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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節 旅法師4

四周的環境迅速褪去。奇怪的柱子,白色的石頭地面,飛舞的鎖鏈以及掛在鎖鏈下端的斬首刀都在很短的時間里消失不見。這里重新變成了一個早已冷卻凝固的岩漿池。

張成可以看到自己下半身躺在不遠的地方,從中截斷的月復腔中,流出大量的內髒。哦,還有探出頭的半截脊柱。

不管是穿越者還是土著,看到這種傷員估計就直接放棄。這種傷勢哪怕是白痴也明白沒救了。

但是那名為死亡的巨大陰影並未將絕望和恐懼壓垮張成的內心。因為另外一種感覺,疼痛,暫時壓倒了其他的一切。

正常來說,人類感覺到劇烈疼痛會發出各種痛呼,用這種方式哪怕不是降低疼痛,至少也是降低了疼痛的影響。但現在張成明白了,如果疼痛超過了某個界限,那你就連痛呼都做不到了。眼下就是這麼一種情況。

不是痛苦壓倒了意識,而是整個意識都被痛苦切開,分裂成了很多個。

「好痛……痛死我了……痛的我快要死掉了……嗚……」

「死……死?你說死?誰說要死?!咳……咳……嘔……嘔……嗚……」

低頭看去,能夠看到斷口處的胸腔,那邊的心髒還在跳動,但是卻已經明顯慢了下來。

死亡戳破了原始獸性的最後一層外殼,將一切的偽裝,一切的虛幻,以及一切的外來裝飾都統統扯了下來,暴露出隱藏的真正面目︰那是一只狂暴的野獸。

「心髒……心髒……不能停下來了!停下來……就完了……」

「X的,」一只手猛的捏住心髒,一下一下的揉捏著,促使心髒再次收縮。「跳!給老子跳!」

這是難以置信的執著和瘋狂,也是一個人殘暴,冷酷,不可馴服的真正本質。一切文明社會的經歷都只是在這本質上披上一層薄薄的外衣,從來沒有改變它。

在外力的刺激下,本來逐漸衰弱的心髒重新開始跳動起來。

「身體……身體……老子的身體……畜生……」另外一只手在地上扒拉著,朝著自己被切斷的身體爬過去。

我不會死,我不能死,我怎麼可以死!

狂暴的野獸趴在了自己身體上,將各種流出來的腸子之類髒器重新塞回去,把上下兩截不顧一切的拼湊在一起。接著,他一只手從口袋里掏出了玉戒。蘊含著治療之力的珍貴寶物。

已經來不及考慮後悔之類的東西,鮮血在岩漿冷卻凝固形成的石頭上流淌,所以玉戒的力量迅速就被激活了。白色的光芒閃過之後,更多的裂縫出現在戒指上,原有的那些裂縫也加深了。整個戒指看上去千瘡百孔,似乎馬上就要解體。但是它畢竟沒有解體。

又一道白色光芒閃過。玉戒耗盡了它的力量,就在張成手中化為灰暗的碎片,灑落塵埃。

狂暴中的最後一絲理性讓他召喚出面板,看了一眼自己的狀態……其他的狀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他的生命值為0。

如果這是游戲,玩家可以看到自己和敵人的生命值的,這個「0」代表著他已經死了。

非常徹底的,沒有任何質疑的死。按照面板的生命值評判標準,哪怕再把他大卸八塊,生命值也不會有任何動搖。

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他之所以還活著,還能動,是因為「忍死」專長被激活了。由于這個世界掌握死亡的神祗司命賦予的特權,讓他在受到必死的傷勢之後,能比其他人多支持那麼一小會,大概就五分鐘左右。

可是他很清楚這並不能讓自己獲救。因為哪怕現在來個痊愈術瞬間恢復一切傷勢,那個陷阱也會再次啟動。或者說在這個陷阱面前,例如治療法術之類的東西都是浮雲。

銀色的小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張成邊上。

它使用了某種力量,仿佛一陣強風,將張成身體吹起來,朝著岩漿池外面飛去。最後吧嗒一聲摔在地上。客觀的說摔的不是很重,但是卻足以讓他身體再次如字面上一樣斷成兩截。

張成的雙手執著的抓住了自己的下半截身體,維持著兩截軀體並攏在一起的姿態。斷口之處除了痛苦還有酸癢。難以名狀的,讓人幾乎無法承受的癢。

「畜生……畜生……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要挖出他的眼楮……拔出他的舌頭……揪出他的心髒……還有拉出他的腸子……」

可是縱然心中狂暴的念頭一秒都沒有停止,失血和痛苦還是讓他越來越虛弱。他本能的知道,「忍死」的時間一到,他就會死。就這樣,靜悄悄的死在這個世界這麼一個不知名的位置。他在地球上的身體則會被送進醫院,最終醫生開出一個標注著「猝死」的死亡證明,送給他的家人。

不可接受!不可原諒……

然而,不管你多麼不甘,不管你多麼不願,世界的規則並非個人的意志所能抗拒。張成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呼吸一點點衰弱下來,他身體越來越麻木,越來越冰冷。就連痛楚和癢似乎都在減少。死亡宛如一陣陰雲,不可遏制的遮蔽了他意識的大部分天空。

「老子才不要死,要活下去!」他心中發出了最後一聲獸性的咆哮。

「成功了!」張成最後殘留的意識听見了小熊的呼喊。小熊此刻懸浮在空中……不過他知道它本身就沒有實體,所以哪怕懸浮在空中也很正常。

一股白色的光芒再一次在他身體上出現。一股難以形容的暖流涌入他的身體,沖開了之前的冰冷和麻木,卻也激活了之前的痛楚和癢。不過這個時候張成已經無力掙扎,他只是執著的捏著自己身體,讓上下半身連在一起。這股暖流似乎比痛楚更有威力,瞬間吞沒了他的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成睜開了自己的眼楮。

身體虛弱的簡直像是石頭,哪怕抬起一只手都費勁全力。此外,還有口渴,難以置信的,喉嚨都快燒起來的那種渴。

「水……」他伸手進自己隨身的次元口袋,從中掏出了水囊,大口的喝了起來。有一半的水澆在身體上,卻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必須要說,得到這個次元口袋真的太好了。

口渴稍稍緩和之後,他使盡全身力氣,這才坐了起來。看了看身體,身體中間部分已經連起來了,但是有一道非常明顯的傷口,傷口上滿是女敕肉。而疼痛仿佛像是被被稀釋的墨水一樣,遍布全身。

我沒有死嗎?我居然活下來了?

張成四處看了看,正好看到小熊就在他的邊上。

「很幸運呢,」小熊注意到張成蘇醒。「張成,我之前剛剛學到了褻瀆祭司的本事。從少司命那里偷了一些力量,這才救下了你。否則的話,我只能看著你死掉。」

「少司命……是誰啊?」

「用簡單的話來說,就是掌握著生命、生育、幼童這幾項神職的神啦。不過祂有點奇怪。明明擁有如此強大的神職,但是態度很消極,幾乎不卷入任何爭斗。也對繼續提升沒什麼興趣,真的很奇怪。」小熊隨意的聊著。它並非普通生物,所以它雖然知道張成剛才瀕臨死亡,卻絲毫不懂剛才那擦肩而過的死神到底給了張成心靈多大的影響。

「過了多久了?」張成突然問道。

「不知道,不過距離天亮還早著。」小熊回答。他們出發的時候折合地球時間大概是晚上九點左右,之前旅途很平靜,從頭到尾應該不超過兩個小時。所以……現在大概是午夜一兩點?

張成勉強站起來,看了一下自己面板。果不其然,他身上多了一個「虛弱」的DEBUFF,力量、敏捷和體質屬性減半。此刻只有4.5的力量,難怪整個身體如此沉重,幾乎動一下就要耗盡全力。

張成在心里對自己苦笑了一下。這次能活下來,大概就是靠著自己已經10點的幸運了吧。

「不過呢,更多的還是靠你自己。」小熊說道。「如果你不是強行對接上身體,就算是治療法術也沒用。」

張成繼續休息了一會,「我那個……身體情況為什麼會這樣?」

「這麼嚴重的傷害,就算是治療法術也沒辦法一下子治好的。」小熊說道。「下面必須靠時間慢慢恢復。以我對人類的了解,張成,你應該需要兩三天休養才對。」

「休養兩三天嗎……」張成掙扎的站起來。這個樣子實在難以行動,他給自己上了一個公牛之力。在魔法生效的瞬間,感覺果然好了很多。身體稍微有點力氣了,雖然依然虛弱,卻不至于如剛才那樣動一下都艱難。

如果他是一個純戰士的職業,那真的別無選擇,只有想辦法先回去了。但現在他怎麼說也是8級的法師。法師的力量,可不在手臂上!

「我要去看看……那個家伙!」張成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看著岩漿池前方的通道。如果按照游戲時間線發展,那麼吳嵐肯定會帶上另外一個人過來。無論這個人是誰,最後結果不會有任何區別——他都可以進入里面。那麼問題就來了,游戲里並沒有吳嵐這個人。事實上,別說人了,游戲里就連這個區域都沒有出現!

那麼吳嵐最後成功了,然後果斷的擺月兌了坑爹的魂穿……亦或者……另有其他結果?

理智告訴他,吳嵐進去已經過了足夠長的時間了。也就是說,如果吳嵐沒騙人,張成進去很可能最終遇到的是已經變成旅法師的吳嵐。普通人只能召喚一些普通野獸,但是旅法師肯定是可以召喚出種種不可思議的強大的生物。那些只有大靈和神祗才能對抗的生物。從這一點來說,退卻是張成最好的策略。

可是……讓理智見鬼去吧!舍得一身剮,能把皇帝拉下馬!

岩漿池前方的這個通道,本質來說是一個死胡同。而且這條死胡同也不是特別長,從岩漿池這里出發,大概就只有五六百米的距離吧。

至少張成抵達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他完全沒預料到的場面。

吳嵐背靠著在岩壁之上,一根粗大的尖刺從正面刺穿了他,將他釘在上面。看得出來他已經掙扎了很久,但就像所有垂死之人必然會面對的場面一樣,他終于已經放棄了掙扎。

那根尖刺源自一只巨大的黑色甲蟲。外形如一只獨角仙,但體型極大,宛如一輛小汽車。看到張成過來,甲蟲發出輕微的嘰喳聲響,看上去想要把自己深深插入岩壁的角拔出來。

要特別說明的是,這個甲蟲感覺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那種蟲子,它的身體在黑暗視覺效果之下,能夠感覺到似乎有點朦朧不清,仿佛一種半真實半虛幻的存在。

張成隨意的使用了一個光亮術,想要看清楚這個蟲子到底是怎麼回事。然而,從光線冒出來開始,蟲子發出了急促而慌張的叫聲,它的身體表面也開始淡化。

張成又放了一個光亮術。這個黑暗的空間又一次充斥著光線。這一次蟲子擋不住了,它身體表面的黑暗在光線下一層層的消散。最終,蟲子不顧一切的扭動身體,將自己的尖刺拔出來。在吳嵐的尸體將撲倒而未撲倒的那個瞬間,蟲子猛沖向尸體下方的陰影中,迅速的消失。

吳嵐的尸體撲在地上,發出一聲濁響。

張成來到吳嵐尸體面前,剛才的憤怒尚未褪去,但是他也知道焚尸泄憤之類毫無意義。

吳嵐並沒有次元袋,他只有丟下的背包。顯然他在丟下背包準備戰斗的瞬間遭到了突襲,在來不及躲避的情況下,被一擊命中,直接貫穿並且釘死在岩壁之上。不過貫穿的位置並不是心髒,所以他看上去掙扎了很久。但是沒有用,人類的力量終究有限,隨著時間推移,流血過多最終要了他的命。他現在已經徹底的死透了。此時,他一雙眼楮無神的看著面前的張成,微張的嘴巴里滿是凝固的鮮血。仿佛不懂自己為何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

吳嵐的背包則被甩在一邊,背包開著口,一本旅法師之書從包里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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