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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事發的突然,一切平息的同樣遽(j )然。

三天後,朝陽公安博客發布一紙通告,某些媒體對徐容先生通過辦理假證攥取不正當利益的言論均屬污蔑,系不正當商業競爭及公司內部管理不當所致。

各路媒體鋪天蓋地的罵聲驟然消停,如同被掐住咽喉。

沉默,然後死寂。

沒有人預料到,事件會以如此方式平息,往常此類的事件,大多曠日持久,大家吐沫星子滿天飛,輿論最終的走向,全憑各自手段。

但是關上門,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誰上也不干淨,既然如此,誰也不會把事兒捅到執法部門去。

在外界關于徐容的藝德乃至道德的批評、毀譽驟然消退之後,他過往的「親朋好友」紛紛站了出來,表示自己自始至終根本是不信的,徐容雖然年輕,但是無論人品還是藝德,都是經得起考驗的。

眾口鑠金。

輿論再次翻了個兒,尤其是在徐容接受了一次電話采訪,向全國人民道歉之後。

「很抱歉因為我的個人原因佔用了這麼多的公共資源,實在內心有愧,我是個演員,也就是個演戲的,如果那些傳言能讓咱老少爺們們茶余飯後圖個樂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謝謝大家關心和關注,再次向大家致歉。」

人常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在當代,有一個行業比婊子更無情,比戲子更無義,媒體。

頭前的批的徐容體無完膚的報紙還沒派送到各地,後腳各種稱譽、贊揚便接踵而來,儼然把他當成了當代年輕一代藝人的藝德典範、道德標桿。

無論外界如何爭議,徐容仍過著自己的生活。

一大早,他仍堅持著剛養成不久的習慣,穿著短衣短褲,在操場上奮力奔跑著。

時節剛剛開春不久,天氣仍夾雜著絲絲涼意。

徐容微微喘息著,面容平靜,堅定地目視前方,腦子里復盤著整件事的經過,這次的考驗著實驚險,他萬萬沒想到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差點全盤否定了他過去幾年的努力。

郭思穿著棕色風衣站在操場邊,遮住了圓滾滾的體型,雙手插著兜里,安靜地等待著。

他們等一會兒還要去參加一場會議,經紀公司內部的人事任免會議。

公司內部管理不善的暴露,導致集團那邊終于下定了決心,整治經紀公司。

這里,往常是常繼紅的獨立小王國。

但自今天起,不是了。

常繼紅因身體不適,暫時卸任總經理職務安心養病,而她因為徐容經紀人的身份,成功晉升副總,作為臨時負責人,暫時主持經紀公司工作。

等徐容跑完了五圈,到了跟前,郭思才笑了笑,道︰「走吧,去送送領導。」

徐容見她志得意滿的模樣,笑了,道︰「看你說的,跟人要離職了似的,你的副字只要還在一天,人說不定就回來了。」

「呵呵。」郭思笑著聳了聳肩膀,道︰「真到那到時候再說,大不了舉手歡迎。」

六樓大會議室內,常繼紅坐在右首,郭思坐在左首,居中的則是集團副總裁趙俊凱,負責宣布此次人事任免。

「感謝這些年來大家的支持,謝謝你們。」

會議室內的高管、頭部藝人,听完常繼紅的講話,不少人眼圈紅紅的,尤其是徐容,瞧著最為難過,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轉,眼瞅著就要滑落。

等趙俊凱宣布完畢,常繼紅一番感人肺腑的總結以及郭思對美好未來的展望之後,會議正式結束。

但當眾人離席的當口,常繼紅突然道︰「小郭,不,郭總,還有徐容老師,麻煩你們留一下,我有件事兒要交代。」

趙俊凱正要起身的動作頓了一下,看向同樣就要起身離開的徐容,見他沒有拒絕,微微點了點頭。

「都到了這時候了,你們贏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常繼紅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轉,嘆了口氣說道︰「也好讓我死個明白。」

等會議室的門被關上了,徐容又坐了下來,眼淚也跟著「啪嗒」一下淌了下來,道︰「紅姐,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你就要休息了呢?」

郭思忙抽了兩張紙,給徐容遞了過去,安慰道︰「徐老師別難過了,紅姐只是暫時休息,等哪天身子養好了就回來啦。」

徐容擦著臉上的淚痕,哽咽著道︰「你們是知道的,我沒爸媽,這幾年,我雖然紅姐紅姐的喊,但心里其實一直把紅姐當成母親看待的。」

常繼紅瞧著徐容臉上滾落的淚滴,以及倆人的一唱一和,譏笑道︰「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當初錯的有多離譜,我原先看你形象雖然不錯,人卻木木的,當不了好演員,可是啊,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不僅是個好演員,還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演員。」

徐容聞言愕然,抬起頭來,問道︰「紅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常繼紅冷冷地盯著他,寒聲道︰「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吧?」

「紅姐,我不明白」

常繼紅抬起手打斷了他,道︰「我先前無論怎麼苛待你,你都未曾有過半句不滿,每次見了我還會笑呵呵的,和現在一般,熱情的喊我紅姐,直到半個月前。」

「你拒絕了我安排的通告,我那時以為你是紅了,膨脹了,可是現在想想,並不是。」

她的緊了緊外套,似乎有點發冷︰「你是早有預謀的,你早就預料到《羊城暗哨》會紅,因此你直接拒絕了我,並且在我做出決定之前,通過趙總,指使董事長的秘書小張,從我這要你的電話,讓我投鼠忌器,同時讓我心中對你的不滿加劇。」

徐容滿臉的迷惑︰「紅姐,我真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承認也沒關系,那我再來說另一件事兒,你老早就把那份材料給了小郭,目的恐怕也是送到我的手里吧,因為無論如何,只要這件事兒爆發,這份材料最終都會到我手里。」

「如果我選擇往好的方面運作,你從此一帆風順,再無顧慮,如果我選擇往壞的方面運作,就是今天的局面,我猜的對不對?徐老師?」常繼紅稍微探著身子,似乎想將徐容看的更清晰一點。

「在一開始,我本來懷疑這件事兒的真實性,因此特意讓人調查了一番,你確實在那家培訓機構當過家教,而且當時你一個高中輟學生,我不認為那家中型規模的培訓機構會聘用你一個高中輟學生,你能進去,必然是因為造了假證,這件事兒絕不可能有假。」

常繼紅臉色露出一抹感興趣的疑惑之色︰「但我不大能理解的是,為什麼警方在調查取證的時候,那家培訓機構人會說謊,更荒謬的是,幾個普通人,還瞞過了警方的問詢,還有一個問題,警方在證實假證之事兒為造謠之後,為何會花費大力氣尋找謠言的源頭,最終找到了我這?」

「這一切,難道都是巧合嗎?徐老師?」

面對常繼紅如此污蔑,徐容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紅姐,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相信你是懂這個道理的。」

常繼紅似乎氣極了,臉色忽地涌上一陣潮紅︰「你在教我做人的道理嗎?到了這個時候,你難道不想放聲大笑嗎?」

徐容的神色漸漸趨于嚴肅,道︰「紅姐,我是尊敬你,但是你如果還要如此污蔑的話,那我明天只能選擇提起訴訟,要求你在媒體前向我道歉,賄賂媒體、造謠旗下藝人、踐踏藝人聲譽、妨礙藝人的職業發展。」

常繼紅听著徐容義正言辭的聲調,呆了呆後,雙手死死地捏著會議桌的邊角,微胖的身子微微戰栗著。

她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徐容這是要「殺」了她,徹底絕于這個行業。

徐容臉色突地又轉為柔和,道︰「紅姐,還是那句話,我尊敬你,對于剛才的話,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我需要一個道歉。」

郭思早就听呆了,她不知道常繼紅說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此時听到徐容的要求,眼楮睜的大大的,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哪怕常繼紅已不是總經理,但過去當了她數年的領導,虎死威猶在,即使她,仍會跟著喊一聲「紅姐」。

可是現在,徐容竟然讓她道歉?

常繼紅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最後鐵青著,與徐容對視了近十秒,見他沒有絲毫退讓後,她緩緩站起了顫抖的身子,扶著會議桌,彎下了腰,低聲道︰「對不起。」

徐容等她道完了歉,才忙伸手將她扶起來,苦笑著嘆了口氣道︰「唉,紅姐,你這是做什麼?我不過開個玩笑,其實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大的意見,不過以後你還是我的親姐姐。」

說完了,徐容起了身,就要離開了會議室,到了門口,又轉過頭,對著早已癱在椅子上的常繼紅露出個笑容︰「對了紅姐,有空一塊坐坐吃個飯,畢竟咱們都是一家人。」

忙活了一下午,晚上跟倆人吃了個慶功飯後,郭思開車將徐容送到校門口。

下了車,他並沒有立刻回學校,望著星星點綴的夜幕蒼穹半晌,從口袋中緩緩掏出一張北大的學生證,翻開看了一會兒後,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

「啪嗒。」

火苗點燃了邊角。

火光映在他的臉上,明滅不定。

白天和常繼紅的談話,他之所以謹慎,因為他能夠想到,那是常繼紅最後的翻身機會,比如錄音或者錄像,尤其是後來常繼紅絲毫不提她做過的缺德事兒時,他更確認了這個猜測。

既然當了反派,就要有反派的自覺,一些事兒,爛在心里就行啦。

至于警方之所以從靳芳芳嘴里「問不出」實情,以及為何在證實了他的「清白」之後,還瘋狗似的尋找謠言的源頭,這些都是許阿姨的功勞。

阿姨的能量,超出想象。

隨著學生證燃燒殆盡,化成一堆黑灰,他抬起皮鞋「啪」地踩在了上面。

三年前,他為了這張證的真實版,背著裝著被褥的尼龍袋,踏出了生活了十七年的小縣城。

而後,因這張假證認識了此時他生活里最重要的兩個人之一的小張同學,並考入了北電,有了後來的種種際遇。

如今,他已有了真正的學生證,也有了超出學生證能夠證明的學力與閱歷,它業已沒有存在的必要。

鞋掌擰了寧,將紙灰與泥土混為一起後,他雙手插進風衣的口袋,在路燈的照耀下,身影拉的老長,轉過身,向著校門走去。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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