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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過渡

游乃海將徐容送到了門口,關上了門,回過頭來不解地望著杜其峰,道︰「我們的確需要內地的市場的支持,但是我們對他,是不是太客氣了?」

「沒錯,我承認,玩手段我不如他,論在內地的影響力,我甚至不到的十分之一,可是咱們倆一個導演、一個編劇,劇情怎麼設計安排,為什麼要征求他的意見?」

見杜其峰就要辯解,游乃海接續說道︰「我知道你擔心審核出被卡,但是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了,他們想剪成什麼樣咱們都不干預,但是咱們就要拍咱們想拍的,然後拿到香港和國外去上映。」

杜其峰並未立刻反駁,而是走到門口的衣櫃旁邊,打開了櫃子,從中抽出一方暗紅色的長方形木盒。

游乃海好奇地打量著,問道︰「這是什麼?」

「雪茄。」杜其峰坐了下來,打開木盒,取出了一支放在鼻尖輕輕嗅著,他愛抽雪茄,可是徐容送來的這一盒,他沒敢抽。

太貴了。

「徐容送的,這一盒,差不多要二十多萬。」杜其峰說著,又放了回去,「好東西是好東西,可是不能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香港的市場還是太小,享受不起啊,點一根,相當于直接點兩沓人民幣,蔡添明燒錢祭奠亡妻已經夠奢侈,可是和現實里的演蔡添明的人一比,簡直就像是窮鬼。」

游乃海望著拿一盒雪茄,心中突然生出一抹怪異之感,經杜其峰提醒,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蔡添明燒錢祭奠亡妻,無論真情假意,多多少少的都得到了些感情上的慰藉,而且讓兩個徒弟認識到他是一個重情義的人。

但是和徐容這種把成沓的人民幣當成紙一樣燒的人,確實寒磣了些。

他走到了杜其峰身旁,一邊往盒子里伸手,一邊問道︰「還沒抽過這麼貴的煙,漲漲見識,長長見識。」

杜其峰直截了當地將他的爪子拍開了,道︰「你給我寫一個精彩的情節,我就給讓你抽一根。」

「可別。」游乃海擺了擺手,「精彩不精彩,還不是你說了算,我又不是小孩子。」

杜其峰怕游乃海惦記,起身將木盒重新鎖進了保險櫃當中,這玩意是可以直接變現的。

起了身,他轉過頭問道︰「他那個沒眼色的助理,你有印象嗎?」

「瘦瘦的那個嗎?」游乃海視線在保險櫃上多停留了幾秒鐘,要是二十萬塊錢,他不惦記,可是一支近三千美元的香煙,他還真沒抽過,也真想嘗嘗,只不過他也明白,杜其峰平白無故絕對不會送給自己,因為他自己就是個愛抽雪茄的,「有點,听徐容說是剛入行,我看也差不多,要說沒眼色,倒是真的,不過話說早晚的年輕人都這樣,咱們跟人年齡差不多的那會兒,又懂什麼?」

「他只比徐容小幾個月。」

杜其峰從床頭櫃里拿出了一根自己的雪茄,捏著尾部輕揉了一會兒,用雪茄剪「卡」的開了個不大的口,卻沒立刻點著,而是放在鼻尖聞了聞,道︰「貴確實有貴的道理,相比之下,這五十一根的差遠了。」

「你那不是廢話嘛。」

杜其峰點著了,美美地抽了一口,一邊品著香味,一邊道︰「這段時間我其實打听了不少事兒,那個叫李亙的助理,是李雪建的兒子。」

游乃海平時不抽雪茄,因為他總感覺那玩意尼古丁含量是香煙的十幾倍,容易導致口腔癌,現在二手煙更不樂意抽了,走到窗邊,打開了窗子,不解地問道︰「李雪建的兒子,給徐容當助理?」

「不對啊,李雪建的兒子跟著徐容干什麼,想當演員,他自己帶不就得了?」

「你要是多在片場呆幾分鐘就不會說出這種話,人明擺著是當導演來的。」

「甭管打算干什麼,也沒有必要給徐容當助理啊,當助理又能學到啥?」

杜其峰搖著頭,道︰「你要這麼想,就全錯了,李雪建和徐容,不僅有師徒之名,也有師徒之實,李亙和徐容,可以說是師兄弟,而且不一般的是,跟著別人,人家頂多顧及李雪建的面子適當的照顧照顧他,但是跟著徐容就完全不一樣了,徐容是孤兒,沒有父母兄弟,會把他當成兄弟來看。」

游乃海恍然︰「我就說呢,天天帶著他,也不讓他干活,我就還納悶,徐容可勁的逮著一個小姑娘使,放著一個好好的壯小伙給養大爺一樣。」

杜其峰笑著,道︰「其實啊,這一點,我也挺喜歡他的。」

游乃海詫異地瞧著他,問道︰「喜歡誰?」

「徐容。」

「為什麼?」

「滴水恩,涌泉報,這是老話。」杜其峰悠悠地翹著二郎腿躺進了沙發里,一手搭在椅背上,「大家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咱們這行,因為一點蠅頭小利反目成仇的遍地都是,徐容這個人,你可以說他不擇手段、心黑手狠,但是有一點是咱們這個行業絕大多數人比不了的,知恩圖報。」

見游乃海頷首認可,杜其峰繼續道︰「咱們的傳統文化講尊老愛幼,但實質上是什麼?」

「是人走茶涼,各行各業都是,你掌握著資源、掌握著權力,我抬舉你,一旦你哪天垮了,人人恨不得都踩上你一腳,在企業內,這種情況還好一點,當老板的,只要不出意外,直到臨死前他都是有錢,可是在內地有一種情況卻不是這樣,體制內的人。」

「他們退休前風光無限,一旦退休,立刻就是門可羅雀,別說威風,求原來的下屬辦事,人家樂意給面子,喊一句老領導,不願意給面子,連面都不讓你見,所以啊,你覺得,如果你是他的領導,這樣的人,你怎麼看?」

游乃海明白了杜其峰的話,他們跟徐容有齷齪,仍覺得欣賞他這一優秀品質,那麼他單位的領導恐怕感受更加深刻,道︰「你的意思是,他對李亙那麼好,是讓別人看的?」

「是或者不是又有什麼區別呢?」

夜色愈發的深沉,北風呼嘯了半夜,直到凌晨才將將停歇,可是快天亮前,平靜未久的夜再次發出高亢婉轉的號子。

和杜其峰、徐容的期待鵝毛大雪又沒有出現,天色大亮之後,又是一個艷陽天。

酒店的房間內。

小張同學趴在洗手台上望著鏡子當中的自己,眉頭緩緩皺起。

也不知道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別的緣故,盡管跟徐老師住一起時每周往往至少三天要折騰到深更半夜,可是等洗完澡再鑽進被窩睡覺,入睡的速度卻比平時更快,睡的也比往常更踏實。

最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哪怕熬了個兩頭的大夜,皮膚的光澤似乎比平時還要更好一些。

簡直不可思議。

此時劇組絕大多數人都已經去片場,她本來就是探班的,根本沒有早起的必要,也實在起不來,就在她考慮著是不是再睡個回龍覺時,房門被「篤篤篤」的敲響了。

「嫂子,嫂子,開下門。」

徐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張同學聞聲轉過身應了一句「等下哈」,就要轉身回房間里收拾一地的狼藉,大概著急了點,她剛轉身邁了一步,嘴角不禁扯了下,一只手下意識地捂著小肚子,恨恨地罵了句︰「狗男人!」

昨天晚上的戰場早已在睡前已經打掃完畢,可是該死的徐老師天還沒亮又拽著她折騰了一次。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只怪自己沒出息,怎麼就信了他的鬼話呢。

只是想到這,她的嘴角又不禁咧開,雖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但是她總感覺徐老師一早就爬起來,是在為昨天晚上第一次的一觸即潰耿耿于懷。

「嫂子?」

「嫂子?」

「開下門。」

「哦,來啦來啦。」

在徐行等著小張同學開門的同時,片場內,杜其峰無奈而又絕望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杜其峰感覺這兩天事事不順,一直期待的鵝毛大雪沒有下下來,一件事還沒解決,更加重要的道具方面又出了大問題。

《毒戰》最大的看點之一在于槍戰,在立項之初,他就已經確認,要拍幾場內地從未有過的槍戰戲,可是這個計劃,夭折了。

沒槍。

他想用的香港方面的槍械,但是實際情況是根本過了海關。

並不是說完全運不過來,按照海關的相關管理規定,用于影視作品的拍攝可以申請安全窗口,由衛士移送,並全程監督使用。

但麻煩就麻煩在這一點,于海關而言安全窗口是有時間限制的,劇組需要提供準確的使用期限,但是拍攝不是流水線,說什麼時間拍完哪場就能按計劃執行,甚至會出現槍械到了之後因為進度的耽擱,一直等期滿仍然沒有開拍的尷尬局面。

徐容坐在一旁,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杜其峰執意用香港的槍械,也解釋過原因,他認為內地的槍械管理不標準,人員不專業,容易出意外。

對使用內地的還是香港的設備,他都無所謂,他過去拍戲,也經常用跟八一廠合作,至于意外,別說內地,全世界都不可避免。

而且不得不承認,在專業程度上,香港影視行業的成員確實趕超內地一大截。

沒過一會兒,得知了情況的趙俊凱跑了過來,問明白了情況,向杜其峰提議道︰「那用內地的槍吧,我去聯系。」

杜其峰心中盡管不願,可是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頭了。

趙俊凱坐在監視器後瞧了一會兒,似乎想起了什麼,過了一會兒突然扭過頭問道︰「室內戲沒剩下幾場了吧?」

杜其峰點了點頭︰「快啦,順利的話,再有四五天就能開始集中拍外景戲。」

「那年前應該能拍完。」趙俊凱臉上露出了點喜色,劇組內部的斗爭被徐容徹底壓了下來,可是對于《毒戰》,不僅僅董事長寄予了巨大的期望,作為負責人之一,如果《毒戰》能夠取得不錯的成績,他就準備把工作的重心轉移到電影方面。

徐容抬頭瞧了一眼天上高懸的太陽,苦笑著道︰「希望如此吧。」

酒店的房間內,徐容望著玻璃外愈發燦爛的日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距離趙俊凱的樂觀預估已經過去了九天,內景戲拍完的第二天。

小張同學在這呆了三天就離開了,來的時候兩手空空,走的時候得虧沃爾沃容量有限,不然她和徐行倆人非得把這趟探班生生給搞成天津三日購物旅行團。

就在他準備拉上窗簾回房間睡覺,樓下發生了令他頗為意外的一幕。

為了趕進度,最後連著上了四個大夜,把人熬得的累的不行。

杜其峰有個毛病,不喜歡演員沒戲得時候去房車里歇著,因為這個習慣,他和孫洪雷已經起了好幾次矛盾。

可是在內地,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兒,在沒有戲的情況下,演員很少呆在片場,像徐容這樣的,監視器後備有專座的只是極個別人。

而此時樓下的路邊,一個身上穿的身上臉上髒兮兮的、頭發跟亂雞窩似的身材矮小的乞丐趴在酒店門口的垃圾桶前翻找東西,那乞丐似乎是瘋了,踫到路上,咧開嘴,露出一排發黃的牙齒,身上的衣服明顯像是從哪個垃圾堆里撿來的,不僅破,還極不合身,露出一小截小腿。

恰好此時杜其峰從酒店當中走出,望見乞丐,他忽地停了下來,就那麼定定地瞧著他。

乞丐似乎也發現了杜其峰的注視,轉過頭來,露出一排黃牙。

杜其峰和乞丐對視了幾秒鐘,尤其是他露出在外面的一截蓮藕細長的小腿,將手中夾著的煙放進了嘴里,月兌掉了身上穿著的長款羽絨服,走到乞丐身邊,給他披到了身上。

望著杜其峰抱著膀子,一路小跑上了車,站在窗前的徐容愣住了,似乎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認識杜其峰。

一個矛盾的人,一個追求理想,但又能夠向現實低頭的人,一個脾氣暴躁,但懂得溫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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