯駁。
只將從跟趙泰相識起,幾乎事無巨細的說了出來。
這一說就是半個多時辰。
其父仔細傾听,不發任何言語。
听完後沉默許久才說道。
「此人到也跟吾兒分析相符,然其不尊朝廷,輕世家,蔑官員,獨處一地與民為親,吾兒可能通達其意?」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以趙安的頭腦當然明白這代表了什麼。
他就只差說一句腦有反骨,梟雄心性這樣的話了。
活到這個歲數,又有足夠的閱歷,趙安要是還看不明白,也教不出趙雲這麼個人杰來。
「大人言中之意,孩兒通達,且月復有計較,然吾欲慢觀,後結始終。」
趙安聞言嘆了口氣,並沒有再說什麼。
他本意是想讓趙雲跟趙泰斷開往來,但趙雲卻想慢慢觀察之後再決定。
這一點趙安不認同,也不反對,他相信自己的孩子會有正確的判斷。
「大人安歇,孩兒胸有疑惑,欲赴飲馬河確定一二。」
趙雲疑惑什麼,趙安也清楚,本想阻止的他心里一動又止住了話頭。
「且去罷,需知明日跟為父回莊,莫留太久。」
他不阻止的原因也是想看看,被二子引為好友之人,其友會不會對他有所隱瞞。
若會,那想必不用他說,好友這兩個以後也不會再出現了。
人老精鬼老靈,趙安不知不覺間就給兩人下了個套,或者說是考驗。
好友當為坦誠相待既友,而不是飲酒吃肉就為友。
而且他也好奇趙泰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段,能讓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讓一縣縣尉斃命于縣衙門前。
「孩兒告退,大人居于宅院慎履外間。」
田佾死了,城內還有些亂象,趙雲出去後也擔心其父出意外,這才有此一言。
至于大人這個詞本來就是用來稱呼父母的,也可以用來稱自己的血親叔伯長輩。
在這里大人兩個字不與官職掛構,只有在宋朝以後才跟官員的稱呼聯系到一起。
所以要是在宋,包括宋以前的朝代,你叫別人大人相當于認干爹。
誰要讓人這麼叫,不是蠢就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