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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 元水填洞,伏火飛丸

地洞之中,其樂融融。

石門外手提陌刀者,正是急急趕來的「挫骨雙刀」方七斗。

夫妻二人意外相見,憋了許久的憂懼和委屈,霎那間釋放出來,全化為無止無休的淚水。

楊朝夕躬身夾在二人中間,端的是尷尬萬分。有心將唐娟放下來、叫夫妻兩個說幾句體己話,卻曉得那鎖鏈倒鉤十分沉重,唐娟畢竟弱質女流,哪里承受得住?可若不放唐娟下來,右掌和背脊上傳來的溫熱酥軟之感,又臊得他臉面微熱。何況其夫方七斗便在面前,若引發什麼誤會,豈非要殃及兄弟之情?

好在方七斗向來便是大氣灑月兌、不拘小節的性子,一眼便掃見楊朝夕左手兜著的五只倒鉤,以及旁側覃清懷里熟睡的方子建。加上之前吳老九的幾句解釋,頓時便將此間情形猜了個七七八八。當即面色如常、拍了拍楊朝夕肩膀謝道︰「多虧楊師弟仗義相救!他日但有用到師兄之處,必竭誠以報!」

說著便先接過五只倒鉤,要將發妻唐????????????????娟轉到自己背上來,卻不料右臂猛地一墜、險些將腰閃壞。

方七斗從戎四載,自詡膂力並不輸于軍中幾個天生巨力的兵將。然而此刻攬過這倒鉤鎖鏈,初時尚能兜起,不到兩息便覺肩肘微酸,若時候久了、必定越提越是沉重。若再背上唐娟,莫說躍回洞外、逃出元府,只怕是平地狂奔,也決計奔不出二三里、便要癱倒在地。

思慮至此,方七斗抱拳慚道︰「這倒鉤鎖鏈委實沉了些,師兄實難舉重若輕……還須勞煩楊師弟多背些路途,待月兌離險地,自有車馬接應。師兄並拙荊先行謝過!」

楊朝夕頓時汗顏。奈何雙手被佔,不能抱還禮,只得頷首勉為其難道︰「方師兄、唐師姊對師弟俱有救扶之恩,何須言謝?師弟只恐這般污及唐師姊清名,再招來閑言碎語,影響二位伉儷之情……」

「師弟也太過謹小慎微了些!」

方七斗當即揮手道,「師兄生平最煩虛文縟節,兼知師弟為人光明磊落。且如今咱們安危尚在兩可,哪還顧得那許多?你只管負著拙荊,師兄這便為你打個前陣!」

「夫君所言極是!建兒現下抱恙在身,若再不能尋醫問藥,便是我等為人父母的罪過了!楊師弟快莫再多想。」

唐娟已止住抽噎,在旁附和道。倒顯得楊朝夕忸怩作態,一時竟有些難為情了。

幾句閑話表過,六人果斷扭身,尋到先前覃清以紗羅絞纏而成的垂索,發力一扯、便要向上攀去。

卻見行在前頭的吳老九,猛地向後一退,鐵塔般的身子登時將其他五人攔在了身後。接著便听「 啪」一聲脆響,兩團物什夾著水流、從洞口直墜而下,摔在楊朝夕鋪排成的 「棧橋」上,登時跳著彈開,濺得幾人一頭一臉的污水。

楊朝夕轉目一瞧,終于看清那墜下之物不是旁物,卻是湯池外隨處可見的葫瓢。仰頭再望時,才見許多道水流沿著洞口、「忽啦啦」漫了進來。有的順壁而走,有的飛流直下,直將這地洞秘所、點綴得如水簾洞一般。

而洞底不知如何砌築,竟然涓滴不漏!眼見水位徐徐上漲,將許多木珠都漂了起來,互相擠撞在一處,發出輕微「噠噠」聲響。楊朝夕再度騰出右臂、挽起垂索,旋即手腳並用,順著這垂索奮力攀爬起來。

方七斗則從覃清手里接過方子建,也早顧不上謙讓,跟著便向上爬去。

覃清見師兄師姊們緣繩而上,很快便出了洞口,登時心中微松。接著雙臂在垂索上的一扽之力,卻似靈猴飛鳥般、呼吸間便躍出了地洞。

洞底只剩吳老九一人,望著水漲珠高的腳下,忽地心頭微動。當即撿了只葫瓢,就勢舀了瓢木珠,才手腳並用,借垂索將自己懸吊起來、以為退路。接著他右手揮出葫瓢,正正撞在「開門」左面的「驚門」上,頃刻間瓢開珠碎,竟將那「驚門」撞出一道半尺寬的縫隙來!

「吥——轟啦啦!」

就在吳老九故意觸發「死門」、拼命向上攀躍之????????????????時,那半尺縫隙里,頃刻涌出許多黑中帶亮的液體。一息間便將洞底鋪滿,兩息後竟將積水、木珠、「棧橋」等雜物浮將起來,當真是詭異非常。

吳老九心中一凜,登時想起一物,便是道士煉丹時不可或缺的「元水」。從前做「發丘中郎將」時,有些大墓中便有這等消息機關,里面灌滿了純度極高的「元水」。若不慎觸發機關,將那「元水」放出,不消盞茶工夫,「元水」所釋放出的毒氣、便可將來犯之人毒殺,真真是殺人于無形。

一念及此,吳老九自不敢再多瞧。登時躍出洞口、腳下一踏,身形便落在湯池之外。

轉頭再看時,才知是方才一眾神策軍兵卒以水囊、唧筒等物滅火,流落而下的污水盡數匯入湯池,很快便將其注滿。而那池中矮丘、本就比池沿低了數寸,是以污水便順著洞口倒灌而入,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老吳!傻愣著作什麼?還不快走?!」

就在吳老九恍神間,一道叫聲將他驚醒,抬眸瞧去、卻是方七斗,臂彎里還攬著方子建和一只倒鉤。而楊朝夕、唐娟、覃清三個,業已奔出湯舍,全然不顧四下彌漫的水汽和煙氣。

吳老九不敢猶豫,立時踏步而起,轉眼便追上方七斗幾人。剛剛奔出湯舍,便見鬧哄哄的神策軍兵卒,已將這里圍得水泄不通,手中依舊各自捧著火把、水囊、唧筒、麻搭、火鐮、鐵貓等物,似是在防備濃煙未消之處,再度死灰復燃。

因方才交手吃了大虧,許多兵募皆對吳老九、方七斗怒目而視。只是在「傲來將軍」長孫恆業喝止下,卻也無人再敢沖上來冒犯。

而東籬茶肆掌櫃方夢得,卻不知哪里模出把竹扇,正好整以暇地搧著涼風。身側麻小六竟已好端端斬了起來,似是先前所中干蒺藜之毒、已被解去了大半。

八人會在一處,眼見無人敢攔,便要奪路退走。

當此之時,湯舍附近四面院牆上,忽地冒出十幾道人影。每人手中無弓無弩、非刀非劍,卻是各自扛著一截小腿粗細的竹筒。

楊朝夕、方七斗幾人瞧得不明就里,吳老九卻是勃然變色︰「方、方掌櫃!那十幾人手中所持,該是唐門暗器‘伏火飛丸’罷?!」

方夢得亦是眉頭微皺,略略頷首道︰「吳老九,不愧倒斗好手,眼力果然不差!確是唐門暗器‘伏火飛丸’。你瞧那竹筒後部、皆伸出一段半尺長的引信,而這十幾人俱擎著火把,便是作點燃引信之用。

待引信燒至筒內,便會引燃火藥。火藥爆燃、聚起催發之力,便會裹挾瓷片、鐵砂、石子等物噴發出來,端的是精妙厲害!對上江湖中成名暗器高手,亦能不落下風……」

「呸!天性涼薄之人,也配在這里夸夸其談、歷數我唐門厲害麼?!」

話未說完,便被一聲譏誚打斷。八人抬眸瞧去,但見西南角門洞出徐徐走出個中年婦人,滿面寒光,殺機隱現,卻是唐門弟子、元載發妻王韞秀。身後左右跟著的,赫然便是「南衙雙鷹」????????????????並英武軍衛卒,以及許多頭頂光潔的武僧。

「哈!我道是何人如此威風?原來是唐門不肖弟子、當朝元相之妻王師妹!怎的白日里困我不住、便特意尋來這些奇技婬巧之物,是想要出奇制勝麼?」

方夢得似笑非笑轉過臉去,卻是毫無懼意,當場反唇相譏道,

「只不過機巧便是機巧,難免有些破綻、非人力可補。不知王師妹可敢與老夫打個賭,倘或你這些‘伏火飛丸’傷不到我幾人分毫,便讓開道路,免教我等大開殺戒。可好?」

「哼哼!大言不慚!」

王韞秀冷笑數聲,不屑一顧道,「若想鼓唇弄舌、來作緩兵之計,我勸你莫再痴心妄想!唐門弟子听令!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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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一把年紀了,王師妹這剛愎自用的毛病、怎就不見改改呢?」

方夢得長嘆一聲,身形便消失無蹤。口中絮絮叨叨、似是自言自語,卻又人人听得清楚。

便在這時,圍著湯舍的數名神策軍兵卒忽覺手中一空,低頭看時、才發覺手中唧筒、水囊,皆已不翼而飛。

不過呼吸工夫,這些憑空不見的唧筒、水囊,便落在了吳老九、麻小六和覃清手上。

覃清吃了一嚇,登時呆立當場。側目看時,只見吳老九、麻小六兩個,早熟練地抄起唧筒,便向四面圍牆噴去。

同樣手持唧筒的、還有身形飄忽的方夢得。只見他行動如風,身手如電,那唧筒在他手里,頃刻噴出一道道水柱。水柱不偏不倚,盡數射入那十幾管「伏火飛丸」的竹筒中,氣得中招弟子七竅生煙,有的甚至將「伏火飛丸」摔下牆來,以瀉心頭之怒。

然唧筒中所貯之水畢竟有限。方夢得便倒轉唧筒、扎入水囊,將拉桿提起,登時便將唧筒注滿,便可往復使用。

覃清頓時瞧出了門道,當即有樣學樣、也將手中唧筒提起,對著那圍牆上的「伏火飛丸」便噴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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