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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深山訪客

石門溝鄉黨政辦主任顧長生今年剛過三十,可是在眼前這個小老板面前,總覺得自己到了大叔的輩份。

門外的車他沒見過,但知道黑牌子車肯定不簡單,雖然車身掛滿了灰塵,卻顯得更加剽悍、霸氣。

從車上下來的這個小老板個子不高,戴副眼楮,皮膚細女敕,絕對是未經風雨的樣子。

他身邊的歪果仁,看神態應該是保鏢+司機,白皮灰發,鼻梁高聳,眼窩深遂,雖然是個大帥哥,卻給人生人勿近的感覺。

年輕的老板自我介紹說,他們來自東華集團,到昌龍這邊走訪親戚。

顧長生忽然想起,最近藍市那邊有一家企業就曾把招工廣告打到昌龍,似乎就叫東華。

于是眼前這個小伙子的身份,就更加高不可攀了。

陳立東跟顧長生介紹完自己後,說道︰「顧主任,我想去一趟山杖子村,怕找不好路,想請您幫個忙,看能不能請您安排人帶我去一趟。」

陳立東話一說完,那個歪果仁不知道從哪拿出一條紅塔山香煙,放到了顧長生身後的櫥櫃上。

顧長生趕緊站起來推辭︰「哎呀,我們這不興這個。您遠來是客,哪能要您的東西。」

陳立東攔住顧長生遞煙的手,說道︰「領導,煙酒不分家,您就別推辭了。不知道去山杖子村遠不遠?」

顧長生放下煙,說道︰「山杖子村離這里大概有三十多里路,可不好找,我帶您去吧。」

說完,把煙放進抽屜,鎖上鎖頭,拔下鑰匙,帶頭往外走。

走到屋外,顧長生瞄了一眼那輛彪悍的越野車,就向院牆邊上的車棚子走去。

陳立東看出,顧長生想去騎車,趕緊叫住他。

「領導,坐我的車。」

顧長生停住了腳步,猶豫兩秒,說道︰「那邊路有點不好走,不過你這車應該能過去。」

說完,走到副駕駛,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陳立東上車後,又把孫婕介紹給顧長生。

顧長生說道︰「陳總,你就別叫我領導了,我是給領導搞服務的,擔不起您的稱呼。」

陳立東只好說道︰「那我就叫你顧哥吧。哥你去過藍市嗎?」

顧長生嘿嘿笑著說︰「去過。小的時候,昌龍還屬于藍市呢,我上高中的時候才被劃出來,歸了秦榆。」

「啊。」陳立東有點驚詫地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敢情,我們曾經是老鄉。」

顧長生道︰「我也有親戚在濱海。濱海好啊,能種水稻,你們生下來就吃大米。

我們這里可不行,只能種谷子、苞米和高粱,我可是吃糙糧長大的。」

陳立東也回憶道︰「小時候,都吃不飽,我小時候也經常吃高粱米飯,吃苞米餅子。

听我爸說,他在生產隊當隊長的時候,要趕著大車來你們這兒用大米換糙糧。

昌龍的紅薯、核桃都很有名的。」

顧長生也贊同道︰「敢情你也吃過苦。我大姑在濱海,小時候去濱海,就是去我大姑家要糧食。

我上頭有三個姐姐,家里糧食從來沒夠吃過,實在揭不開鍋,就去大姑家借糧食。

你知道嗎?小時候我跟我爸趕著牛車,要走兩天才到濱海,拉一車山貨才能帶回去幾袋大米。

山路不好走,遇到上坡,人就得當牲口使,跟著拉車。」

陳立東感同身受地道︰「當年靠的就是把人當牲口使,才度過了困難時期。現在這邊都好過了吧。」

顧長生搖了搖頭道︰「我們這里閉塞,想干點事太難了。

我听說過你們東華招工,縣里有不少人報了名。

守著窮山惡水沒出路,只能到外邊打分工。

實話說,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我都想去你們那兒干一番營生。」

陳立東不敢接茬了。

一個鄉的黨政辦主任,或是股級干部,或是副科級。

顧長生看著雖然實在,但畢竟是官場中人,跟這樣的人,說話需要注意分寸。

大概走了20分鐘,開始走上坡路。

越野車順著山路盤旋而上,一邊是河溝,一邊是山岩,路面更加顛簸,路旁的山棗稞、紫穗槐等枯枝刮過車身,發出刷拉刷拉的聲音,坐在副駕駛的顧長生都覺得心疼。

等看到山杖子村的時候,車已經開到了半山腰,遠處的河道已經顯得細小。

忽然,艾德蒙踩了剎車,陳立東扭頭向前方看過去,發現路中央是滑下來一灘石頭,其中幾塊比較大。

艾德蒙開門下去,顧長生也走了下去。

走到石堆旁的時候,艾德蒙想彎腰把石頭搬走,顧長生攔著道︰「你搬不動的,一塊得有200來斤,我喊人。」

說完,抬頭沖山坡上喊道︰「喂!你們倆別死在那,過來搬石頭。」

這時,陳立東才注意道,山坡上有倆人,似乎在拾柴禾。

那倆人听到聲音,小跑著過來了。

沖著顧長生道︰「領導,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顧長生笑罵道︰「你們倆騾子,利索點,趕緊把石頭搬開。這是來你們村串親戚的貴客。」

倆人二話不說,彎腰動手,合力把大石頭搬開。

再回頭抄起刨樹根的鎬頭,把碎石平整一下,車子就能過去了。

顧長生又沖倆人道︰「帶路,去劉石匠家。」

這時,陳立東讓艾德蒙揀了一塊石頭,放到車後艙里。

劉石匠大名劉石柱,就是陳立東和孫婕想拜訪的「親戚」。

這個劉石匠,當然不是陳立東或者孫婕的親戚,而是那位被切掉子宮的產婦的父親。

陳立東讓人查了產婦的身份信息,又找到了介紹產婦遠嫁的媒人,才知道產婦的父親叫劉石柱,住在昌龍縣石門溝鄉山杖子村。

山杖子村不大,只有百來戶。

顧長生似乎對這里很熟悉,經常來的樣子,也認識劉石柱。

而剛才這倆人四十來歲年紀,一副憨厚淳樸的樣子,被顧長生使喚著,似乎並不反感的樣子。

再次上了車,艾德蒙開車緩速跟在倆人的後邊。

顧長生這才道︰「山杖子是我姥姥家,劉石匠算是我的表兄吧。

這倆人,得跟我媽叫姑女乃,比我小一輩。

倆人都是超生戶,作結扎的時候不知道咋想的,倆男人做了手術,被人叫做騾子。」

說到這里,顧長生才意識到車里有位女士,趕緊閉上了嘴。

山杖子村民的住宅,隨坡就勢搭建。牆體幾乎全是石頭,用白石灰勾縫。窗戶有玻璃的,也有塑料紙蒙著的。

劉石匠家條件稍好一些,前後兩進的院子,後院應該是兒子家,劉石匠住在前院。

听說閨女家來人,老兩口很詫異。

閨女嫁過去就沒回家過,難道是出了啥事兒?

陳立東陪著孫婕走進劉石匠家的院子,艾德蒙從車里拎出煙酒、罐頭、麥乳精等禮品,放到堂屋。

在劉石匠的里屋,陳立東說道︰「我是劉翠芳嫁過去那個村的村長,上午去了景忠山,下午想起翠芬的娘

家在這里,就來替她看望二老一下。」

劉石匠听說對方還是個村長,就更有點惶恐,說道︰「哎呀,讓你大老遠跑一趟,這是圖稀啥。

那個翠芬她沒出啥事吧?」

一旁的孫婕想說話,被陳立東踫了一下沒開口。

只听陳立東說道︰「翠芬挺好的,為人本分,干活勤快,對公公婆婆也孝順。她就是惦著你們老兩口,總是放心不下。」

劉石匠這才坐到炕沿上,說道︰「那我就放心了。

我們倆也不用她惦著,讓她好好過日子就行啦。」

說了一番客氣話,陳立東就準備告辭了。

劉石匠也沒留著,一直念叨讓村長破費了。

走到外邊的時候,陳立東跟顧長生說道︰「你先走,我跟大伯說兩句話。」

十多分鐘後,陳立東才走出院子,上了越野車。

擦黑的時候,顧長生才帶著陳立東一行回到鄉里,交待一番後,又帶著一行人往縣城趕去,縣城有幾家賓館條件好一些。住在鄉里的話,整個石門溝都沒有家旅店,鄉里倒是有兩間宿舍,條件太差了。

晚上,在一家羊肉館,四人吃了一頓全羊宴,之後入住到縣城的一家賓館里。

顧長生也陪著住下來,因為陳立東跟他說,想去拜訪縣里領導,看看能不能在石門溝開鐵礦。

準備躺下休息的時候,孫婕問陳立東︰「你把劉翠芬的情況跟她爹說啦?」

陳立東笑著搖了搖頭,「沒說。」

「那你倆說啥啦?」

「我告訴劉石匠,他閨女挺好的,懷了孩子,馬上要生啦。

然後把那五千塊錢塞給了他,跟他說劉翠芬養養身子後,可能要回娘家住幾天。

回來後,用這錢補補身子,別受了委屈。」

給對方5000塊錢,是陳立東跟孫婕商量好的,表示對發生醫療事故的歉意。

但是,听陳立東的話,根本沒提劉翠芬難產,孩子沒了這件事。

孫婕瞪著陳立東道︰「你這麼說不怕引起誤會?」

陳立東還是笑吟吟地道︰「能有啥誤會?

我打听了,劉石匠有三個兒子,倆丫頭。

劉翠芬是老閨女,才嫁不出去。

你應該問過她的既往病史吧,她沒有跟你說她小時候就犯過癲癇的情況吧。

可她爹說了,劉翠芬要是告訴你她有這樣的病根,你們應該能提前準備吧?」

孫婕回憶幾秒,說道︰「她沒跟我說有癲癇的病根,要是說的話,我也不留她,提前就送到市里去了。這人有點糊涂啊。」

陳立東開解道︰「這也算隱疾,控制的好的話一輩子也不見得犯幾回。所以她不說也是正常的。生孩子觸發羊角風,有一定概率的吧?」

孫婕嘆息一聲道︰「我也沒遇到過,但是懷孕、分娩合並癲癇是學過的。」

陳立東摟住媳婦繼續開解道︰「總算大人沒事,生不了孩子,抱養一個就行了。

如果劉翠芬在婆家被欺侮,我就找他們村長說道說道。

如果被趕回娘家的話,有我給的五千塊也不會太難過。

咱們沒必要跟劉石匠說劉翠芬的事情,就當走個親戚就行了。」

孫婕听完後,琢磨了半天也明白,只能這麼做。

這才開始月兌掉外套,開始洗漱。

孫婕正刷牙的時候,陳立東換好睡衣,走進洗手間,從身後摟住媳婦的腰,說道︰

「菩薩跟我說了,求人不如求己。今晚我們要努力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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