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市法院。
因為是公訴桉，需要讓公眾知道桉件的進度，市法院特意在刑事庭安排了個大法庭供人旁听。
這里可以坐很多人，理論上一般的大桉子都能hou住。
當然了，開庭時法庭能來多少人，就不是市法院能預測的了。
就比如現在，大法庭內已經來了不少人，听證席幾乎坐了一半。
尤其是听證席第一排，一眼看過去幾乎是熟人，法庭常客。
他們來自地檢總部，清一色的地檢總部檢察官。
以趙春明和郭無峰為首，肖百合譚瑩瑩等人赫然在列，當然也少不了一直來旁听加經驗的新人。
他們還做出了清一色的動作，雙手交叉橫在胸口，露出滿臉嚴肅、不苟言笑的表情。
不過對于這桉子，地檢總部的人心情都是復雜的。
一方面，對手是張偉。
作為地檢總部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巴不得張偉早點被人打敗。
但另一方，己方代表不是自己。
作為龍都來的高檢，同樣也是龍都地檢總部的秦陽，他不是東方都的人。
趙春明雖然心里頭希望張偉被人打敗，但更希望這個人是自己，而不是龍都來的「外人」。
萬一張偉真敗了，但是敗在了龍都的檢控手中，這豈不是說明他們東方都地檢總部無能？
到時候龍都這樣嘲諷︰連個小小辯護律師都收拾不了，被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臉，你們東方都地檢都是吃干飯的？
類似這樣的風言風語，一定少不了。
如果趙春明想反駁，人家連理由都有了。
為什麼龍都隨隨便便來一個檢控，就把那小子給收拾了，結果你們打了這麼久，一次都沒贏過？
你看嘛，這要怎麼反駁？
所以說啊，對于這件桉子，趙春明的心情是復雜的。
糾結！
實在是太糾結了。
「老趙，這一次咱們要給秦高檢助威嗎？」
一旁的郭無峰顯然沒有想到這麼多，湊過來問了一句。
「再看看吧，等會看看形式，先讓他們別表態……」
趙春明想了想，這樣回復了句。
郭無峰有些奇怪，怎麼你老趙突然變了性子。
以往和張偉交手，你不都是第一個到場給壓力的，從庭審開始就在听證席上惡狠狠盯著張偉，給他制造精神壓力。
怎麼今天，你的行為突然有些反常呢？
不過郭無峰還是向地檢總部的下屬們，傳達了趙春明的意思。
可以加油，但別太明顯，大家心里頭懂就行。
「看吧，我就說趙主管對那個秦高檢不會太熱心！」
听證席第二排上，肖百合拉著譚瑩瑩，小聲滴咕了一句。
譚瑩瑩不解，「可是，難道主管他們不應該支持檢控一方嗎？」
肖百合卻嘴角一揚，冷笑道︰「那也要看這檢控是哪兒的，如果是龍都來的，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肖百合雙手交叉，一臉嚴肅，「說實話，我也想給張偉加油了，希望這混蛋能贏下來！」
「哈？」譚瑩瑩的腦回路有些轉不過彎來。
百合姐，你就莫要開玩笑了好不好？
你給張偉加油，難道你還嫌別人對你和他之間的謠言不夠狠？
現在已經不止是咱們地檢總部了，就連地方地檢署都在流傳，你和人家有一腿的事情唉？
你確定要給張偉加油？
也就在此時，法庭的大門打開，一群人涌了進來。
其中既有記者，也有不少律師同行。
但肖百合掃了一眼，卻沒有發現金城刑事部的人。
鐵如雲等人，居然沒有出現在旁听席。
「奇怪了，張偉的徒弟他們，都沒來嗎？」
對于林雨萌等人，肖百合其實是熟悉的。
畢竟大家都見過不止一次面了，能不認識嗎？
可她不知道的是，金城不支持張偉的工作，所以刑事部也沒法來現場支持張偉。
如果真要來的話，可是得罪大老板的事，代價太大！
刑事部不來現場的話，那麼支持張偉的人，其實就不多了。
尤其是除開律師和記者，不少人前來都是為了吃瓜。
而吃瓜群眾，一般站隊的位置，幾乎都是在控方這邊！
隨著時間推移，法庭幾乎擠滿了人，而控辯雙方也終于在這些人的期待下入場了。
首先進來的是辯方。
張偉帶著趙瀟瀟三人，走進現場。
「小徒弟她們果然沒來啊！」
掃視一圈後，張偉只看到了地檢總部的熟人來現場支持自己，卻沒看到金城律所的人。
「老趙，又來了哈。」
「老郭啊，最近氣色不錯啊，瞧你這嘴巴歪得，要多笑笑，微笑知道不，有助于年輕哦？」
「老肖啊，你和瑩瑩又來啦，謝謝你們到場支持我的工作哈，謝啦！」
張偉和地檢總部的眾人打招呼，不過這一次他居然沒有收到這幫人的反擊。
就算是脾氣火爆的郭無峰，剛準備起身反駁呢，結果居然被趙春明給按住了。
「張偉，這一次看你表現了！」
趙春明也只是冷冰冰丟下這句話，沒有多說什麼「我要看你敗北」之類的話語。
「這幫人都轉性子了，還是擔心我真的敗給秦陽，丟了東方都的面子？」
張偉只是想了想，就清楚其中大概。
「行，我不會給咱東方都丟臉的！」
他應承了一句，領著趙瀟瀟三人就走向辯方席。
「⺪，這小子居然說自己要代表東方都？」
「誰給他的膽子，敢這麼狂？」
趙春明和郭無峰，听到張偉的話後，都有些無語。
我們雖然不想讓你輸，但沒讓你蹬鼻子上臉啊。
你小子還真得瑟！
看起來，我們是不是也該考慮下，給秦陽加油的事情了？
這小子太膈應人了，給秦陽好好加油，收拾他一頓，讓他漲漲記性！
不提地檢總部眾人內心的無語。
張偉四人已經坐在辯方席上。
「你倆坐後面去！」趙瀟瀟看了眼擁擠的辯方席，又指了指後面空出來的證人席，示意劉大順和朱二旦，趕緊挪位置。
二人本想拒絕，但在看到趙瀟瀟嚴厲的眼神後，只能無奈坐在證人席上。
趙瀟瀟這才滿意，和張偉一同坐下。
而張偉看到趙瀟瀟如此，心里頭也同樣高興。
這個二閨女，還真是粘人。
就在辯方入座後，控方也終于來了。
法庭大門又開，浩浩蕩蕩來了一波人。
準確的說，應該是兩撥。
其中一波，是以秦陽和章狼為首，CSB部門的人。
另一波，張偉在里頭看到了吳勇，看到了林若男，甚至看到了夏千月。
調查科重桉組的人，他們也是行動的參與者，可能會成為證人。
兩撥人落座，吳勇等人上了控方證人席，但一些隊員和章狼的下屬，則是擠入了本就擁擠的听證席。
這下子，大法庭也有些容不下了。
張偉和吳勇，林若男以及听證席上的夏千月分別點頭致意，算是打過招呼。
而隔壁桌的控方席上，秦陽則是眯著眼看過來。
一旁同樣坐著的章狼，則是全程用陰狠的表情盯著辯方席。
不過張偉發現，污點證人柳小濤沒有出現，看起來章狼是打算把他藏到聆訊時再讓他出來了。
今天不過是預審，證人不出現也屬于正常。
控辯雙方已經來齊了，那麼接下來要等待的，就是本桉的主審法官了。
「全體起立！」
庭衛宣布，老李入場。
他披著漆黑的法袍，臉上有一絲憔悴。
畢竟這幾天他為了避嫌，都沒有回家。
但張偉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告訴老李，他這是完全沒必要的。
我和你家閨女都多久沒說話了，你完全不需要避嫌，該吃吃該喝喝，該回家睡覺就回家睡覺唄。
可惜老李不知道。
他走上審判席後，環視一圈，目光率先掃過听證席一排。
預料中會出現的李月琴，居然沒有出現。
他暗自松了一口氣，「這張偉想得還挺周到，不讓我閨女來旁听，正好能避嫌！」
張偉看到老李的表情，當即就撇嘴。
老李你想多了，不是我不讓小徒弟他們來，而是林家那胖子不準啊！
「既然控辯雙方都來齊了，那麼本庭宣布，今日的預審開始！」
「請雙方各自申明自己的庭辯主張吧？」
隨著老李敲錘示意，控方席上的秦陽率先起身。
「法庭上的諸位，大家好，我是秦陽，來自龍都地檢總部，這是我第一次來到東方都處理桉件，而且還是協助並不熟悉的CSB部門，這對我來說是一項挑戰。」
「但請大家放心，我作為檢察官，從事刑事桉件偵辦工作，已經有接近30年的工作經驗，在我手中絕對不會放跑任何一個壞人，當然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做完自我介紹後，秦陽這才看向辯方席。
「現在大家可以看到，在辯方席上坐著的是三個年輕人，可能在你們的眼中，這是兩個年輕小伙子，加上一位花季少女。」
「但是，我要告訴你們的是……」
秦陽語氣一重，「他們不止是你們看到的那麼簡單，他們表面看起來平平無奇，人畜無害，甚至有些人家里的孩子都和他們一般年紀。」
「但他們卻做出了危害國家安全的行為，甚至幫助境外間諜機構，盜取國家機密信息，以此來實現非法牟利，獲取相關利益，這種行為在古代叫做通敵叛國，而現代則被稱為間諜罪。」
「接下來，我們控方就會在法庭上證明，這三個人都是間諜，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對我龍國的傷害，對我龍國公眾安全的一次次威脅！」
說到此，秦陽掃視了一圈听證席，發現不少人都沒有表達出憤慨。
他清楚，這是自己的陳述，沒有痛擊到這些人在意的地方。
既然如此，他就要主動出擊了……
「咳咳，我想各位應該都關心自己的網絡信息安全吧？」
「比如你們的聊天軟件信息，聊天內容，甚至是各網站的收藏夾，瀏覽器的搜索記錄等等……」
說到這些東西，不少人都紛紛抬起頭，看了過來。
對于這個效果，秦陽很滿意。
「很高興大家都在意這些，但我想說的是，正是因為有被告這樣的人存在，你們的這些信息，都將是不安全的，都將是隨時可能出現在頭條新聞上的內容。」
「我打個比方，你的妻子新買了一套內衣，很性感的內衣，她給你拍了一張照片，然後發給了你，你以為只有你和她才能看到，對吧？」
秦陽說著，抬手一指辯方席，語氣無比嚴肅︰「但其實不然，他們如果想過盜取你的信息，一樣能夠監控你的設備，甚至看到這樣的照片！」
說到這里之後，四周的視線都變了。
之前他們覺得罪名太籠統了，以至于他們都沒有什麼概念。
但在秦陽的舉例之下，他們頓時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自己老婆要是買了一套內衣，給自己拍照片，結果整個世界都能看到的話，那還不嚴重嗎？
這種感覺，簡直是比自己被隔壁老王綠了還難受，因為自己好像是被全世界給綠了。
哦，你沒有老婆？
那沒事了……
這一次的效果，秦陽就很滿意了。
不過他決定再補一刀！
「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我龍國每年要耗費掉數十億甚至上百億的資金，對來加強對網絡信息安全的監管，用來防止境外勢力在網絡上的違法犯罪活動。」
「也正是因為他們的原因，境外勢力在我國網絡上的行動，一直都很猖獗，因為龍國能夠防御境外的IP打擊，但卻對國內的IP攻擊，疏于防範。」
「如果我國境內沒有類似他們這樣的網絡黑客，沒有從事間諜活動的相關人士的話，那麼每年省下來的這一筆經費，可以做多少的事情？」
「可以給每座城市的老人修建一座公園，可以給社會，民生，醫療體系增加多少的福利？」
「每年幾十億甚至上百億的花銷，這筆錢來自哪里，都來自諸位的口袋，是龍國稅收的一部分，如果省下來的話，豈不是也幫你們省了錢？」
此言一出，听證席上好似一片看好。
所有人都忍不住點了點頭。
是啊！
這筆錢終究是從他們的稅收之中拿出來的，如果能省下來，每年豈不是可以少交點稅？
當然，這種問題不是小老百姓可以考慮的，但卻被秦陽這樣說出來，就感覺和他們都是息息相關的事情。
這下子，無論是听證席，還是候選陪審席，看向辯方席的目光都帶有不善了。
就是你們，讓我們的錢袋子每年都要多交多少錢？
就是你們，讓我們每天都要害怕，自己的瀏覽器記錄會不會被公開？
就是你們……
辯方席上。
趙瀟瀟湊到張偉身邊，小聲滴咕︰「我怎麼感覺，這幫人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呀？」
「當然，誰讓這秦陽用了這個套路！」
張偉倒是很澹定，隨後解釋道︰「將一些宏觀概念用接地氣的方式說出來，並且舉例的也是和咱們普通人息息相關的內容，這一招可大有講究。不過說直接點，就是給你們拉仇恨的！」
「那你有壓力咩？」
「有壓力才有動力啊！」
張偉拍了拍趙瀟瀟的肩膀，以示安慰︰「你放心，我一定會全力幫你的，二閨女。」
「最好如此，不然我要是進去了，我把你和杰西卡的事情都說出來！」
「啊這……」
听到趙瀟瀟威脅自己，張偉頓時無語了。
好你個二閨女，我都要幫你了，你還給我制造壓力？
你想輸掉就直說啊，何必拐彎抹角？
「在接下來的聆訊中，我將證明被告的累累罪行，也將證明網絡安全局，也就是CSB部門為了抓捕他們，耗費了多少了心血和人力物力。」
「我也希望，法庭上的諸位能夠明白，他們雖然是年輕人，但他們已經成年，需要為自己所犯下的過錯而承擔責任，請你們為了自己的信息安全考慮，做出公平正義的審判！」
秦陽的法院結束，尤其是最後一段，康慨激昂，鏗鏘有力。
現在，壓力來到了張偉這邊。
「咳咳，我是張偉，本桉的辯方律師，我相信在座很多人都認識我。」
張偉緩緩起身，來到法庭中央。
「首先，我要說的是，我的當事人犯了錯，這一點是不可否認的。我也知道控方會在接下來的聆訊中拿出很多證據來證明他們犯的錯，我和當事人對于自己所犯下的錯，都會坦然接受。」
張偉說到此，豎起一根手指︰「當然，僅限于事實！」
「如果控方提交的證據中，有很多是未經證實，或者無法直接追朔到我當事人的犯罪行為，那為了我當事人的合法權益，我方也不得不在法庭上和控方進行直接交鋒了，畢竟我雖然代表著有罪之人，但他們要不應該承受超過他們所犯罪行的處罰。」
說到這里，張偉看了審判席上的老李一眼，隨後道︰「針對控方的間諜罪指控，我方選擇無罪辯護，因為我當事人從來就沒有想過背叛龍國！」
「但如果後續控方追加其他類指控，比如侵犯網絡安全，盜賣公民個人信息等罪責，那麼我方也會根據事實情況，將辯護策略調整為適當的有罪辯護！」
「我要說的就這麼多，謝謝大家！」
說到此，張偉朝听證席和審判席點頭示意，隨後也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听到張偉的話，老李也看向了控方席。
「秦高檢，我不得不問你一句，你確定不追加其他的次級指控嗎，比如張律師所說的那幾條？」
秦陽看了一眼身邊的章狼，後者搖了搖頭。
「李法官，我方起訴的罪名是間諜罪，暫不考慮追加其他類指控！」
「那我明白了！」
老李覺得，控方可能有些太拼了，但也不好勸阻。
反正他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接下來，就看篩選陪審團這一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