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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煉字訣下冊,造命之大術

雄雞一唱天下白!

暮色退散,東方破曉!

經過一場好睡,紀淵精神奕奕,毫無半分宿醉之態。

到了換血三重天,鑄成法體這一層次,已經算是半步月兌離凡胎。

氣血奔走,內息孕育,時刻滌蕩四肢百骸,五髒六腑煉化雜質,使得口中津液香甜,排除污穢之氣。

倘若資糧充足,每日服用補血大丹、虎狼大藥,就足以填補練武行功的消耗虧空,也無吃喝拉撒的需求。

放在上古劫前,可以被稱為「築基大圓滿」了。

而且體魄之堅固,筋骨之強橫,還要勝過數籌。

「大師,你起得好早,這官道冷清,荒郊野嶺,難不成還能找到化緣的人家?」

紀淵飲了一口涼茶,推門走出,正好看到持著銅缽的殺生僧。

高大雄偉的老和尚頗有些風塵僕僕,好像趕了幾百里路一樣,僧袍衣角還沾著幾點污泥。

「哈哈,老衲雖不持戒,可早課、晚課卻從未耽誤過。

每到卯時就醒,參禪打坐之後,索性無事,便就四處走動,活動筋骨。

倘若遇到有緣的施主,與之講一講佛法,念一念經文,為其消災解難,化解煞劫。

也算積德行善了!」

殺生僧輕笑兩聲,慈眉善目回答道。

紀淵眼皮跳動,直覺告訴他,臨濟大師的講法念經,尋常人恐怕是受不起。

畢竟,歷代隱脈的執掌之人,多半百無禁忌,殺伐由心!

那種度化魔頭,勸其放下屠刀,皈依佛門的路數,對于殺生僧來說不管用。

這位看似和氣的老和尚,往往更喜歡以力服人,動用雷霆手段超度妖孽邪道!

「想不到大師還有此等雅興。但願,那位有緣的施主,他能夠幡然醒悟,領教佛法精深。」

紀淵眼神一閃,也沒去刨根問底。

他這位便宜師傅行事有度,儒雅隨和,是真正的高僧,而非一言不合打殺性命的邪魔。

那些出門沒看黃歷,撞到殺生僧手上的惡人、歹人。

只要願意真心悔改,應當不至于當場去世,往生極樂見佛祖……吧?

「大師接下來要往哪里去?」

紀淵嘴角含笑,將殺生僧帶到正廳。

熱氣騰騰的早食如流水般呈上,花樣極多,有輕澹口味的小米粥、白灼菜、左味的咸肉干;也有肉包子、醬拌飯、芝麻胡餅。

乍一看,還以為是江南七府的哪家巨富!

「張奇山確實有心,只不過排場過頭了。

我一個正五品的千戶巡狩遼東,又不是手持尚方寶劍,先斬後奏的朝廷欽差、監察御史。

何須這樣的陣勢!

每過一地,都立一宅,興師動眾,大可不必。」

紀淵坐定于圓凳之上,望著琳瑯滿目的豐盛早食,搖頭想道︰

「怪不得那些六部尚書、侍郎,背地里都喜歡扶持江湖勢力。

什麼漕幫、鹽幫、六分半堂。

並非只為撈錢,而是這些三教九流逢迎喜好,鑽營奉承的本事,不比官場中人來得差。

極為容易滿足虛榮與權欲之心。」

紀淵眼神清醒,沒要旁邊的丫鬟服侍,自顧自盛了一碗小米清粥。

這座連夜蓋起的氣派大院,不止各色桌椅床榻、屏風幾桉一應俱全,就連服侍的下人,做菜的廚子都安排妥當。

本來跋山涉水是一件苦差事,卻在張奇山的招待下,變成了縱情享樂的縱覽風光。

不得不說,這位盜字門的前任大當家,確有幾分手段,也曉得該怎麼討好上官。

這番話落到殺生僧的耳朵里,他拿起一個芝麻胡餅,含笑道︰

「很好,九郎,官場名利、富貴榮華,這些東西自然重要,也是你這個年紀應該追求之物。

但要分得清厲害,不能為其所累,沉溺其中。

這方天下,既不是‘佛’最大,也不是‘道’最高。

唯‘武’稱至尊、稱雄長!

譚文鷹可以坐鎮五軍都督府,壓過兵部尚書的姜歸川。

宗平南蟄伏招搖山二十年,亦能獲封大將軍,執掌九邊之一。

不在于出身與靠山,更不在于手段和計謀!

而是,當他們握住拳頭,氣血沖天之時。

全天下也沒幾個人,攔得住!」

身為佛門宗師的殺生僧,並未說些禪機,勸說紀淵放下功利之心,做到四大皆空六根清淨。

反而直言「佛」與「道」,如今都比不過一個「武」。

因為在他看來,不曾拿起過,又何談放得下?

指望一個尚未及冠、意氣風發的少年千戶舍棄唾手可得的遠大前程?

無疑是痴人說夢。

那種為悟而悟的佛理。

實如砂礫堆成的空中樓閣。

大風一吹,便就散了!

根本撐不起成佛作祖的圓滿功果!

「多謝大師指點迷津。」

紀淵大口喝完兩碗清粥,又吃了幾個肉包子,抹了抹嘴巴道︰

「對此,我亦深以為然。」

殺生僧的說法,與他所想不謀而合。

氣血武道稱雄當世,什麼富貴榮華都是虛幻,唯獨境界修為真實不變。

倘若楊洪是一尊兵家大先天,身死之後可入武廟的蓋世名將。

東宮也許就要更忌憚幾分,一道聖旨也未必壓得下那位涼國公。

五境宗師能夠鎮一宗山門,一府之地。

但也僅止于此了!

唯有宗師之上的大先天,才有底氣與朝廷對峙。

像是六大真統、以及幾座千年世家,皆屬于這一類。

尤其以滅聖盟為最,聚攏大半座江湖的宗門高手。

據說足有五位大先天坐鎮,宗師亦在雙手之數。

比如紅蓮寺的赤心上人,魔教的天運子,白骨道的納蘭桀,天機十二樓的江神宵。

這些人早早就掛在黑龍台的傳首榜單上,誅殺一人所得賞賜,豐厚到北鎮撫司的敖指揮使都很眼紅。

「送你出大名府後,老衲會返程去五鹿郡,見一趟楊洪。

他是當朝國公,位尊權重,輕易動不得。

這個道理老衲明白,最多與他說一下佛法,弄不出什麼亂子,九郎無需擔心。」

殺生僧和顏悅色,回答著之前的問題。

紀淵嘴角一抽,他每次從臨濟大師嘴里听到「佛法」這兩個字,就莫名想到那對砂缽大的拳頭。

一頓早食吃完,屬于盜字門模金一派的鷹鉤鼻男子,站在正廳外,單膝跪地道︰

「見過紀大當家!」

紀淵將漱口的茶碗輕輕放下,有些失笑道︰

「當家這個名號,未免江湖氣太重。

本官說過,張奇山仍然領著盜字門,你們也不必以我為尊。

用得著各位的地方,我不會吝惜,當然了,倘若有需要幫手的地方,北鎮撫司也會酌情考量。」

雖然紀淵並未挑明,直接講破「我以後就是盜字門的靠山」這種拉攏人心的大話。

但鷹鉤鼻男子听得明白,他們日後就是江湖當中最痛恨的那類人。

勾結朝廷的狗腿子!

「多少人想吃這碗飯,還未必巴望得上!

都道背靠大樹好乘涼,這天底下最大的一棵樹,不就是朝廷麼!

紀大人是北鎮撫司千戶,巡狩府州之地,操持生殺大權。

盜字門傍上這條大腿,何愁沒有門路!

幾句閑言碎語算得了什麼?

哪怕被人指著 梁骨吐口水,咱也能做到唾面自干。」

鷹鉤鼻男子面上透出喜色,望向端坐在正廳的那襲大紅蟒衣,眼中閃過對于權勢的敬畏。

「張奇山人呢?怎麼不見他?」

紀淵掃視幾眼,眉頭微皺道。

並非覺得被怠慢了,而是那位盜字門當家做主的張大佛爺,性子謹小慎微,極懂分寸規矩。

就連自個兒出行巡狩,都要親手安排好衣食起居,保證不受沿途跋涉之苦。

這份細膩的心思,放在官場也是一塊做尚書侍郎的好材料。

而眼下紀淵在此,卻不見張奇山出現,未免有些古怪。

「還請千戶大人稍安勿躁,佛爺正在趕來的路上。

自打曉得大人巡狩遼東,將要出京,佛爺就想備一份大禮,以為恭賀,聊表敬意!」

鷹鉤鼻男子正色以對,垂首回道。

大禮?

紀淵眸光閃爍了一下,好像頗感興趣,饒有興致問道︰

「究竟什麼樣的大禮,居然需要他親自前去?」

鷹鉤鼻男子深吸一口氣,沉聲回道︰

「乃是一座風水寶穴!」

站在正廳門柱附近的童關面色一變,按住腰間挎刀,不等紀淵發話,便就張口喝罵道︰

「放肆!千戶大人尚未及冠,年輕有為,你們家那位張大佛爺,竟敢獻上一座下葬斂尸之處,作為巡狩賀禮?!

難不成是咒大人早死!」

鷹鉤鼻男子心頭大震,嚇得打了個哆嗦,連忙解釋道︰

「童小旗誤會了,佛爺知道紀千戶手握風水一門兩道大術。

替天改命之神妙,自然不用多講,乃是撥轉氣運的通天手段。

而萬會人元,也不容小覷!

甚至于在為親族積德余蔭、孕育國運養護龍脈這方面,還要更勝一籌!

它能夠造命,點石成金!

只要耗費夠大,哪怕窮山惡水,都能化為洞天福地!

一度在上古劫滅之後,被練氣士視為當世第一奇術,用于保存傳承火種的唯一之法!」

紀淵眯起眼楮,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听人提及「替天改命」和「萬會人元」了。

當真有這麼厲害?

他心思一轉,抬手止住童關向前跨步,意欲拔刀的凶狠舉動。

眼簾低垂,掠過晦暗之色,似是看穿這個手下的所思所想。

童關並非魯莽之人,表現得這般激烈,只不過為了展示護主急切的忠心樣子。

好加深紀淵的良好印象,日後更能得到器重。

由此可以看出,有著【白虎餃刀】命格的小旗童關,比起出身不錯的李嚴和裴途,反而無師自通,最先學會攀附手段。

對此,紀淵倒也沒有流露出什麼厭惡之意,骨子里存著向上爬的野心,並非什麼壞事。

他做雲鷹緹騎的時候,何嘗不想踩下林碌、孟長河,一步一步踏往更高處。

只要辦事得力,沒有吃里扒外的異心,看在眼中、听之任之便好了。

紀淵思緒流轉,輕輕瞥了一眼童關,似是飽含深長意味。

隨後才看向單膝跪地的鷹鉤鼻男子,輕聲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鷹鉤鼻男子真切感受到身為朝廷大員,以及武道高手的沉重氣勢,屏息凝神道︰

「小的,雷敢當!盜字門模金一派的總堂主!

因為擅使火雷,江湖上朋友抬愛,也叫我一聲‘炮將軍’!」

紀淵輕輕頷首,將手放下微笑道︰

「原來是雷宗堂主,起來講話吧。

本朝沒有跪著奏事的規矩,本官在東宮見太子殿下,也都站著。」

喚作「雷敢當」的鷹鉤鼻男子順從起身,撢了撢衣袍,仍舊保持低頭垂手的恭敬姿態。

盡管聖人廢除歷朝歷代傳下的跪拜之禮,但人之間的尊卑之分、地位高下,卻無法抹平。

紀千戶覲見太子,能夠挺直腰桿,並不代表他遇到其他的朝廷權貴,也可以如此。

江湖中人把握不住分寸,早就淹死千百回了!

「細說那座風水寶穴,本官頗感興趣。」

紀淵身子前傾,眸光垂落。

張奇山、還有臨濟大師,都認為他依仗皇天道圖,以及元天綱傳下的半部煉字訣,是風水一門的兩道奇術。

這其中應該有些關系才對。

「回稟千戶大人,正所謂風水入門,便學堪輿。

古往今來的方士、相師,乃至于練氣高人,多少都會些望氣、觀地勢的本領。

若說替天改命是風水第一,那萬會人元便足以被稱為堪輿無雙!

曾有傳言,三千年來所有的人道皇朝,都要定都于‘天京’。

原因在于太古劫前,這里是最後一位人皇坐化之地,沾染天地垂青的大氣運!

上古之時,還曾被闢為正道巨擘玄天宮的山門道場!

滄海桑田,幾經變更!

直到人道為主的新史開啟,統一玄洲滅盡諸國的大慶皇朝,請數位大宗師堪輿龍脈,選擇定都之地。

這才有了覆壓八百里的天京城!」

雷敢當將這一段久遠秘辛娓娓道來,正聲道︰

「天京城山環水抱,藏風聚氣,乃第一等的風水寶地!

但它也不是生來如此!

經過搬運水脈、挪移山根,又施以各種手段,將兩條巍峨雄渾的蒼莽龍脈埋下!

這才有了延綿國祚,玄洲正統的天上白玉京!

而這,便是堪輿的造命大術。

以後天之法,聚先天之道,點石成金,化腐朽為神奇!

佛爺曉得千戶大人練成這門大術,特地花費心思,尋來一座風水寶穴,絕無詛咒的意思。」

風水寶穴?堪輿造命?

紀淵眸光微沉,這與元天綱的半部煉字訣的下冊所言,倒有幾分相似。

上冊是以氣數煉命數。

下冊則是以天材地寶造就命格。

兩者齊全,才能窺見風水一門大宗師的真正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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