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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 袖藏妙法,窺夜神通

才離虎境,又陷狼窩。

楊朝夕此時心境,卻也並不愉悅。雖瞧見河南尹蕭璟身後、肖湛與方七斗兩個,正不停地向他擠眉弄眼。然而眾目睽睽下,河南尹又如何能徇私枉法、將他悄然放掉?

更何況,身邊還有個女飛賊、正一臉不忿地盯著他。若非她手腳身子被縛,只怕早便沖上來,狠狠咬他一口。理由卻也簡單︰

只因她嫁禍之計未能全然奏效,還將自己也搭了進來。且此刻衣衫單薄,大片肌膚暴露在風燈火把之下,被許多僧侶游俠看了個精光。若非面上還罩著層膠皮面具,只怕今夜一過、自己便是再無顏做人……

不良衛擔抬著兩人,穿廊過院,腳步輕快。在知客僧指引下,來到一處久棄不用的庫房前。

這庫房從前是用來存放寺中僧衣、屐履、掃帚、蒲團、香燭等物什。薊州之亂後,寺廟凋敝,僧人離散,一應用度更減省了大半,這間庫房便空置下來。只在每年元日前才略作打掃,以示辭舊迎新。

此刻被蕭璟征作監牢,卻是相中了這庫房木門厚重、外包銅皮,窗口窄小、格柵粗實。莫說是人,便是胖些的狸貓,也未必能從門縫、窗縫間來去自如。

眾不良衛討來門上銅鑰,開了大鎖,將門推開。登時「撲喇喇」逃出幾只蝙蝠來,倒將眾人嚇了一跳。

一個膽壯的不良衛,當即向香山寺武僧借來一柄火把,當先跨門而入。官靴踏起的灰土,登時嗆得人連連咳嗽、雙目酸痛。

抬眼再看時,才見房中空空蕩蕩、四壁蕭然,只有左面牆角扔著一方破爛的蒲團。四個牆角俱結滿了大大小小的蛛網,蜘蛛們毛手毛腳、棲于網上,似睡非睡。房梁上則倒掛著許多「無毛耗子」,雙目碧油油地、像是散亂的綠豆,卻是蝙蝠無疑了。

不良衛微微點頭,似對這臨時監牢十分滿意。轉頭便吆喝同袍、將楊朝夕與那偷兒抬了進來,一左一右丟在地上。接著抽掉長棍、取下二人口中繩頭,便要請蕭璟來親自審訊。

然而蕭璟連進去的興致也無,只是擺擺手、令不良衛悉數退出。又吩咐香山寺武僧、撿起那兒臂粗的鐵鏈,重新將木門牢牢瑣死,不得留出半點縫隙來。這才雙手負後,搖頭晃腦向客房而回,口中不以為然道︰

「今夜折騰許久,大伙俱都疲憊不堪。便是連夜突審、也審不出有用的線索來。不如大伙兒都回去歇下,明日雞鳴日出時分,再來此處審訊便可。」

眾不良衛听罷,皆是不明就里。然上官有令、不得不從,他們便只好按下心中疑惑,打著風燈,護著蕭璟回房休息去了。

只剩肖湛與方七斗愣在當地,望著兀自晃動的鐵鏈與銅鎖,不知何去何從。

方七斗終是按捺不住,隔著木門向庫房中喊道︰「楊師弟莫慌!咱們行的端、做得正,真金不怕火來煉!你便在此委屈一晚,師兄再去請人撈你出來……」

話未說完,便被肖湛一把薅起,連拖帶拽地離了此間。

房中寂寂,四面 黑。

只一孔幽窗透出些許光亮,幾不可辨,聊勝于無。

「多賴方師兄、肖大哥斡旋,小道靜候佳音!」楊朝夕蜷著身子、側躺在地上,發力喊道。然而回答他的,卻是兩道腳步遠去的聲響。

口中噴吐的氣流,登時將地上寸許厚的灰土吹起。一時間灰煙彌漫,嗆得楊朝夕咳聲連連、上氣接不住下氣,險些昏厥過去。

「咯咯咯!都被當成賊人捉拿在此,還妄想著月兌身?你們道門之人,都是這般異想天開的麼?咯咯咯……」

便在楊朝夕喉中奇癢、鼻腔灼熱的當口,一道動听卻刺耳的嘲笑聲,在丈外之地響起。肆無忌憚,令人發指。

「咳咳……女賊!竟還笑得出來?!」

楊朝夕咳聲漸歇,當下滿腔怒火、向那偷兒喝道,「今日之禍,皆由你而起!若非你深更半夜獨闖藏經樓,定要去偷人家鎮寺寶卷《四十二章經》,哪里會惹出這許多曲折!如今牽累小道在此,蒙這不白之冤……哼!若今日之事能得逃月兌,必將你這女賊碎尸萬段!」

「這般說來,倒是奴家的不是咯?」

偷兒不知何時、卻已悄然坐起,開口冷笑道,「我自做我的賊盜,干卿何事?!沒有三分本事,卻想做十分的大俠,說你一句眼高手低、不自量力,也算是抬舉你了!」

偷兒說罷,竟已從地上站起,略微一抖、那橫七縱八的繩索便斷成數截,悉數掉落在灰土里。

楊朝夕已調整身形,仰面朝天,輕吸慢呼。果然這個姿態、再無灰土揚起,更不會嗆著喉嚨。他心下稍定,當即又開口咒罵起來。

偷兒才懶得理會暴怒的楊朝夕,徑直走向木門,暗暗發力拽了拽、卻是紋絲不動。又橫移至幽窗下,屈膝躍起、攀住窗欞格柵,使勁扳了扳,亦是毫無用處。

這才幽幽嘆了口氣,落形,轉過頭來,笑吟吟望著楊朝夕道︰「瘋道士!現下一時半刻、咱們是出不得此間啦!到底誰將誰‘碎尸萬段’,卻也難說的很呢!」

說話間,偷兒玉手一揚,指縫間便憑空多出一枚開過刃的大錢來。

楊朝夕氣聚雙眸,自是瞧得清清楚楚,心下先是恍然,旋即轉作憂懼︰恍然的自是這偷兒何以能月兌開束縛,擔憂的卻是這偷兒趁此機會、用大錢劃開自己喉管……如此一來,自己縱有萬千抱負、也只能來世再說。

那偷兒似瞧出他心思,一面走上前來、俯子,一面露出貝齒、森森而笑。指間大錢果然按在自己頸側,輕輕一帶,便拉出一道淺淺的血口來。

楊朝夕只覺頸間一涼,渾身如墜冰窖。那被偷兒劃開的血口中,已然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洇出,又濕又黏,叫人十分難過。三魂七魄仿佛也丟了主心骨,開始隨著流失的液體、一點一點逸散開去。雙眸中雖充滿不甘,卻很快歸于茫然……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楊朝夕臉頰上,痛得他一個激靈。三魂七魄重又匯聚在一起,接著便是難以抑制的怒火︰「你……你!干嘛打我!!」

「哼!還道楊少俠有多視死如歸呢!原來比尋常人也好不到哪去!」那偷兒打完了他,還不忘挖苦一句,接著將那大錢又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你弄丟了那卷《四十二章經》,奴家才不會叫你死的這般便宜!快說!!那卷軸明明塞到你懷里、如何竟不翼而飛!」

楊朝夕頓時心下打定︰看來這偷兒還不死心,一心想從他身上尋出那《四十二章經》的下落。若是為此,必不會輕易取他性命,如此更多了些回旋余地,自己大可暗運長劍、割開繩索,伺機月兌身……

一念及此,膽氣也恢復了不少,楊朝夕當即將脖子一梗,大義凜然道︰「哈哈!那寶卷自是被我藏了起來,偏不叫你如意!想要威逼楊某人,只怕你打錯了算盤!」

那偷兒妙目一凝,左手按住楊朝夕前胸,右手揮揚而起,便要在他頸間另開一道血口來。

忽地右手一滯,左手在他胸前抓了抓、感覺到了些許異樣。接著右手大錢落下,在他胸前劃開一道破口,撕開一看,當即醒悟過來︰「好個瘋道士!怪道與奴家交手時、敢于不閃不避,原來竟穿了這樣一件護身寶甲!」

楊朝夕見她識破軟甲,卻也不以為意,當即開口揶揄道︰「便是沒這護身寶甲,憑你那幾根尖刺、也未必傷得了我。倒是你這一身奇異稟賦、竟用在了雞鳴狗盜上,委實可惜可嘆!」

偷兒聞言,勃然變色︰「臭瘋子!你說什麼?!本姑娘自記事起、便以這‘巧取’之事為業,哪容你出言不遜!!」

說著手起錢落,便向楊朝夕喉結上按來!

楊朝夕見她忽然反臉,料想必有隱衷,當即渾身發力、向旁側一滾,堪堪避開那這偷兒一擊。接續又道︰「難道在下所言不對?你這‘窺夜’神通,不知多少能人異士心馳神往,更被許多志怪傳奇津津樂道……然你只當作夜行便宜之用,豈非明珠彈雀?」

偷兒惱怒非常,一擊落空、便是一擊又至。一枚開刃大錢在她手中,竟是不亞于神兵利器!幾息工夫、便在楊朝夕周身開出許多破口來。

楊朝夕則借著雙手、雙足的一點寸勁,在滿地灰土中反復打滾。忽而向前、忽而向後、忽而左翻、忽而右遁……直到某刻,楊朝夕竟腳心著地、蹲踞而起,接著渾身發力——

「   !啪啪啪!」

那捆在周身上的繩索,登時被他盡數崩斷開來。那柄消失許久的「承影劍」,登時又出現在他右手中!

「你、你這不是‘袖里乾坤’……你這是什麼妖法?!」偷兒登時大驚,指著楊朝夕手中長劍,竟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哈哈!只許你有‘窺夜神通’,便不許在下有‘袖藏妙法’了麼!」楊朝夕既已掙開束縛,自是要一雪方才割頸之辱,當即長劍蕩出、向著偷兒削蔥玉指斬去。

「叮——!吥、吥!」

那大錢不過稍作抵擋,便被長劍一剖為二、落入灰土間,發出兩聲悶響。偷兒登時手無寸鐵,雙足一蹬,身形疾退!

然而這庫房終究小了些,難有騰挪之功。不過幾息後、便被楊朝夕逼到了一處牆角,劍尖抵在頜下,再也無法月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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