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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眾矢之的

擂鼓雙槌,更勝奇兵利刃;悍勇三英,不敵異相丑男。

林獨陽出手便制住田雉、田狼,又以背脊硬接下「挫骨雙刀」。

趁著方七斗一愣神的功夫,身形陡轉、雙槌又至,竟同時使「斬夜刀法」中的兩招——「銀月拋梭」與「長夜難明」。

這兩招俱是凌厲無匹的招式︰「銀月拋梭」本是取意刀光明滅閃爍、似弦月在雲中游竄,叫人捉模不定,難以招架;「長夜難明」則是偷襲的招數,喻意刀形幽暗、不見明光,敵人難察其狀,便已中招而亡。

方七斗浸婬刀法多年,才得了個「挫骨雙刀」的名號,自然瞧出兩碗這兩招的玄妙。誰料雙刀一攔,堪堪將一槌「銀月拋梭」攔下;另一槌「長夜難明」卻已擦著刀面、點在了他肋下章門穴。

方七斗只覺內息一滯,手中雙刀登時慢了半分,見林獨陽這等匪人招式又起,想去招架、卻已遲了。

林獨陽又是兩招齊出。左槌「物換星移」、右槌「月明星稀」,正應了刀法中的「抹」字訣和「刺」字訣。

然而左槌卻是虛招,只在方七斗胸前一晃,將方七斗大半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便折轉方向、朝他腰眼撩去。右槌便在此時、速度又猛漲了三分,直戳方七斗面門;方七斗下意識腦袋後仰,卻正中林獨陽下懷!

卻見林獨陽槌頭一抖,已變刺為敲,不輕不重地打在了方七斗上唇,直痛得他齜牙咧嘴、兩淚橫流。心中卻是暗暗慶幸不已——幸而這匪人使的不是雙刀,不然此刻,自己上唇早便一分二、成了「兔兒三瓣嘴」。

想到此處,方七斗不由面色微慚︰

自己號稱「挫骨雙刀」,十余年來、確也不曾在刀法上吃過虧。奈何今日這藉藉無名的山中匪人、竟也是個使雙刀的行家!且所使「斬夜刀法」,早已揮灑自如、爐火純青。一雙鼓槌在他手里、便能輕易將他打退,若換作是雙刀,自己唯有一死而已!

罷了罷了!從此這「挫骨雙刀」的名號,便丟掉算啦!免得再班門弄斧、自取其辱……

林獨陽見他面色灰敗,垂頭喪氣,當下收槌而立,嘿嘿笑道︰「這位軍爺!可知俺為何不殺你?」

方七斗面色難堪道︰「閣下手中無刀、心無殺意,不然早便將我等大卸八塊了……」

「不對、不對!」

林獨陽大搖其頭,竟將雙手負後、原地踱了起來,「俺若無刀,搶來便是!既來取寶,免不了要殺人。俺留你一命、只因你是個知音,听得出俺《邙山俚歌》的妙處,嘿嘿嘿!不是有倆古人、喚作‘魚白牙’‘種子七’,鬧了個‘高山淌水’,就被後人說成‘知音’……」

「獨陽子!莫叫老娘搉你!還不快取了寶貨、一道回山,又在那弄啥 ?!」

林獨陽話未說完,又被林孤月一聲斷喝嚇了回去。當即將鼓槌往腰間胡亂一插,徑直跑到那「如水劍碑」前,雙掌抱起、發一聲喊,竟將個幾百斤重的碑石托了起來。

許是

用力太猛,背上發出「嗤啦」一聲輕響。之前被方七斗雙刀斬中之處,卻是爆裂開來、露出一塊烏亮的輕甲。

方七斗瞧了個正著,先是一驚、旋即心底暗喜,已認出這輕甲、正是稀世奇珍「玄絲軟甲」。

而就在幾日前,他帶著親手敲暈了的沖靈子楊朝夕、回方家宅院靜養。就在自己替楊師弟寬衣解帶時,無意中瞧見他身上、恰便穿著這樣一件「玄絲軟甲」。

似這等罕見之物,斷不會如此巧合、這麼快又現身此地。加上方才祆教聖姑柳曉暮使出「九韶八音功」、暴露了行蹤,再聯想到楊師弟與這位聖姑非同一般的關聯……所以,真相只有一個︰

眼前這個「林獨陽」,便是楊師弟假扮而成!

化名「林獨陽」的楊朝夕,現下正抱著塊沉重碑石,提膝抬足間,顯然十分吃力。縱然內息流轉、氣灌雙足,依舊使不出「一葦渡江」輕身功法。

環顧四面,除了目瞪口呆的方七斗,以及眼神陰鷙、意有不甘的田雉、田狼,便是被「九韶八音功」傷到心神、依舊渾渾噩噩的眾人,已然紛紛起身,有了好轉跡象。

楊朝夕依舊壓著嗓子、向柳曉暮叫道︰「阿姊!這石頭忒沉,俺一個人快弄不動 ……」

柳曉暮剛將銅琵琶中的五枚蜂針、釘入到霍仙銅體內,正要提弦而起。便見楊朝夕已托著石碑,一步一個泥坑,向這邊蹣跚而來,口里還叫苦不迭。不由鳳眸一凜︰「娘 個腳!恁個熊貨!誰要你扛個石頭回去?!王八馱碑麼!」

說罷,繡履一挑,便將方才打落在地的雙頭宣花斧、從亂草泥淖中拋起,向楊朝夕疾飛而去,「這斧頭趁手!快將石頭搗開,取了劍好走!」

那雙頭宣花斧本就沉重,柳曉暮一腳挑出,更用足了氣力。楊朝夕只覺勁風襲來、寒毛直立,竟是不敢硬接。忙微轉身形,將五尺見方的碑石攔在身前,免得被大斧砍傷。

即便如此,當雙頭宣花斧破開雨幕、凌空打出幾道弧旋,正正斬在碑石上時,楊朝夕終究承受不住沖力,向後倒滑出丈余。接著腳踵被石頭一絆、身形不穩,仰面便倒。

那三四百斤的碑石,自然隨之傾倒。將本就奇丑的「林獨陽」,重重拍進污泥濁流中。腰間鼙鼓瞬間繩索繃斷,連滾帶跳落入渠中;雙頭宣花斧則斜斜卡在碑面上,一片闊刃嵌進去兩寸有余,數尺長的斧柄、兀自顫鳴不休。

楊朝夕仰面向天、眼冒金星,已然摔得七葷八素。若非情急之下,一口內息鼓在胸月復,此刻只怕早被這碑石拍碎肋骨、震傷腑髒,落得個一命嗚呼。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便在這時,「九韶八音功」余威褪盡,行營兵募、藩鎮衛卒大半被雨水澆醒,競相揮著兵刃,向「如水劍碑」洶涌而來。

道門、釋門、江湖游俠、番邦小丑……各路人馬也爭先恐後,投入到哄搶碑石、爭奪寶劍的混戰中來。霎時間紛紛忘了各自陣營,都把矛頭對準橫插進來的「雌雄雙霸」,尤其是孤身托碑、反

被壓住的楊朝夕。

楊朝夕見群雄如蟻、喊聲如雷,競相沖他而來。登時菊下一緊、頭皮一麻,竟不知哪來的一股蠻力,將胸前石板猛地推起。旋即身子一滾,終于從碑石下解月兌出來。

然而還來不及慶幸,便見八只鐵爪揮襲而至,向他周身要害抓來。楊朝夕顧不上抽出腰間雙槌,只得就地取材、順勢抓起兩把污泥,使出「飛蝗石」的法子,氣貫雙臂,揮擲而出。

泥點含著氣勁,不弱于尋常石塊,頃刻射中偷襲者的面門,砸得幾人哇哇亂叫。

八只鐵爪也失了準頭,紛紛抓空,誤入到楊朝夕方才被壓之處。這時碑石復又落下,登時將三只鐵爪拍在了地上。

「 嚓! 嚓! 嚓……」

只听幾聲脆響,卻是那五只鐵爪、抗不住碑石下墜之勢,腕骨被一齊拍斷。緊隨其後的、便是三聲大同小異的慘呼。

楊朝夕早如泥鰍一般,從幾人腿腳間隙中滑了出去,接著一記「鯉魚打挺」、翻身而起,看著眼前密密麻麻、森然雪亮的長兵短刃,才知自己已然成了眾矢之的,不由連連叫苦。

忙又扭身一躍,踏在了碑石之上。痛得中招幾人又是一嚎、幾乎昏死過去。

楊朝夕哪里顧得了這些?當下將那雙頭宣花斧提起,選準一個方向,拼命揮砍起來……

風帶雨急,雨助風威。

卻說柳曉暮將大斧拋出,便不再理會那邊。轉頭看去,卻見霍仙銅臉上全無痛楚之色,徑直盯著她滿身肥膘、桀桀大笑起來。

笑聲中有蔑視、有嘲弄、有戲謔、有猖狂,唯獨沒有懼意。隨著笑聲,霍仙銅本就壯碩的身軀,忽如暴怒的河豚魚一般、迅速膨脹起來。不過幾息功夫,已脹成個七八百斤的胖子。

胖子渾身赤果、橫肉如山,膘肥體碩、膀大腰圓,身長九尺、壯若人熊。身上袍衫早崩成許多碎片、落了一地,只有腰胯上拴著一條灰色的「丁」字兜襠布,將蠢物裹在其中。

那釘入體內的五枚蜂針、早被橫肉 彈了出來,非但未曾見血,便連個針孔也未留下。

胖子雖是赤足,但每踏出一步、都有地動山搖之感。柳曉暮喬裝的「林孤月」、雖也肥碩異常,但與這霍仙銅化成的胖子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

「胖子」霍仙銅仰頭狂笑︰「好娘子!還是你這副扮相提醒了為夫。人族有一武技,學名‘蚩尤戲’,不但中原富庶之地、頗為推崇,謂之‘相撲’;便在胡蠻北地、也已蔚然成風,呼作‘角抵’。

為夫初游人寰十余年間,便最痴迷此道,加上我虎族天生神力,當真罕逢敵手、無往不利!為夫今日,便以此技與娘子嬉戲一番,只盼娘子也來赤膊上陣、方才有趣……桀桀桀桀!」

柳曉暮鳳眸陰寒,銀牙咬碎道︰「呸!花皮大蟲,不知羞恥!一道身外化身、竟敢猖狂至斯!納命來罷!」

霍仙銅听罷,笑意頓斂。再不廢話,合身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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