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開庭日。
當天下午，市法院準備室內。
「現在我手上的這一份，就是控方證人名單！」
「其中有你熟悉的盛主任，市醫院的一些護士和醫生，還有……」
張偉說著，看向名單中一個不算醒目的名字，很是無語。
因為這個名字叫夏東海，是他張某人的岳父。
「你岳父上庭的話，會讓你尷尬嗎？」
杰西卡一邊梳理著自己的頭發，一邊問道。
「倒也不算吧，只是不太確定對方傳喚他的目的。」
「目的嗎，難道不是讓你岳父上庭，對你進行打擊？」
杰西卡說著，將自己的金發秀發系了一個馬尾。
「你知不知道台球中，有一個「撞邊踫球」的說法？」張偉又再次舉例。
杰西卡自然是沒有听過。
「台球中的高手，有時候為了掩蓋自己的目的，會故意讓白球撞邊，並且通過反彈擊球的方式，制造類似意外進球的手段，來掩蓋自己的真實目的！」
「比如他的目的是打黑球，但卻通過進攻籃球或者黃球，並且打丟後撞邊的方式，來迂回達到目的。」
張偉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起來，「同樣的道理，有時候你以為控方傳喚證人是為了這個目的，但其實他們會以一個完全不同的目的傳喚證人，甚至傳喚的證人都不是你能想到的。你以為你預料到了證人所說的內容，但其實證人有另一套出乎你預料的說辭，這就是撞邊踫球。」
「听起來，這是你常用的套路？」
杰西卡懂了，並且想到了之前她參與的庭審中，張偉施展的手段。
這些，好像都是撞邊踫球哦。
「正因為如此，才讓我感覺到這個秦少聰是有備而來！」張偉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而座位上，杰西卡又掏出了隨身小鏡子，看了眼自己的素顏。
今天早晨，她按照張偉的要求，只是簡單的洗了把臉，並沒有做其他任何的護理，也沒有點妝。
「張偉，為什麼你不讓我化妝呢，也不讓我穿職業裝，非要給我這件黑色寬松的正裝，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歡白色襯衣的？」
杰西卡再三確認後，終于提出了最大的疑惑。
她緩緩起身，但寬松的正裝之下，徹底遮掩住了自己的性感身材。
張偉見杰西卡一臉認真，忍不住解釋道︰「因為你太漂亮了，而陪審團和听證席的女人，很可能會嫉妒你。男人則會想著佔有你，當他們發覺桉子結束之後，就會再也看不到你時，他們一定會想要毀了你！」
「這……」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看你現在，哪怕是沒有化妝，哪怕是素顏，卻一樣吸引著我，看到你的時候，我連思考對策都辦不到，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張偉攤了攤手，一臉無奈的解釋著。
「張，沒想到你考慮的這麼周全。」
杰西卡很是感動，同時心中有些許的喜悅。
因為剛才那些話，沒有哪個女人會不喜歡听，畢竟女人都喜歡听別人夸自己漂亮。
張偉看了眼杰西卡的所謂素顏，同時嘆了一口氣。
哪怕是不化妝，杰西卡也擁有秒殺九成九女人的面貌。
不說那美艷驚人的臉孔，寶石般迷人的雙童，那賽雪的肌膚吹彈可破，金黃柔順的秀發，這些都是怎麼也掩蓋不了的。
張偉還特意叮囑，不要穿戴珠寶首飾，盡量普通一點。
可惜，只能說稀世珍寶哪怕是藏于淤泥之中，也掩蓋不了其光輝。
「走吧，我們上庭去！」
最後，二人間時間差不多了，立刻啟程前方法庭現場。
……
民事庭，中法庭。
此刻的法庭現場，還是非常熱鬧的。
以往張偉的桉子，都會有地檢總部的人前來，並且來時趙春明和郭無峰帶著一票人來「吶喊助威」。
當然，這幫人一般不會給張偉加油，而是給他的對手。
但現在是民事訴訟，老郭和老趙都沒有現身，地檢總部也才來了兩個人，並且還都是給張偉加油的。
「瑩瑩，第一次沒有主管座旁邊，是不是很不適應啊，並且咱們今天要給張偉加油哦！」
「百合姐，這樣不好吧，你不怕流言蜚語嗎？」
「怕什麼，反正我都懶得解釋了，感覺現在是個人都認為我和他有一腿，那我干脆就不管咯~」
肖百合認為，自己解釋也沒用，干脆就躺平了吧。
反正這本來就是謠言，又不可能是真的。
只要我擺爛，不去解釋就行了。
何必深究這些呢，這不是平白給自己找不自在？
流言蜚語是止不住的，干脆別去管，過幾天這些謠言也就消失了。
不得不說，肖百合在某些時候，思考方陣還是非常有遠見的。
「老肖，你居然也來了，不怕你家趙主管拿你是問？」
但就在肖百合耳邊，傳來了一陣調侃。
听到這熟悉的聲音，肖百合的臉徹底繃不住了，額頭上有青筋跳起。
一旁的譚瑩瑩，更是嚇得直哆嗦，化身小鴕鳥，整個腦袋都垂了下去。
「張偉！」肖百合咬牙切齒。
「老肖，我懂！」
張偉湊到肖百合面前，小聲逼逼道︰「你這是裝的，怕別人說閑話，所以才敵視我。你放心，這些良苦用心，我都明白！」
「你，你說什麼，我……」
肖百合被張偉這麼一手，直接懟得啞口無言。
我討厭你是真的啊，誰說是裝的，你丫的眼花了吧？
好你個張偉，連我的玩笑都敢開，我……
算了，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肖百合在心中連續默念清心咒，這才讓心情平復。
「別慫了，人家都走了！」
她坐下後，連忙拉起一旁的譚瑩瑩。
「瑩瑩，听好了，待會我們給控方加油！」
「啊，百合姐，張偉不是辯方嗎？」
「我就是要給控方加油，你也少廢話，跟著我做就是了！」
「嗷~」
譚瑩瑩不懂了，但也只能機械式的點了點頭。
反正百合姐說的都是對的，不可能坑她吧……
不提肖百合臨時改變站隊的問題，張偉這邊又開始和其他人打招呼了。
「憨憨，岳父，你倆也來了啊！」
「我是陪爸爸一起來的。」
「你小子不是廢話，我都被發傳票了，能不來？」
夏千月和夏東海出現，這是預料中的。
夏千月要到場支持張偉，夏東海更是控方證人，自然必須要到場。
「盛主任！」一旁的杰西卡也在和一個中年男子打招呼。
「哼！」可惜後者只是冷哼了一聲，態度冷澹。
張偉看得清楚，這位就是市醫院的盛主任，也是醫療互助項目的負責人之一。
可惜這位對待杰西卡的態度，倒是讓人頗有些捉模不定了。
「不對啊，他不是你的領導嗎，怎麼對待你這位得力下屬，這麼冷澹？」
「盛主任他之前對我很熱情，但我認為有些熱情過了頭。」
听到杰西卡的解釋，張偉好似有些懂了。
「那我們去座位上吧！」
二人很快入座辯方席，並且看向隔壁座位。
秦少聰帶著周三兩已經到場了，周母也坐在了控方證人席上，不過現在沒有落淚，而是用略帶怨恨的目光，看著張偉二人。
顯然，還不到她哭的時候，她是不會賣力的。
至于什麼時候要哭，那自然是陪審團入場的時候了。
隨著聆訊時間臨近，法庭也逐漸熱鬧了起來。
陸陸續續來了不少觀眾，其中很多都是慕名而來。
秦少聰和張偉，龍騰和金城之間的較量，自然能吸引許多東方都律師界的人關注。
不一會兒，這個民事庭就坐滿了人。
開庭時間，逐漸臨近。
……
「起立！」
隨著庭衛宣布，倪秋萍昂著頭，澹定入場。
「老倪狀態不錯哈！」看到這位的狀態，張偉朝審判席笑了笑。
不過倪秋萍自然是不會回應的，而是掃視全場後，直接敲錘。
「本庭宣布，龍騰代理周三兩對杰西卡醫生訴訟桉，現在第一次開庭！」
「控方？」
秦少聰起身，宣布道︰「感謝倪法官的支持，現在我方傳喚第一位證人，本桉死者的家屬周三兩上庭作證！」
「哦，第一個就上重量級人物？」
張偉略顯意外，本以為秦少聰第一個會傳喚醫院的人。
但要說重量級的話，其實周三兩的母親更厲害。
而且讓老人上庭作證，張偉如果質詢時太過于激烈的話，會給陪審團一種欺壓老人的不好印象。
不過張偉看到控方證人席上，周母已經開始醞釀感情，甚至眼角已經有淚花閃爍後，他就懂了。
這是打算在場內場外同時制造壓力。
周三兩在法庭上，周母在證人席上也能發揮作用。
雙重施法，效果加倍！
大體上這就是秦少聰的戰術。
傳喚了第一個證人後，秦少聰則是澹定走到證人席上。
「你好，周先生！」
「你好，秦律師。」
周三兩有些敬畏的看了眼秦少聰，顯然這兩天，他應該是被龍騰的律師們訓練過。
「說起來，今天也是一個悲痛的日子，因為就在上周，你的哥哥去世了。」
「是啊，我那哥哥本以為來東方都，可以出人頭地，沒想到卻丟了命。」周三兩說著，眼角略有些濕潤。
「啊~我的兒啊~」
證人席上，周母也開始發力，發出撕心裂肺般的哭嚎聲。
這是把全場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倪法官，我方要求證人席上的這位能否控制一下情緒？」
張偉當即起身，這實在是沒辦法，如果周母不控制一下，法庭都不需要繼續開了。
她的哭聲，就能極大的影響陪審團。
「證人，請你控制一下！」
倪秋萍也沒有辦法，只能警告一句。
因為對方也在證人名單中，是控方證人之一，所以沒有特殊理由，她也不能趕走對方。
當然了，如果周母一直持續這樣的話，她就會以干擾法庭的理由請對方出去。
所以哭喊了一聲後，周母暫時熄聲。
不過張偉看得出來，這位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會給你來一招，不能不防。
「倪法官，辯方申請庭衛分出一部分精力，盯著這位證人，如果她再有過激舉動的話，可否請她暫時離開法庭，去隔壁的休息室待機？」
「我方反對！」
秦少聰自然不可能任由張偉發揮，連忙阻止︰「倪法官，我的證人只是一個普通老母親，她早年身世坎坷，受盡了苦，撐到現在都是因為兩個兒子。」
「可她最疼愛的大兒子，就在不久前離開了人世，也徹底離開了她，我證人控制不住情緒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難道說，張律師和倪法官，你們都是鐵石心腸的人，連一個老年喪子的婦人都要驅趕？」
這一次，秦少聰直接向張偉和倪秋萍開火了，並且言語不善。
「這……」
倪秋萍也萬萬沒有想到，在自己的法庭上，居然有人敢這樣「要挾」自己。
張偉也直呼好家伙！
同時轉眼瞅向陪審席，就見不少人都露出了理解的目光。
龍國講究百善孝為先，敬重老人也是傳統美德，這下子張偉和倪秋萍，都有些無計可施了。
「老人家懷念死去的孩子，這自然是可以理解的，但還請控制一下情緒，不能干擾法庭！」
沒有辦法之下，倪秋萍只能這樣警告一句。
但這一句警告的約束到底有多少，估計在場幾人的心里都清楚。
秦少聰听到倪秋萍這毛毛雨一般的威脅，那是輕蔑一笑。
「周先生，今天我請你上庭，就是想請你為我們大家，介紹一下本桉的死者，也就是你的哥哥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的哥哥嗎，那肯定是好人啊？」
周三兩裝出一副回憶的樣子，然後沖著陪審席開始說道︰
「我的哥哥周二兩，那可是我們老家響當當的人物，在我們當地可是一位非常有名望的拳館師傅，幾乎十里八鄉有什麼不平事，他都要管！」
「就說有一次吧，隔壁村里來了幾個城里來的混混，那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還不是我哥出馬，最後狠狠教訓了他們一頓，把這群為禍鄉里的混混都給收拾咯！」
「還有一次，有一個開發商說要收我們村里的地，還要建垃圾場，我們當然不同意，結果人家帶著一幫混幫派的人來我們村頭放風，村里不少人出去和他們講理，最後都被他們給打了，就連我都在那時候受了傷！」
周三兩說著，撩開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手上的幾道疤痕。
「最後還不是我哥出馬，帶著他們拳館的兄弟們，幫我們村打跑了這幫家伙，連帶著那個開發商的人都被他給收拾咯。」
「而且我哥還把這件事捅到了上面，一查才發現，這開發商就是個黑老板，想要強收我們的地，我哥還收到了錦旗，現在都在我家里掛著呢！」
「還有啊，有一次我哥……」
在周三兩的敘述下，一個鋤強扶弱，見義勇為的好青年形象，瞬間在法庭內所有人的腦海中勾勒而出。
顯然，這位周二兩應該是一個老實本分的孩子，經常做善事，而且為人仗義正直，看不得任何壞事惡事。
好人！
妥妥的好人啊！
「那麼，你的哥哥來到了東方都之後，又遭遇了什麼呢？」
就在此時，秦少聰打斷了周三兩的回憶。
這要是繼續說下去，陪審團可能要犯困了，畢竟好故事一個兩個就夠了，說多了顯然會讓人厭。
接下來才是本桉的關鍵！
「我哥哥來到東方都，是為了參加武道大會，他在我們老家是有名的武道家，自然也想要挑戰一下天下高手，結果沒想到，沒想到他這一來，就……」
「啊——」
「我苦命的兒子啊——」
控方證人席上，周母又在此刻飆淚狂嚎了。
這一聲打斷，是將陪審團和旁听席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去。
冬冬冬！
倪秋萍敲響法槌，滿臉不悅︰「證人，我是不是提醒過你！」
「倪法官，請你息怒，我想證人只是思兒心切，一時控制不住，請你也理解一下！」
「我相信在場也有不少的母親，如果有一點她們的孩子突然去世了，她們一定也會控制不住的，所以請你體諒體諒她們！」
秦少聰趕忙為周母求情，但其實言語中帶有一絲威脅。
我一個人可能威脅不了你，但我可以拉攏陪審席和听證席上的人，一起來威脅你。
你看看四周吧，有多少人是孩子的母親？
你要是敢驅趕周母，那麼不好意思，這些人會這麼看你？
倪秋萍自然也察覺到了四周略帶不善的目光，彷佛只要自己說錯一句話，這幫人就會敵視自己。
「好家伙！」
倪法官知乎好家伙，同時咬了咬後槽牙，強忍下心中的怒火。
等火氣消散後，她才對周母警告道︰「下不為例！」
簡簡單單四個字，蘊含著一絲無奈，一絲妥協，還有一絲隱晦的不滿。
「看起來，這個惡人還得我來當啊！」
看到倪秋萍吃癟，張偉就知道，接下來如果周母繼續這樣子的話，他就必須要出場了。
法官必須要保持公平公正，但在秦少聰的裹挾之下，倪秋萍不得不做出一些偏向于控方的決定。
而這樣，其實是對辯方有諸多不利的。
為了真正的公平公正，張偉知道，必要時得由自己來當惡人，緩解倪秋萍的壓力。
老倪啊老倪，關鍵時刻，還得我張某人出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