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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誰的劫,誰的難,立碑立威

俱焚大法崩碎肉殼,分化血影!

恍如百條飄忽游走的細長絲線,當空交錯成一張殷紅大網!

嗤嗤!

嗤嗤嗤!

無比刺耳的尖嘯音波倏然炸開,凡是沾染到的一應物什,皆如焚山煮海的烈火卷過,剎那化為焦黑飛灰。

這般生死緊要的關頭,九游道長不假思索催動氣血,揚手拍出一記青色掌印!

雄渾的真罡肆意噴薄,恍若無邊落木蕭蕭下!

以排蕩大氣的狂飆勢頭,悍然砸向那道其色殷紅的陰煞血網。

可惜,九游道長還是低估一尊半步宗師極盡升華後,所展現出來的磅礡威能。

只見百條殷紅血線 然一旋,好似燒紅的刀子切開蠟燭,頃刻就將綿綿若存的長春真罡,斬得支離破碎!

九游道長傾力而為,甚至都無法阻攔一瞬。

可見威能!

蘊含老刀把子無窮怨毒的殷紅血線,來去迅疾,仿佛風雷電掣。

循著那一縷氣機,再次撲殺!

可隨著紀淵挽弓射箭,倏地擊碎天運子的那枚鬼仙念頭。

由老刀把子全身精血、神意凝聚出來的歹毒殺招, 地一頓。

緊接著,好像重新搜尋氣機,找對方向,悉數打在天運子的虛幻形體上!

滾滾陰風霎時扯得稀爛,宛如沸騰油鍋落進大瓢水,發出「 里啪啦」的劇烈炸響!

老刀把子恐怕到死也未想明白,與他交手的強敵,根本就不是紀淵。

真空大手印!

燭照光陰!

叫魂邪術!

皆出自天運子之手!

紀淵挽動撼天弓,主動將那枚鬼仙念頭打散破碎,使得魂魄氣機泄露逸散。

俱焚大法凝練而成的殷紅血線,當即就像嗅到人味兒的厲鬼一樣,撲向天運子的虛幻化身,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頤!

「天運子道兄,只能苦一苦你了。」

紀淵反手收起撼天弓、無極箭,心下默默想道︰

「我不過初步凝練真罡,如何斗得過拼命的老刀把子。

道兄你是五重天的絕頂宗師,區區俱焚大法,應當不至于讓你傷筋動骨。」

殷紅血線焚滅陰氣,將天運子虛幻形體侵蝕得千瘡百孔。

而且如此猶不滿足,竟然還要循著分化念頭的那縷氣機。

遁入虛空,搜尋本尊!

……

……

冥冥虛空深處,坐忘參悟武功、道術的天運子,正置身于玄牝之門,推演《萬業尸仙論》。

忽然間,寂然不動的三魂當中,莫名涌起一陣焚心也似的滾燙痛意。

好像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在皮肉上!

只不過這種異樣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

一瞬之後,便就消失無蹤!

「無端端心血來潮!

莫非誰想暗算貧道?」

天運子仔細感應,試圖追根朔源。

可縱然心念如何轉動,于剎那間推演萬余次,也未能尋得真正緣由。

仿佛那種無端端的滾燙痛意,只是一剎那的幻覺罷了。

「納蘭桀?江神宵?還是滅聖盟中的其他人?

朝廷那邊也有可能!

奇士序列中另幾位天選!

血神麾下、怒尊座下、龍君門下……以往行事,的確有些過分張揚了。」

天運子本來想梳理思緒,從那些與自己結過梁子的對頭入手。

但誰知道一通清算,發現遍地都是仇家。

上到滅聖盟、朝廷,下到四神序列、化外蠻夷。

由于命格掠取祿命,以及重童法眼洞見因果。

天運子做事往往不顧後果,招惹不少仇家。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損毀聖體肉殼,斬滅七魄之後,被迫躲進奇士的玄牝之門。

「心血來潮不算強烈,並非禍及性命的生死險關,應當無妨。」

天運子耗費心神推算一陣子無果,只能無奈放棄。

「自從參悟出佛魔一體的玄奧精要,我三魂淬煉越發圓滿,功力亦是大進。

若不是斬出三枚念頭,封印武功、道術,交由那個厲飛魚護身,最多半年有余就可出關。」

天運子心神念頭徐徐摩擦,如琢如磨,如切如磋。

將之打熬得圓融無瑕,煥發出亮燦燦的靈光。

「也不知道厲飛魚那邊如何?

貧道第三枚念頭,乃是叫魂之術。

只要他動用施展,必定留下生辰八字,錄為真名。

等到貧道踏出玄牝之門,自然就能掌握,將其真靈拘來!」

天運子心念浮動,他從來都是無利不起早的性子,怎麼可能平白發善心幫助人。

那個厲飛魚受到自個兒的莫大恩惠,結下因果,當然就要十倍、百倍的償還干淨。

「正好奪去他的肉殼,借以改頭換面,免得那幾個厲害的對頭找上門。」

經過陰溝里翻船的教訓,天運子終于長了記性,打算隱忍蟄伏,等到將三魂悉數煉成不滅元靈,做到一氣分化,各為其主。

隨後才有底氣,重回滅聖盟!

「厲兄,你可千萬別叫貧道失望。」

天運子按下紛雜念頭,轉而繼續沉浸坐忘妙境,感悟大道至理。

……

……

「生辰八字為真名,三魂七魄孕真靈。

可紀九郎的真名,與我何干。」

紀淵眼皮垂落,收攏心念,沒再理會附骨之疽似的百條血線,暗自想道︰

「氣運轉化,盛極而衰,這是自古以來顛撲不破的道理。

我晉升封王層次,本該遭一次大劫,藉由老刀把子的刺殺,化解許多。

也算一樁好事!」

他眸光輕輕垂落,勾動皇天道圖,照見自身命數。

抖動如浪的古樸長卷,好似囊括三界的龐大天幕。

其上赤光大盛、紫意濃郁、青氣勃發,如同星斗燦燦,演化周天景象。

原本縈繞于璀璨光華表面的殺身劫難,已經消弭無形,徹底被吞沒殆盡。

紀淵呼吸一重,好似吞下大補藥。

度過這一劫後,他的三魂七魄,立刻受到反哺膨脹數圈,再次衍生顆顆晶瑩的念頭。

儼然又是道行精進,眸光散發的濃烈神意,亦是熾烈數分。

︰【刺客道(紫)、舍身(紫)、險死還生(紫)、必有後福(紫)、百步飛劍(紫)

飄蓬(青)、血契(青)、忘死(青)、息光隱跡(青)、玉石俱焚(青)……】

「這人倒也有些來頭,亡神不死,每過一難,就有際遇。

難怪老刀把子他接連逃生,如此頑強!

明明受創于懸空寺首座,卻還能重修武道。

後來差點叫燕王打死,勉強苟活又搭上穆如寒槊,成為三更堂總舵的天字號殺手。」

紀淵眸光掠過互相映襯的命數星辰,他能夠從其中攫奪一道。

隨後還可以用,取走深厚的氣血化為己用。

這番收獲算是不小。

「尚可,其余沒什麼好看。」

紀淵眸光一轉,大略做出決斷,將那條攫取手中,吸納進入皇天道圖。

隨著名聲越大,武功越高,他招惹的仇敵也越強橫,不得不小心提防。

多些保命護身的手段,總無大錯。

清點收獲,化為己用,看似漫長,實則也就幾個念頭閃爍,並未耽擱多久。

落在眾人的眼中,那個句僂老者也似的可怖刺客,動用俱焚大法,身化血影鋪天蓋地,撲殺坐在上首的紀淵。

可隨後就被一箭破滅念頭,化解懸于一線的生死危難!

這種鬼門關前走一遭的驚險,換作旁人早已冷汗直下,再難保持從容平靜。

但是這位北鎮撫司的年輕千戶,閑庭信步也似,穩坐上首座椅。

其人好像八風不動,隨手就將一尊殺道宗師逼得玉石俱焚。

「真真是天驕風采!」

九游道長由衷感嘆,他這個年紀的時候,不過是長春不老山的扇火道童。

可對方已經官居五品千戶,巡狩八府之地,搏殺半步宗師!

「這樣一條強龍盤踞莽山,即便是定揚侯府也難吃得消。」

九游道長率先起身,對著端坐上首的紀淵打一稽首︰

「千戶大人只手壓莽山,敗退三更堂,的確是獨佔當世鰲頭的絕頂天驕。

靖、曇二州,本該承受地肺震蕩的鬼患大災,也被千戶化解干淨,功德無量,令老道欽佩不已。

長春不老山今後,願意每月獻上百枚大丹、千余靈藥,以供千戶麾下的驍勇軍士練功習武之用。」

九游道長慢條斯理,正聲說道。

他向來看得清大局變化,倘若連一尊半步宗師都攔不下紀淵。

那麼,遼東再大的風雪,相信都壓不垮這位千戶大人。

況且,經此一夜,靖州的孟風來必定徹底靠向朝廷,成為北鎮撫司巡狩查桉的重要臂助。

雄踞一州之地,完全稱得上站穩腳跟,可以徐徐圖之。

朝廷與定揚侯府各顯手段,到時候就看誰能更勝一籌!

「碧水宮亦是如此,隨時听候差遣。」

雲南珠垂下螓首,微微行禮。

「千戶佔據莽山,若要開闢校場,造房建屋,移岳派的眾弟子,應該能派得上用場。」

一襲葛袍的搬山老猿抱拳道。

親眼目睹紀淵一身難逢敵手的強橫武功,以及各種離奇的厲害手段。

四大派掌門不由們心自問,倘若當日與謝明流車輪鏖戰,真有得勝的把握麼?

「千戶……」

執掌赤龍府的步流回也上前一步,想要獻上忠心。

可還沒等他說完,就被坐在上首的紀淵抬手打斷。

那襲氣勢燻天的大紅蟒袍向前一傾,目光平靜垂落。

俯瞰赤龍府主,開口問道︰

「步掌門,你那個眉毛發赤的嫡傳弟子,怎麼不見了?」

步流回微微一愣,有些錯愕,隨後答道︰

「回稟千戶,步某讓小徒先一步趕回赤龍府。」

紀淵嘴角噙著一抹笑,澹澹道︰

「死人溝不會無故動蕩,引得地肺震裂噴吐煞氣。

本官那一掌聲勢浩大,卻也沒有撼動群山的磅礡氣力。

步掌門,你所打的主意,無非是兩邊討好,左右逢源。

讓赫連烈押注董敬瑭,自個兒留在本官這里。

確實老謀深算!

可百密一疏,你又有沒有想過,自個兒的愛徒是否跟你一條心?

董敬瑭近五年來,幾乎將白山黑水的響馬盜匪剿個干淨,掙下不少軍功。

唯獨只有赤眉、黑風等幾支未動。」

步流回心頭一震,額頭立刻滲出汗跡,以他四重天大高手的修為,氣血收斂細致入微,哪怕置身火爐當中,也不應該有此表現。

但听到坐在上首的紀千戶提及縱橫遼東的赤眉響馬,這位赤龍府主再難平靜,無法保持澹定之色。

「邊軍與盜匪勾結,養寇自重,方便行事。

這樣的例子,從古至今也未斷絕過。

只不過,本官沒有想到赤龍府膽子這麼大,挪用軍械,私制雷火,炸開死人溝……幾萬條性命,這般輕易丟開。

他董敬瑭背後有定揚侯府保著,你的靠山又是誰?

當朝文武百官,六部、內閣、國公、藩王,哪一位擔得住遼東鬼患為禍村縣,死傷萬余的問罪?!」

紀淵最後一句話,如作獅子吼,心神與氣血交融,陡然喝出,振聾發聵。

身為一派掌門的步流回,驚得臉色蒼白,方寸大亂,險些當場跪倒。

他只知道赫連烈與遼東幾股響馬有些牽扯,卻也未曾刨根究底。

至于勾結董敬瑭,炸開死人溝,這種折損陰德的天大禍事,根本就沒想過。

「千戶!步某並不知情……那個孽徒,他是瞞著我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

步流回冷汗涔涔,浸透後背,趕忙辯解道。

「這些都不重要了。」

紀淵充耳不聞,對于五大門派,從一開始他就定下拉一批、打一批的策略。

謝明流率先跳出來,暗地里使絆子,所以第一個鏟除。

步流回最不服氣,而且赤龍府地處曇州,與董敬瑭牽扯太深,難以重用。

完全不像碧水宮、移岳派、長春不老山這幾家。

各家掌門見機得快,很有眼力勁,曉得大勢在于朝廷,立刻投效過來。

「本官今夜不欲再造殺業,給你兩條路走。

要麼你去取赫連烈的首級,洗清嫌疑,而後辭去掌門之位,以表知錯;

要麼你回到曇州,繼續為董敬瑭鞍前馬後,等著北鎮撫司踏破山門。

你自個兒選吧。」

紀淵雙手撐著座椅,緩緩起身,看都不看天人交戰,無比為難的步流回。

五色神光也似的心念洪流,倏地一跳,如天河垂掛,落向莽莽群山——

「自今日起,曇州邊軍,若無官衙的文牒、手書。

敢于越過此界,視為冒犯朝廷威嚴,可判斬立決。」

萬眾目光之下,顆顆晶瑩念頭化為滾滾陰風,卷起無窮無盡的山石砂礫。

宛若一只大手 地緊攥,將其捏得四四方方,再以五行熬煉,壓得結實堅硬!

其形似一座丈許高的界碑!

七個爍爍放光的念頭不住震蕩,好像化為龍蛇。

最後,如燒融的鐵汁澆灌,生生烙印下一行大字——

「有不諧者吾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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