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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赤練,白眉,變數在何處

持弓在手,紀淵胸中殺機暴漲。

莫名有股子攪得翻天覆地的凶狂氣焰,于胸膛翻涌盈滿!

他眼簾低垂,半開半翕,收斂冷冽之色。

重童神光宛若數道光圈,窺視駁雜交錯的元氣流向。

「大不淨菩薩注視,如同千里鎖魂,時刻感應我的方位?

那反過來講,只要那兩位法王還在華容府,便就逃不過我的察覺!」

通過皇天道圖的映照氣機,紀淵冥冥感應著大不淨菩薩座下。

赤練、白眉這兩位法王的蹤跡!

隨著硯台翻倒的濃郁墨色消散退去,他深吸一口氣,周身毛孔悉數放開。

靈肉合一的軀殼如同吐納呼吸,蘊養沉凝的心神。

堅固如金剛石的諸般念頭,如琢如磨、如切如磋!

迸發出一連串火光,好似一輪大日煌煌照耀!

約莫是半個時辰,那一縷極為晦澀、接近于無法感知的氣機。

終于被捕捉到!

「換血十次,可殺真罡否?」

紀淵將心頭雜念全部斬卻,五感放大至極限,虯筋板肋挽開撼天弓!

再用龍象大力拉成圓滿!

頭頂三寸之處,濃烈氣數凝成一頂旒冕,許是天時相助,烈烈風聲倏然靜止。

緊接著,每一絲氣流的動向,都倒映于他的心間。

千年大蟒鞣制的弓弦卡卡作響,氣血內息似江河傾瀉,灌入其中,凝聚無形氣箭!

如雷暴烈,刺眼奪目!

……

……

華容府繁盛富庶,天南海北的行商都匯聚于此,做著各行各業的生意,賺取數之不盡的雪花銀。

久而久之,就使得城中三樣極富名氣,分別為青樓、鏢局、佛寺。

其一是因為無酒不成席,無色難尋歡。

談買賣最好的地方,便是風月場所。

勾欄听曲,推杯換盞,彼此拉近關系,才能稱兄道弟。

而且花樓畫舫遍地,諸般名目都有。

像什麼北方的婆姨,江南的瘦馬,吳越的嬌娃,色色俱全!

按照金風細雨樓的說法,第一等的頭牌要懂彈琴吹簫、畫畫圍棋、打雙陸、抹骨牌等百般婬巧。

第二等的清倌人,除去吟詩寫字等風雅事外,還要精通數算記賬,緣由是贖身之後,多為商賈妾室,幫得上忙。

第三等只習女紅剪裁,或是油炸蒸酥,做爐食、擺果品,這些侍候人的活計。

華容府最為出眾的幾座樓門,既有第一等的花魁頭牌,也有第二等的色藝雙全,至于第三等的小家碧玉,亦是不缺。

高官豪客、風流才子、販夫走卒,任何三教九流之輩,皆能接待。

其二鏢局,則是走南闖北,難免與人結仇,加上各地府州世惡道險,無論商隊運貨,亦或者看家護院,都離不開一幫好手撐場面。

其三佛寺,那些巨富商賈見過離奇怪誕,遭過大風大浪,心中有私,容易生鬼,遂常常求神拜佛保佑平安,捐了不少香油錢,修繕佛堂寺廟。

今日,未時過半。

華容府鏢局的行首,同隆鏢局的當家人接到一封燙金名剌。

于是帶著幾個心月復弟子,匆匆來到天香樓。

不同于其他肉欲橫流的煙花之地,天香樓這塊招牌響當當。

每年一次評定花魁的玉簪會選,都牢牢佔據前三甲。

更得許多文人雅士的青睞追捧,時常流出幾份中上詩作,為各色佳麗助威揚名。

華容府諸多青樓勾欄,有的主打一個「俗」、有的主打一個「雅」。

天香樓就是後者之中的頭牌。

「勞煩余媽媽給個面子,今日尹某有一樁大買賣要談。

那座散花閣,就由尹某包下了。

里面坐著多少客人,他們的酒水花銷,全由同隆鏢局來結,如何?」

一個生得高大,方臉闊肩的錦袍男子將燙金名剌亮了一亮,頗有禮數的說道。

此人正是同隆鏢局的總鏢頭,人送綽號「撲天鷹」的尹照文!

約莫五十許,兩鬢微白,精神矍鑠,未見半分老態,反而有種龍精虎 的威武氣勢。

甫一進到天香樓,就壓下陣陣靡靡之音。

「妾身剛才听見有喜鵲叫,心想該是什麼好事上門,沒成想就見到尹爺您了!

誰不知道您穩坐華容府鏢行的頭把交椅!

本來散花閣已經被趙公子定下,用來討姑娘的歡心。

可尹爺既然辦正事,那妾身怎麼都不能不賣這個情面!」

身子豐腴,抹胸蕩漾的半老徐娘扭著腰肢,帶著香風,一下子就湊到尹照文的跟前。

「趙家公子那里,自有尹某去說,余媽媽不用擔心。

且去把酒席、歌姬、舞女這等名堂備好,等下要迎貴客。」

尹照文眉頭微皺,澹澹說道。

他並非喜好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的放浪性格,平常來此只為應酬,從來沒有過夜。

見這老鴇笑意盈盈,投懷送抱的輕浮姿態,不禁顯出敬而遠之的疏離態度。

「好的,請尹爺放心,妾身一定盡心盡力,免得砸了天香樓的招牌。」

人稱「余媽媽」的老鴇眼力毒辣,看到尹照文不吃這套,立刻就收起笑意,變得端莊起來。

「去吧。」

片刻後,這位總鏢頭就在散花閣坐定,幾個弟子守在門外。

他低頭思忖,想著貴客送來拜帖的真正用意。

守靜先生!

燙金名剌上蓋的章,是府主大印。

其下附注的字跡,卻是常守靜的手筆。

由此可見,這位師爺確實如傳聞的那樣,操持大權,代周大人處理華容一府政務!

「若是公事,放在青樓未免不妥,若是私事……府主身邊的親信師爺,尋我一個江湖人作甚?」

尹照文心思轉動,有些惴惴不安的意味。

一府之地的鏢行魁首,听上去威風八面。

可面對朝廷大勢,數千府兵,照樣沒有半點底氣,以及丁點兒勝算,

說白了,他們這些走鏢的,不就是在官府手底下討生活麼?

與漕幫、鹽幫沒什麼兩樣,吃些朱紫公卿指縫里頭漏出來的殘羹冷炙罷了!

「尹總鏢頭,許久未見,風采依舊啊!」

不多時,屋門被推開,走進一個青衫男子,其人年紀四十許,有股濃濃的書卷氣。

正是那位代替府主處理政務,被人叫做「守靜先生」的常師爺。

他目光溫潤,嘴角含笑,舉手投足間,令人如沐春風。

「守靜先生折煞尹某了,您有事相告,知會一聲便可,何必還送帖子,實在太給同隆鏢局面子了!」

尹照文連忙起身相迎,命守在門外的幾個弟子將酒菜端上,招待這位名曰師爺,實為府主的守靜先生。

要知道,當年周紹成初到華容府,手腕不夠靈活,行事也不夠果斷,叫本地豪強來回擺布,鬧出一些笑話。

後來常守靜做了主簿師爺,恩威並施,剛柔並濟,打下一批,又拉上一批,才將那幫眼高于頂的大族地頭蛇氣焰踩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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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坐華容府鏢行頭把交椅的尹照文,十分曉得這位守靜先生的厲害,所以如此放低姿態。

「尹總鏢頭無需緊張,守靜這一次找上同隆鏢局,既是公事、也是私事。」

常守靜並不飲酒,取了一壺上好的春神茶,自顧自倒了半碗,笑道︰

「你也知道府主大人醉心百工技藝,對于其他政務不太上心。

近段時日,懷王客卿賈先生要回北海白雲城,趕赴那場極樂夜宴。」

尹照文小心點頭,附和道︰

「尹某也听說過,懷王殿下于北海築城,容納奇人異士,每年都會驅策龍牙大艦出海訪仙,于船上舉辦傳聞之中的極樂之宴!」

常守靜眉毛一抖,似是贊賞道︰

「不錯,尹總鏢頭果然見多識廣,連這個都知道。」

他頓了一頓,抿了一口沖泡好的春神茶水,露出享受之色。

「守靜先生若喜歡這春神茶,尹某家中恰好收藏有幾餅。

尹某是個粗人,好酒不好茶,送給守靜先生正合適!」

身為老江湖的尹照文,深諳察言觀色之道,立刻說道。

「那就多謝尹總鏢頭的一番美意了。

適才守靜講到懷王客卿賈先生正欲動身,返回北海白雲城。

他攜帶一批奇珍異寶,打算獻給懷王殿下。

守靜想著湊個彩頭,幫著府主大人跟那位藩王混個臉熟。

此去北海山高路遠,需得有人保駕護航,因此想到同隆鏢局。」

尹照文懸著的那顆心總算落下,眼中掠過一抹喜色。

這可是一筆大買賣!

鏢局替官府押運貨物,乃稀松平常之事。

只不過華容府比鄰中樞,募有數千府兵,皆為精銳好手,從未用上過他們。

沒成想……

天上掉餡餅的好機會,今朝就落自個兒頭上了。

給府主辦差,還能見到景朝一位藩王,這份臉面可不小!

「同隆鏢局必定竭盡全力,力保無虞!」

尹照文放出豪言,他整個鏢局上下換血高手約莫七八名,其中鑄成法體的也有一兩個。

打通華容府到北海的這條路,多半不成問題。

「尹總鏢頭不要急,守靜還未講完,想那懷王殿下是宗室貴胃,什麼寶貝沒見過。

我一時間也尋不到稀世奇珍,只能俗氣一點,用金珠財物湊數。

守靜已經從官衙里頭,取出二十萬兩的官銀。

倘若尹總鏢頭願意接,點個頭,我就派兵丁送到同隆鏢局。」

常守靜笑意柔和,輕聲細語。

「二十萬兩?官銀?!」

可落到尹照文的耳中,卻無疑是平地驚雷,震得他雙耳嗡嗡作響。

「怎麼?尹總鏢頭打退堂鼓了?」

常守靜放下茶碗,聲音微微變冷。

「守靜先生,官銀皆存放在衙門府庫,二十萬兩這麼大的數目,豈能輕動……」

尹照文額頭滲出汗跡,艱澀回道。

這個常師爺好大的膽子,就連一府之主的周紹成動用二十萬兩官銀,也要反復斟酌,再三思考,最後擬公文上報六部,呈遞內閣。

他卻渾然不當回事,語氣都很輕飄,好像把二十萬當成幾十兩碎銀一樣!

「守靜听聞,同隆鏢局是華容府的行首,尹總鏢頭壯年時,也是打遍各州無敵手的英雄豪杰。

你這肩膀雖闊,卻怎麼擔不起潑天的富貴?」

常守靜笑眯眯道︰

「華容府多麼繁盛的地方,二十萬兩听起來多,可坐在府主大人的位子上,想弄這點錢,難麼?

無非是拿庫房的官銀救急,討懷王殿下的歡心。

對外的說法,無非就是賑災之用。

等到年底的時候,把虧空填回來,神不知鬼不覺。」

尹照文喉嚨滾動,連飲數杯烈酒,喝得又急又快,弄得臉色有些發紅。

他平日性子最為謹慎,可今天卻好像魔怔了,感覺從守靜先生嘴里蹦出的每一個字,都那麼有道理。

「請守靜先生容尹某……回去想想!」

過得半晌,尹照文極為艱難的擠出這句話。

「守靜不會強人所難,尹總鏢頭仔細琢磨,但別耽擱太久,三日後……懷王客卿就要上路了。」

常守靜擺了擺手,示意送客。

尹照文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趕忙應了一聲,眼楮略微空洞,腳步虛浮離開散花閣。

等到這位同隆鏢局的當家人離開,那座山水屏風後面,忽然傳出一道聲音︰

「廢話這麼多作甚?找個鏢局做一時的替死鬼而已,何必大費周章。」

是個身材瘦削,披著一襲大紅袍的中年男子。

兩條眉毛如劍戟林立,格外張狂,有股無形的霸烈氣焰!

整個人宛似一團熾火!

「凡是做細致點,到時候黑龍台追查,總要分散些精力。

周紹成中了七日三魂香,命不久矣。

一府之主突然暴斃,肯定要驚動欽天監和南北鎮撫司,咱們藏不住多久。

所以找尹照文替死鬼,把庫房的官銀運出去,事後再把同隆鏢局抹了。

至于你這個懷王客卿,也能順理成章人間蒸發。」

常守靜又斟了一碗茶,溫吞吞道︰

「這幾年送進不少禁物入京,煉丹、煉藥,造那件‘冷不防’。

咱們功勞、苦勞都已立下,只等回到滅聖盟,等四尊賜福。

四平八穩的一樁事,你為何又要節外生枝,指使六欲鬼設局,殺那個紀九郎!?」

那個紅袍男子眉毛挑起,冷笑道︰

「大不淨菩薩布局千年,蠱惑那個大慶朝的方士尸解九次,眼看要成了,鑄成冷不防的龍血精金也要到手了,半道殺出一個紀九郎!

五金四魄,就差那一樣!

若辦成了,回去之後,定有一枚增壽五百的‘還陽大丹’賜下!

你我陽壽沒剩多少,得此一枚大丹,又能苟活一陣子。

許能親眼看到他白重器怎麼眾叛親離,走投無路!」

紅袍男子語氣飽含恨意,殺機幾欲噴薄!

「行百里者半九十,凡事最怕功虧一簣,你以為我不恨?

那遼東泥腿子招惹的,何止大不淨菩薩。

天運子的肉身鼎爐,叫他壞了兩具,幾條眼線也折了進去。

還有龍君埋下的釘子,水雲庵。

本該將一個埋葬陰世舊土的老妖挖出來,好對付……」

常守靜頓了一頓,略過忌諱,繼續道︰

「我巴不得那座百世經綸,降下一頁法紙,上面寫著‘紀淵紀九郎’這個名字!

這樣的話,滅聖盟就能傾巢而動,將其扼殺!

任誰也護不住!

可不知為何,這人在棋盤上跳得這麼歡快,始終沒有引起四神的震怒!

真真是叫我憋悶!」

紅袍男子坐到對面,望著滿桌的菜肴毫無食欲,一雙陰鷙的眼眸閃動,有種擇人而噬的強烈沖動。

「沒有百世經綸的那頁法紙,咱們就動不了他?

一個換血三重天的小輩,六欲鬼足夠收拾,只不過殺個北鎮撫司的千戶,咱們就不能久留了。」

常守靜搖了搖頭,並不贊同紅袍男子差使六欲鬼設局伏擊,這四十年來,滅聖盟每次謀劃、每次大計,都由百世經綸降下法紙。

凡名錄其上,絕無可活,從未失算!

現如今,紀淵的名字未曾出現于經綸之中,法紙之上。

對他下殺手,顯然就有變數。

只不過,六欲鬼精通合計之術,個個身手不凡。

沒道理擺平不了一個換血三重天,未曾凝練真罡的年輕千戶!

變數?

能有什麼變數!

常守靜神思浮動,忽然有些心神不寧,他舉起茶碗復又放下。

「嗯?」

他眉心 地一跳,望向散花閣外。

轟!

但見一道刺眼奪目的暴烈雷光,怒嘯而來!

霎時之間,比起隆冬更為酷烈的嚴寒氣流,撕開薄紙也似的牆面、木板,如一口鍘刀懸于脖頸,當即就要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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