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西北郊的密林大道上燈光亮起,卻因為林子高而樹葉繁茂,燈光從中透出斑斑點點,光線昏暗,蟄伏在草叢的蟈蟈蛐蛐叫得歡,蛙鳴陣陣,各種聲音混在一起,像一首大自然的交響曲,此起彼伏。
小公寓里,我在廚房忙著炒菜,旁邊的另一個煎鍋里煎著大拇指般大小的正方體牛肉粒,每一粒大小接近,就像一個個士兵列隊似的排在平底鍋里。我一邊炒青菜,一邊注意牛肉粒的狀況,防止它們焦糊。
眼看牛肉粒兩面都煎得硬脆了,我快速地盛出鍋,放入一個青花菜碟中,而後,另一鍋的青菜也接著盛裝到盤里。
此時,一個熟悉的腳步慢慢地從樓道里過來,每一聲,像獅王踏沙而來,輕卻又穩當安然,節奏均勻,沒過一會兒,開門聲響起,腳步從客廳穿過,稍稍停頓後,往廚房而來。
身後一片黑影,就在我往牛肉粒盤里點綴煮熟的西蘭花時,沈洪從身後過來,攔腰抱住我,輕聲問︰「做什麼好吃的,這麼香?」
「香嗎?」我回頭掃了他一眼,見他臉上朗朗的笑意,又回頭煮湯,「你是餓了吧?據說,一個人在很餓的時候,吃什麼都香!」
「喂!」沈洪音量微提,似乎帶了一絲憎惱,雙臂卻把我抱得更緊,「方紫苑,你以後說話,能不能別夾槍帶棒的,或者隱喻,我本想好好夸你的,你可別又破壞了這麼好的氣氛!」
「行!」我往剛才炖牛肉的湯里放下豆腐塊,再把剛才自制好的番茄醬倒下去,微笑,「那洗手準備吃飯吧,這些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遵命!」沈洪放開我,在旁邊水龍頭那里洗了手,跟著我一起把飯菜端到客廳中央的茶幾上,而後默契地坐下,開始吃起來。
我和沈洪吃飯時,向來都是極為自然而安靜,和從前一樣,兩個人一點也沒有因為空間里的寂靜而覺得冷場,反而更自在,甚至有種彼此心照不宣的深切感受,非常愉悅。
沈洪吃飯的速度很快,準備上戰場打仗似的,一口接一口,快卻平穩,既不失風度,又不會消磨功夫,沒過一會兒,他就慢了下來,看樣子吃飽了,盛一勺湯放入碗,沖掉最後的米粒,一口吞下。
放下碗筷,沈洪拿餐巾紙擦了嘴,掃了一眼桌上每一盤剩下的食物,最後目光落在那牛肉粒上,臉色平靜,說︰「這牛肉還不錯,炖爛了再煎,外焦里女敕,入口即化,你怎麼不多吃點?」
我抬頭回視他一眼,余光掠過他身後牆上的兩幅畫,那是愛迪生和王維的漫畫肖像,我淡淡一笑,指了指牆上︰「你知道這兩個人有什麼關系嗎?」
沈洪回頭看了一眼,雙眸瞳孔微縮︰「一個外國人,和一個古代的中國人,他們之間,能有什麼聯系?!」
「你猜!」
我繼續埋頭吃東西。
沈洪冥思苦想,過了好一會兒,見我桌上的素食都被吃光了,剩下那半盤牛肉,突然一拍大腿,竟又拿起筷子,大吃起來。
直到桌子的食物全都被吃個精光,沈洪才又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說道︰「紫苑,我已經猜出來了,他們都是素食主義者,對吧?」
我點了點頭。
沈洪眼中一點笑意揚起,臉上卻認真嚴肅,吐字清晰︰「紫苑,其實,我也喜歡素食,只不過,你要知道,一個人跟一群人在一起,要保持素食,真的太難了,畢竟,大多數人都是肉食者。」伸出大掌,抓住我的手,目光切切地鎖定我的臉,語氣誠摯,「以後,你不必為了我刻意煮葷腥的東西,我也可以吃素的,不會怪你虐待我!」
「去!誰虐待你了?!」我哭笑不得,起身收拾碗筷,沈洪也起身,幫我拿一部分碗碟,「那以後我真的就只給你煮草,不許挑食啊!」
「草?」沈洪忍俊不禁,笑容放大,「你真把我當牛啊?!」
兩個人一起往廚房里走,我哈哈一笑︰「你不是牛,是大象!」
「……」沈洪怔了一下,大長腿與我先後邁進廚房大門,兩個人把餐具放入水槽中,沈洪大手一閃,一把搶來洗碗巾,打開熱水,準備洗碗,「如果我是大象,那你就是虐待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我給他倒來洗潔淨,接著抱臂旁觀︰「得了吧,別廢話,趕緊干活,你不來我來!」
沈洪動起手來洗盤子,臉上笑意洋洋︰「我干我干!」假意冷眼瞪我一眼,「我上輩子是欠了你多少,這輩子來給你當牛做馬!」逗得我又咯咯一笑,「今天上午你和李夢穎就去轉個賬,怎麼了,不順利?那麼久才回來?我還以為你早做好飯菜等我了!」
「轉賬沒啥事啊,」我輕描淡寫,「從銀行出來後,我讓李夢穎帶上江成偉辦給我的房產證,到律師所和房產中介去打听,看看能不能抵押或者出售。」
「啊?」不知怎麼的,沈洪眼神突然一黯,手中的動作停頓一下,才又繼續洗碗,卻沒再說話……
收拾妥當,我和沈洪回到客廳中坐下,我坐在獨座沙發上,他坐在我旁邊的長沙發一端,沙發側面的茉莉花開,香氣在空中飄著,沈洪神色淡淡,湊臉過來,問︰「你就對我這麼沒有信心,還要去抵押房產,甚至還想著要賣房?」
我苦笑︰「你想哪里去了,我這是權宜之計。我明知道你今天上午提出的方案,可行性很高,如果大家齊心協力,這個難關肯定會過去的。只是,我想,我們不可能總是這樣見招拆招,既然暗中還有人,那我們就得把他挖出來,所以,一方面,你在工廠處理生產和銷售問題,另一方面,我要利用江成偉的資產,做出為了救他不惜一切代價的假象,引蛇出洞!」
沈洪似乎早就猜到了我的想法,靜靜地看著我,語氣篤定︰「可我不需要你這麼做,你要引出暗中的敵人,我們準備一個拍賣會就夠了!」
「怎麼,拍賣會?!」我吃了一驚,模不清沈洪的想法。
沈洪耐心地解釋︰「拍賣會光明正大,如果手續合法,別人拿我們沒辦法。如果真有人想白白侵吞江成偉的資產,那麼,他們就會有所行動,到時候,我們讓人暗中查訪,豈不是更容易找到他們?!」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那明天我就跟李夢穎著手準備。你今天去電視台找人,找誰呀,上午去怎麼沒辦成,下午又去那麼長時間,想干什麼?」
沈洪微微一笑,笑容俊朗如月︰「本來想找的人沒找到,不想找的人,卻送上門來了,明天我給你引薦引薦,你在旁邊听听我的計劃,到時候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哦?」我興趣提起,「誰啊,我認識嗎?男的女的?」
沈洪一听這話臉又拉垮,橫眉瞪我︰「這世界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怎麼,我給你介紹女人就不行了?!」
「女人?!」我湊近他的大臉,暗笑,臉色卻假裝緊繃,「不會又是你的老情人吧?」
「方紫苑!」沈洪叫我全名,似要惱怒,緊盯我的眼神精芒盛放,「我正經八百地跟你談事,你能不能嚴肅一回?」
我假裝很無辜,認真攤開手︰「我很認真啊,你的情人,從過去到現在,都沒斷過,我就不能問問?」
沈洪像真生氣了,放下茶杯,撲過來便把我摁倒在沙發上,大臉龐壓迫逼近我的眼前,咬牙恨恨︰「我的情人從來只有眼前這一個,」語氣沉重,「倒是你,我得好好跟你算賬!」 ……
與此同時,沈氏別墅的大門緩緩開啟,一輛藍色寶車「突突」冒煙,沖進門內,直沖地下停車場。沒過多久,沈真穿著一身輕薄的運動裝,哼著小曲,愜意地踏步走入自家大門內。
偌大的客廳內,燈光明晃晃,亮堂堂如白晝,整個空間卻靜寂得嚇人,沈士品獨自一人坐在沙發邊,一邊烹茶,一邊低頭沉思,氤氳的霧氣飄散在空氣,像鬼夜的幽靈縈繞不去。
沈真嚇了一跳,腳步不自覺地放緩放輕,正打算悄悄地溜上樓,怎料,父親突然回頭,一雙眼楮寒芒閃閃,冷冷地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才正經八兒地把家里的擔子扛起來?!還是想讓我和你媽老死在工作崗位上,你等著坐吃山空就夠了?!」
沈真的臉瞬間黑得像茄子,來到父親身邊坐下,嘟囔︰「爸,之前大哥不是在公司干得挺好的,你非要趕他走,現在又來埋怨我有什麼用?!」
沈士品看他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色,氣得跺腳︰「你大哥,你大哥!難道我們家沒有他就不活了嗎?」語氣幽深,「沈真,我警告你,你再不給我認真起來,我把你的銀行卡、股份也統統收回,我看你一天到晚還能上哪里鬼混!」
「爸……」沈真的心突然收緊,臉色卻不變,「我只是去打個球,哪有鬼混了?!」
沈士品嚴厲的神色絲毫不減︰「那你今天下午本來答應了電視台要做訪談,怎麼又爽約了,一個是集團的聲譽,一個是耍雜,」狠狠地甩下茶杯,「哪個更重要?」
沈真的臉變成一片愁苦,這才深切體會到沈洪當初的不易,緩緩地回答︰「我不是故意要爽約,只是,我真的不習慣面對媒體鏡頭,說出那些虛偽的話,也沒有大哥那心智應對媒體記者,別人問什麼我只能答什麼,你說為集團聲譽考慮,那我不是更應該躲起來嗎?」
「你……」沈士品氣苦哆嗦,真有種面對爛泥無可奈何的感覺,又瞪了沈真一眼,長長舒一口氣,怒意才停止不增長,「你呀你,我當初就不應該那麼放縱你!你現在即便是一坨爛泥,你也得給我糊到牆上去,否則的話,我們沈氏辛辛苦苦二十幾年,到頭來都將成果奉送他人!」
「啊?」沈真不明所以,滿眼疑惑,「爸,發生了什麼事,什麼奉送他人?!「他左顧右盼,沒發現旁邊還有其他人,也沒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跡。
沈士品看他一臉蒙的傻樣,氣也無從發泄,話不多說了,直接從茶幾上拿手機上來,摁了幾下,擺到沈真面前的桌上︰「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下面還有……「
沈真看了看,翻動頁面,頓時目瞪口呆︰那是以前沈洪和何家簽訂的關于成琪傳媒的代理業務協議,上面清楚寫明,成琪傳媒轉虧為盈後,自動交還代理權,如果成琪傳媒破產,則沈家自負盈虧。
「爸,大哥他前段時間不是說成琪已經救活了,我們沈氏現在是成琪的大股東,現在怎麼變成這樣?成琪要破產清算?!」
「對!」沈士品臉上的陰雲像暗夜那般無邊無際,「何伯伯剛才來過了,說汝琪出國去了,他年紀大了,公司也管不過來了,江玉立出了事,害得公司一落千丈,無法挽回了,問我們這份協議算不算數?」盯在沈真臉上的目光就像寒劍鋒芒,「你說,能不算數嗎?」
沈真陡然一抖,一股冰意從頭頂灌至腳底,冷汗冒出,聲音低了幾度︰「爸,我們欠何家那麼大的恩情,這協議,怎麼能不算?!」
「所以,」沈士品語重心長,「沈真啊,你大哥離家走了,我就剩下你一個兒子,你不至于讓我和你媽這六十多歲的人,以前就扛重上上下下,現在這頭發半白了,又去扛重上上下下來養活你吧?」
沈真臉上的神色更加黯淡,再也輕松不起來︰「爸,我知道了,以後我會努力的!」抬頭看看沈士品,沒看到頭上有白發,又琢磨玩味一陣,「行了,那您去休息吧,何家的事,明天我去處理!」
沈士品略略點頭,起身,朝房間去了,沈真望著他仍然健碩的背影,發呆了好一陣……
西北郊小公寓里。
見沈洪趁勢把頎碩的身軀壓上來,我立刻曲膝,伸起腿,雙腳硬是撐住他的上半身,不讓他再靠過來,微笑︰「算什麼帳,我可沒空,我要去練瑜珈了,你來不來?」說完,順勢一抽身,從沙發上起來,準備往外走。
「喂,去哪兒呀?」沈洪也站起來,從背後叫住我,「外面黑漆漆的,你也不怕危險?!」見我還往外走,迅速追上來,「我真的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談!」
「什麼事?」我悠然回頭,沈洪大步邁進,差點撞上我,「我只是上樓頂陽台,等下還回來!」
「那……「他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想說什麼,又吞了回去,」那等你回來我們再談,我跟你一起去吧!」 ……
這棟公寓樓,因是私人房,只建到六層,樓頂為了隔熱,建起了彩鋼板大棚,也可供人晾曬衣物等等,地板是普通的瓷磚,下雨的時候這個陽台也不會淋著,很干淨,所以晚上我喜歡帶上瑜珈墊到這兒來練習瑜珈。
沈洪第一次跟我來到這樓頂,興趣盎然,竟然月兌下外套,跟著我一起對著手機里的瑜珈教程視頻,做起動作來。
練了好一會兒,沈洪看看我的雙人瑜珈墊,又看看我的別扭動作,忍不住笑了︰「紫苑,你說你是不是早就準備好了等我來,這墊子這麼寬?!」
「準備什麼?」我白他一眼,「你想哪里去了,我本來就喜歡雙人墊子,又寬又舒服,哪天你遇上單人墊子仔細看就知道,連你一個腿都放不下!」
沈洪笑意徜徉︰「說到底,你還不是說我像大象!」和我背靠背拉伸大長腿,大臉壓到我肩膀上,仰視我的臉,「你見過這麼帥的大象嗎?!」
「……」我又撲哧一聲笑了,一側身,沈洪頓時仰摔到墊子上,「帥,我讓你帥死!咯咯……」起身,凌空向上抻長腿,一腳獨立,一手向後延展,另一手向他抓去,「來來來,我跟你做真正的雙人瑜珈,讓你真正見識什麼叫帥!」
沈洪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與我面對面,做同樣的動作,目光落在我飛天的腿上,笑容爽朗︰「你有沒有覺得,我倆像兩只螳螂?」
「滾!」
……
時間已過九點,練了一個多小時的瑜珈,我和沈洪出了一身大汗,回到公寓內,由于只有一個衛生間,我倆要排隊洗澡,我本來想讓他先洗,學著南方方言︰「你今天忙了一天,狗累了,你先死吧,我隨後再死!」
沈洪又笑,推我進房間去找衣服︰「不不不,你先死,我不著急死,要不然,咱倆一起死!」
「我去……」我笑得合不攏嘴,「誰要跟你一起死!」收拾睡衣,便先洗澡去了。
等我出來後,沈洪也拿著衣服進衛生間去……
夜色越來越深,整棟樓里的燈光一盞跟著一盞熄滅。
我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最新的時尚雜志,躺到床上,隨意地翻看。沈洪洗了澡,從衛生間里出來,手上拿著干毛巾,一邊擦他濕漉漉的短發,一邊向我房間里走來,一直走到我面前,立定。就像故意似的,擋住了我看書的光線,我這才抬起頭來。
「霍!」我放下雜志一看,吃驚不已——沈洪竟然穿起了外出的衣物,一套全新的衣服,上衣,一件長袖春衫,長袖下半截是淺淺的天藍色削尖山峰,峰底在袖口,峰尖在手肘上方,上半截純白色到肩膀,像山峰上的皚皚白雪,身上又是淺淺的藍色,藍色中隱隱透出密密織織的魚鱗白邊,看起來特別清爽。下半身是一條長褲,褲型像西裝褲那般筆挺硬實有質感,但是,深藍色褲腿前後腳卻用不同的材質拼出一幅山水墨畫,像一個人行走在山水之間,氣質非凡。
我愣了愣,問︰「你有病吧?這大晚上的要睡覺了還穿外出的衣服,是要出去鬼度春宵,還是真有病,有病趕緊治啊!」
「你才鬼度春宵!方紫苑,你好好看看,有沒有眼熟的感覺?」沈洪臉上得意洋洋,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在我面前轉了一個圈,「嗯,好好看看!」
我仔細盯著他壯碩的身軀又看了一遍,認真地點了頭︰「嗯,今晚練了一個晚上的瑜珈,確實好像瘦了一點!」
「呵!」沈洪苦笑,把毛巾放到旁邊的梳妝台,拉拉自己身邊的襯衫,「我沒叫你看我,我讓你看衣服!」
「衣服?」我莫名奇妙,「衣服挺好的,很特別,在哪兒買的?」
「買你個頭!」沈洪說著就上來捧起我的臉,讓我面對他胸口那「唯一茉莉」的標志,「你仔細看清楚,這是你給我設計的衣服!」
「啊?」我再次仔細看一遍他身上的衣物,腦海中猛然翻起昨天在「唯一茉莉」畫過的數十張圖中之一,「哦?王姐制衣速度這麼快嗎?這才過去一天?」
「是啊!」沈洪在我身邊的床上坐下,側身與我面對,扯了扯袖子,又扯一下衣角,「她說他們趕了一天一夜才趕出一部分來,所以我要了這一套,拿回來給你看看!」
我再次撫模他身上的衣物,再模模腰間部分,苦笑起來︰「那這衣服洗了嗎?沒洗你也敢穿!「
——沈洪可是有潔癖的!
沈洪得意如沐春風,笑容燃燃,」怎麼沒洗?剛跟王之雲拿到手,我就讓客服拿去你們專業的干洗部洗了,烘干了才帶回來,就想給你一個驚喜,怎麼樣,還可以吧?「說完,又站起來,攤開雙臂,展示他的衣著魅力。
我再次上下打量他一番,沈洪的身材可謂萬中無一,又高大又硬實,線條輪廓魅力無窮,我愣了愣,點點頭︰」你喜歡就好!「」怎麼叫我喜歡就好?」沈洪顯然有些失望,又坐了回來,仔細盯著我的臉,似乎想從我的表情中審度出我的情緒,」你就不能夸夸我?「竟學起兒歌,」愛我你就夸夸我,愛我你就抱抱我,愛我你就……「
我掄起腿就朝他踹過去,沈洪極速一躍,哈哈一笑,竟然月兌了鞋,跳上床,來到我身邊躺下,手肘撐床,大掌托腮︰「紫苑,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昨晚上放蜘蛛咬我我都沒跟你計較,現在又來踹我?!你這是要謀殺親夫?「
我把雜志又拿起來,舒服地靠在床的軟包上,白他一眼︰「你這才住到我這兒第三天,就叫我親夫了?「
沈洪臉瞬間黑下來,沉聲問︰「那我們好好算賬,看看我能不能算你親夫?「
「好啊!誰怕誰?!「我眼楮盯著雜志的內容,眼尾都不瞟他一眼,」先從你的前女友開始,再說何汝琪!「
沈洪輕聲喃喃︰「我的前女友,也算是吧?可我們連手都沒牽過。何汝琪就更不用說了,人家整天把沈家叫垃圾世家,我是垃圾王子,你說呢?「
我捧著雜志,從雜志上射過去一眼,見到他臉上微有澀意,冷哼︰「那也不影響你倆洗鴛鴦浴啊!「
「去!哪有?!」沈洪顯得萬般委屈,盯著我,雙眸熱度灼灼,「那天她試巧克力,跟助理推讓之下,染到了禮服,非要讓我跟她去找洗滌劑清洗,所以我們到了雜物間,她不心把高錳酸鉀潑出來,我身上也潑到了,怕皮膚潰爛,這才急急忙忙到旁邊公共休息室去洗,哪知正巧被你踫見……」
「沒跟她睡過?」我一本正經地問。
「滾,沒有!」沈洪氣急敗壞,起來把我的雜志扔到梳妝台上,臉湊近我的臉,「倒是你,說說,跟江成偉發展到哪一步了?」眼尾掃向房間角落里裝著江成偉衣物的蛇皮袋,「你怎麼還不叫李夢穎把他的衣服送去,想等我扔垃圾桶去?」
我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伸了伸懶腰,坐直起來,板著臉︰「我跟他什麼事都沒有,你愛信不信!」
沈洪臉色沉沉,繼續如數家珍︰「那高遠呢,姜靖坤,對,還有個張俊奎!」
我朝天上翻了個白眼,回眸冷瞪沈洪︰「那張俊奎都已經結婚了,你還想咋的?高遠有個兒子,他跟他前妻還藕斷絲連,你覺得我會熱臉貼到冷屁屁上去?」
「哈!「沈洪緊繃的臉失笑,忽而又故作正經︰「那姜靖坤呢,從他還沒出道,你就跟他在一起,後來,你倆又要結婚,你還去了他家……」
剎那間,我又想起沈洪那天在花園樓頂對我說的那些殘酷無情的話,心里一凜,冷哼一聲,躺下,側臉看他︰「是啊,我是要嫁給他了,那你跑過來干什麼?你要是嫌棄,可以回去!我不攔你!」
「紫苑……」沈洪拉長尾音,趴倒在床上,湊近我的臉,「不帶你這樣的,動不動就趕我走,我也是要面子的,你明知道我爸現在趕我出來了,我身無分文,你讓我上哪兒去,我也不可能回去!」
看他裝得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又想起那一天在花園號樓頂,我可憐巴巴地質問他的場景,一下心軟了,笑了笑,說︰「我沒有趕你走,只是,你得相信我,我這人……」結結巴巴,說不下去了。
「你怎麼了?」沈洪滿臉好奇,又托起腮幫子,看我全身上下,當然,我半身蓋著被子,他只能看到我的肩膀和頭部。
我苦苦一笑︰「我是過敏體質,從小就很怕別人踫我,一踫我就全身起雞皮疙瘩,如果平常有女同學跟我勾肩搭背,我也會全身發寒,醫生說這是體質過敏和心理共同作用,沒的治,所以,你說,我沒結婚,怎麼可能讓別人踫我?」
「哦!」沈洪恍然大悟狀,「那我踫你,你也會全身發毛?」
「呵!」我笑了,卻說不出話來,事實上沒有,沈洪踫我,我居然從來沒有抗拒,甚至還有些向往,瞬間,我的臉熱起來,紅通燒透……
沈洪發現我的臉紅了,驀然一驚,而後神采飛揚,笑意上涌︰「這樣,咱倆約法三章,直到有一天你接受我為止,我再踫你!」
「什麼三章?」
「一,咱倆同一張床睡,你要是不放心我,我就穿著外出的衣服睡,扎皮帶,二,以後,誰也不許再跟異性曖昧,要是有異性接近,要主動避嫌,第三,誰也不許在外面過夜,無論忙到什麼時候,夜里一點兩點,都要回家,即便是加班到四五點,也得回來!」
「那要是我加班到六點七點呢?天都亮了?」我存心抬杠,看來,以前,沈士品就是這樣管理他的。
「那也不行,必須回來,一起吃個早飯也行!」沈洪語氣篤定,十足認真,「我能做到,你能做得到嗎?」
我搖搖頭,看沈洪準備生氣,又點頭︰「我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只要你不惹我生氣!」
沈洪又瞪了我一個冷眼表示抗議,輕聲說︰「不是可以,是必須!」
我側身,掀開被子,拉起他的衣服,查看他的褲腰,他的腰間,果然系著皮帶,我頓時又失聲一笑,「好吧!「放下他的衣服,睡了回去。
沈洪禁不住又笑了,一邊笑一邊說︰「難怪別人叫你女流氓,一邊說不能讓男人踫,一邊又自己去扒男人的衣服,你靠譜嗎?「
「靠譜,特別靠譜!「我信誓旦旦,」除了毒蜘蛛,我還有別的,你要老實的話我不會用上,這樣咱倆就相安無事,我絕對不會動你!「
「哈哈……「沈洪放聲笑了,眼中無盡的柔和,」這樣,再跟你商量個事唄,你給我設計的衣服,能不能交給我全權處理?「
我困意上涌,打了個哈欠,閉上眼楮︰「既然是給你的,那就是你的,你愛咋處理就咋處理,不就是全權處理……」不再搭理他,翻身拉上被子,蒙頭睡覺。
沈洪愣了愣,沉默了一會兒,也拉了拉被子,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