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處長下來辦案,不應該是抓陳立東這條小魚。
陳立東心想,應該是周的事情發酵了,看這舉動應該是高層在博弈。
沉吟了一下,坐正了身體,陳立東說道︰「不瞞二位,我確實出售過鋼坯,但那些鋼坯都是從毛子那邊倒騰過來的。」
劉處長繼續問︰「你和北鋼有關系嗎?」
「要說關系還真有,我哥就是北鋼的,不過他只是一名普通工人,前年就回家創業了。」陳立東在尋思著自己還認識馬建國,可千萬不要給馬老師找事兒了,引火燒人最惡心了。
就听劉處長接著問︰「我們辦案時北鋼有人說過,在藍市也調查了兩家軋鋼廠,對方也說你的鋼坯是北鋼生產的,你怎麼解釋?」
「事情很簡單。」陳立東說道︰「我從毛子那邊進口的鋼坯,是從軍工廠里偷運出來的,我拿不到批號和合格證。國內軋鋼廠問來路,我就打了北鋼的幌子說是某位北鋼領導批的條\\子。就這麼回事兒。」
陳立東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繼續說道︰「查證我說的情況也簡單,北鋼哪個鋼廠都不會收到我經手的條//子,也不會有我運鋼坯的出庫記錄,因為真沒有,這只是個烏龍罷了。哦,還有,前段時間北鋼還找人查過我,我已經跟對方解釋過了。」
「周也派人查過?」張處長開口問道。
「嗯,我前段時間在藍市遇到了中青報社掛職的溫曉宇,她跟我提起過。」陳立東解釋道。
「你認識溫曉宇?她怎麼說?」張處長繼續問。
「溫主任說,在燕京一次聚會上遇到了周北方,周听說她在藍市掛職,就讓她調查一下我和北鋼哪位領導有關系,鋼坯是怎麼弄出來的。我跟溫主任也解釋過了,跟我剛才說的一樣。」陳立東繼續解釋,除了鋼坯以進口為理由,別的都是實情。
張處長看了看劉處長,劉處長問︰「你和周到底認不認識?」
「二位領導高看我了,我哪兒認識人家。要是能搭上周總的關系,我早就跟著去港島炒股票了,哪兒還需要干實業賺辛苦錢。」陳立東苦笑道。「對了,我正在立項建一座鋼鐵廠,有國外的投資方。是不是北鋼周老板在打壓我?不想讓我搶他們的市場?」
劉處長看向張處長,張處長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會被誰拿來當槍使。」
「領導,事情就這樣。我賣的鋼坯不論是質量還是價格都沒有問題,結算、繳稅也都按規矩來,我也只是和個別人口頭說說而已,從來沒有在實際交易中做過假。」
說道這里,陳立東停頓了一下,繼續道︰「當然,我這麼口頭說說,也許給北鋼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如果北鋼追究我的責任,可以按法律程序來,是打是罰我都認」。
張處長听完後,說道︰「行吧,就這樣吧。李局長,你起草個調查筆錄,請陳總簽一下。內容就按鋼材說的這樣,措辭上你斟酌一下,別跟我們審違|紀干部那樣語氣生硬。」
跟李建民交待完,又看向陳立東︰「陳總,打擾你了。
希望沒有給你帶來麻煩,如果有其他問題,我們會委托縣里找你核實,請你繼續配合。」
「沒問題,我們搞經濟的,也希望你們收拾貪官、樹立正氣,給我們企業保駕護航。」陳立東心頭一松,表態道。
張處長听完哈哈一笑,說道︰「感謝陳總對我們的理解和支持。唔,陳總對當前的政治風氣怎麼看?」
「領導,我還年輕,對政治方面的事情沒啥了解。」陳立東客氣道。
張處長卻不依不饒︰「你們搞企業總會和政|府部門打交道,有什麼不順暢的地方,可以跟我們說說,我也想听听基層的聲音。嗯,你就隨便說,我也隨便听,有些事情也不用提名道姓,說說現象就行。」
陳立東沉吟了一下,說道︰「好吧,領導。我說說我的一些看法,不對的地方,請領導批評。實話說,我們抓經濟、上項目、建企業,離不開各級政|府、各位領導的支持。我們最希望的是,政|府管好政|府的事情,企業干好企業的事情。一些領導不要把手伸的太長,有好處就撈、有便宜就佔,那就糟了。我們藍市、我們濱海縣的領導就非常重視打造好的營商環境,我們正準備投資3個多億美元上煉鋼廠項目,也是看中地方政|府對我們的支持。」陳立東這話是有點圓滑,貶斥了現象又夸了地方。听得張處長和劉處長又哈哈一笑。
劉處長接口問道︰「陳總,你對現在的國企領導干部怎麼看?」
「國企嗎?國企很復雜啊,不同行業有不同行業的特點,大國企和小國企也不一樣。」陳立東說道。
「哦?怎麼不一樣?」張處長對陳立東這句話很感興趣。
「現在是小國企吃糠咽菜,甚至都揭不開鍋,好多是靠著政|府和銀行接濟過日子。比如我去年收購的盤山電機廠,一年沒給工人發工資。大國企麼,大國企在行業里有著壟斷地位,有的干脆自己給自己定政策,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在行業里非常霸道,政|府機關都得哄著他們。哦,我是不是說得有點多了?」
「你說吧,我就想听這個方面的問題。」張處長鼓勵陳立東繼續發表意見。
「那我就多說兩句。現在國家正在推行現代企業管理制度,我感覺很有必要。在一些國有企業,管理僵化、論資排輩、排斥異己的現象非常嚴重。企業發展靠什麼?靠人才、靠技術、靠對市場規律的適應,而不是靠長官意志。我們廠這兩年從北鋼挖了一批技術骨干,他們私下說,在北鋼想提拔、想進步,得先站隊,先奉承好上級,用誰不用誰,不看能力看關系,這其實是官僚習氣。這種問題在企業里最要不得,拉山頭、擺交椅,很耽誤事。我就說這麼多吧,不針對誰,我也是听工人們這麼說,人雲亦雲罷了。」陳立東說是不針對誰,其實已經有所指了,明白人一听也就明白了。
張處長臉上含笑,說道︰「陳總說話很有水平啊,受教了。李局,筆錄好了吧。」
「寫好了,您看一下。」李建民遞過來筆錄紙,一共兩頁,問答也就十幾段話。
劉處長看完遞給張處長,張處長看看完又遞給陳立東,說道︰「陳總看一下,如果沒問題,就
簽一下字。」
陳立東結果來順了一下,都是按自己說的寫的。就拿起筆,寫上︰以上跟我說的一致。陳立東。
劉處長接過來,看了一下,問︰「陳總對紀檢工作很熟悉嗎?」
陳立東臉上畫個問號,啥意思?噢,寫多了。上一世他管過環保,被問過責,紀委的同志調查過幾次,每次筆錄後邊都要寫上那幾個字後再簽名。嘿嘿,露馬腳了。于是訕訕地笑道︰「我爸原來在村里當村長,因為生我妹妹被擼下來了,去年鎮里補充調查,我替他寫過筆錄。」陳立東真不愧是大忽悠,謊話張嘴就來。
兩位處長听了一笑而過。等陳立東在筆錄上按上手印後,張處長站起來跟陳立東握手︰「不打擾你了,祝你工作順利、事業發達。」
調查組的人,終于應付過去了。陳立東心里也輕松了許多。他已經猜到,北鋼的問題要揭蓋子了。
距離過年還有幾天,陳立東打算去一趟遠東,跟洛維奇對對賬,把遠東商貿年終決算做出來。一起去的還有孫旭友和陳淑芬。
陳媽听說他們要去毛熊國,擔心地說︰「听說毛子那邊在打仗,會不會有危險?」陳立東哈哈大笑︰「媽,毛子在西邊打,我去的是東邊。中間隔著一萬里呢。」
這時,陳家的進出口生意已經做得很大。在這里給讀者大大們理一遍經營路線︰先由元亨商貿從藍百集團采購物資,走鐵路運到哈市,經綏城到雙城子完成出口。在遠東的運輸和銷售,走的是遠東商貿的賬,遠東商貿的股東是陳立東和根納季,但具體操作人員都是洛維奇安排的軍隊上的人。貨物在雙城子就開始分銷了,一小部分運往海參崴,大部分運往伯力,再從伯力銷往阿穆爾州等大區。物資銷售後所獲資金就地采購木材和廢鋼,木材運回國內記到元亨商貿,由藍百集團總經理蔣仁義安排人分銷;收購的廢鋼開始時也運回國內,後來就直接送往共青城的鋼鐵廠了。完成這麼一輪交易,用不了一個月的時間,扣除運輸費用、關稅費用、人工費用、攻關費用,總體上有30%的利潤,諸位注意,這是商貿交易,30%可是厚利。
元亨商貿開始以8000萬墊本,半年多賺了多少了?大概兩個億,當然是人民幣。至于洛維奇和蔣仁義賺了多少,那是人家的事情。不過,陳立東這邊的利潤都留在了遠東商貿賬上,一部分資金收購了共青城鋼鐵廠的股份,還與根納季拿下了共青城的一個柴油機廠。遠東冶金的日常費用、采購廢鋼的費用、後續啟動煉鋼的費用,都要從這里出。
飛到伯力,見到洛維奇的時候,老爺子在發火,原來西邊與車|臣的戰爭對遠東這邊已經有了影響。
洛維奇因為大義滅親的舉動,成為這個年代毛子部隊的一股清流,現在他已經成為遠東軍區副司令兼後勤部參謀長,算是位高權重了。
這幾天接到命令,有一支北高加索軍區的參戰部隊要來這里集訓,戰斗訓練局歸洛維奇負責。老爺子有點不樂意,萬里迢迢來這里訓練,難道是因為我敢把兒子斃了,有震懾力?關鍵是撥付的訓練經費寥寥無幾,莫非是听說這邊生活過得去,想讓我幫忙養一下新兵蛋//子?算了,也為國家統一做點貢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