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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三女一台戲

山色晦明,雲霞聚散,不過只是香鹿寨中、最尋常的景象。

然而這日,人聚渡頭,尸漂洛水。竟將這昔日喧嚷繁茂之所,籠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狹長的船板上,太微宮太祝洪治業、正手持鐵劍,帶著一眾手下向舫船沖鋒。

天極護法覃湘楚身上有傷,又扯著嗓子喊了半晌,只覺熱汗盈頭、渾身乏力,胸月復間一片火燒火燎地疼痛,幾乎直不起腰來。可眼前不斷倒下的雙戈衛、百合衛,又時刻提醒著他︰除了死撐,別無他法。

便在這時,船板下十多個教徒簇擁著聖女,迅速殺至,勢如破竹。頃刻間、便將幾個洪太祝的手下打落如水。而被斬開腰帶、松了下的漁夫們,也重新扎緊了下,陸續向這邊追來。

洪治業見這舫船久攻不下,心中早已十分焦躁。忽見聖女竟甩月兌了漁夫、向這他們奔來,不怒反笑道︰「弟兄們!今日誰能捉到聖女、賞銀百兩!」

船板上眾人聞言,俱是心中狂喜,紛紛放棄攻船、掉頭向聖女沖去。船下漁夫、浪蕩子們听得「賞銀百兩」,個個雙目赤紅,竟似惡狗奪食一般、爭先恐後向聖女撲來……

頓時,楊朝夕、小蠻和十多個教徒身陷重圍,四面受敵,壓力陡增!

船板近在咫尺,卻難有寸進之功。好似忽然之間,四面八方皆是洪治業手下的鷹犬︰

有穿了常服的道士、也有褐衣麻袍的漁夫……更多的則是一身痞氣的浪蕩子,雖鼻青臉腫、卻滿臉惡意。手中拎著不知何處模來的青磚、棍棒等物,打斗時全無章法。只憑一腔蠻狠、悍不畏死,竟逼得手持雙戈的教徒們連連後退……

楊朝夕一把柴刀揮劈如電,小蠻連枷短棍飛旋如風,也只堪堪將蜂擁上來的攻勢接下,想要突圍,卻是不能。

洪治業手持鐵劍、也沖入陣團,一番偷襲搶攻,便令小蠻左支右絀、險象環生。連枷短棍被接連劈中,一時間火星四濺、木屑橫飛,竟隱隱落了下風。

楊朝夕看在眼里,也是頗感意外︰這洪治業素來以儒雅示人,卻不料竟是個使劍的行家!單看這一套干脆利落的招式,便知沒有數年習練、斷然達不到這般境地。

洪治業一面出劍、一面邪笑道︰「妖女!江湖凶險,刀劍無眼,我見你還有幾分姿容,不如乖乖束手就擒,隨老夫回去、生個一兒半女,靜享榮華富貴。若還執迷不悟,今日便要橫尸此地……嘖嘖!殊為可惜!」

小蠻眼神冰寒︰「老不修,白日做夢!」

楊朝夕卻已瞧出,這洪治業乃是故意激怒小蠻,好叫她出招之時,氣息虛浮、露出破綻,再乘隙攻入。

小蠻果然上當。掛滿刀痕劍傷的連枷短棍,仿佛暴怒的狂龍,不管不顧、劈砸而出,定要將這恬不知恥的老不修、打得頭破血流不可。

洪治業等得便是此時!見小蠻強攻不守,空門大開。登時側身一避,手中鐵劍轉出一道圓弧,向著小蠻左肋、激刺而下,竟是「公孫劍法」中的一招「以曲打直」!

眼見鐵劍已透入短襦、便要戳個血窟窿出來,洪治業只覺右臂一陣酸麻,右手登時月兌力,鐵劍再也拿捏不穩,「當啷」一聲掉落在地。接著身子一輕,右側腰眼似被木樁戳中,一股大力挾著劇痛、將他頂飛起來。直飄了兩丈有余,才重重摔在草地上,腰背劇震間,仿佛三魂七魄都被震出,半晌爬不起來。

楊朝夕飛身上前,劈開小蠻背後的兩刀偷襲、月兌口道︰「小蠻姑娘,可否受傷?」

小蠻忙向肋下一抹,雖有血漬、倒是不多,吐了吐舌頭道︰「一點皮外傷。剛才只顧生氣,出手便冒失了,多謝公子相救!」

楊朝夕正待答話,卻听一道冷傲的女聲道︰「英雄救美,縱死無悔。姑娘何須言謝,以身相許、豈不更妙?」

楊朝夕循聲望去,頓時愕然︰「唐師姊?你怎麼來了,難道……也是受那洪太祝之邀?」

來人正是唐娟,卻見她長劍飄逸,柔媚而不失迅疾,使的卻是「星河殘夢劍」的招式,將不由分說、

便一刀斬下的漁夫打開。一個教徒不知她是敵是友,手中雙戈已然揮下、卻是停在半空,將目光望向小蠻。

「什麼紅太祝、黑太祝,老娘不認得!」唐娟柳眉一掀,似笑非笑,向一旁努了努嘴,「覃師妹見你不听勸阻、以身涉險,哭了好幾回。師姊心軟,只好陪著她來尋你了!卻不想你在這風流快活不說、還好心當作驢肝肺……」

覃清雖在一旁、運劍不輟,耳中卻將楊朝夕與唐娟對答,听了個滴水不漏,不禁嗔怒道︰「師姊又胡說八道……清兒再不睬你了!」

小蠻心竅玲瓏,只言片語間、早明白了二女來歷,忙向雙戈衛道︰「不得造次!二位姊妹是友非敵,咱們先月兌身要緊!」

楊朝夕听聞覃清竟跑出來尋自己,既感動、又羞慚,頓時便說不出話來。忽听小蠻提醒,恍然附和道︰「是極!唐師姊、覃師妹,此間凶險,不宜久留!我等自顧尚且不暇,又怎麼能叫二位立于危牆下?還請速回,保全貴體。忙完此間事,自有重聚之時。」

唐娟一面與人拆招,一面好整以暇道︰「嘖!果然一個鼻孔出氣。楊師弟便是喜新厭舊,也不必這般急著趕我們走。我鏡希子雖學藝不精,對付這些土雞瓦狗,倒也足夠。」

楊朝夕討了個沒趣,偷眼向覃清瞧去,卻見她雙目粉紅、緘口不語,顯然對唐娟所言,頗為認同。楊朝夕頓覺一個頭兩個大,竟是百口莫辯。

眼前糾纏不休的太微宮鷹犬、似乎都沒這般棘手。滿腔憋悶正愁無處發泄,洪治業帶來的手下、便成了一個個活動的出氣筒。當下便有幾個殺得近的,被楊朝夕揮起刀背、敲碎膝蓋,疼得滿地翻滾。

唐娟見狀、不禁莞爾,旋即又冷下臉來,不依不饒道︰「原以為楊師弟少年英杰、武藝絕倫,今日看來,不過是個一身蠻力的莽夫!這般打來打去,何時才得月兌身?」

楊朝夕雖心中微怒,卻隱忍不發,只是埋頭拼斗、不肯接話。

小蠻卻早看不慣唐娟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的模樣,忍不住反唇相譏道︰「依阿姊所言,定是有什麼‘高見’咯?還請不吝賜教!」

唐娟杏目一翻,傲然抬眸道︰「外邦的小妮子!漢話倒是流利,卻是不習詩書、堪比鄉野村婦。豈不聞杜子美詩雲‘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爾等在此龜縮一團、亂殺一氣,不過是事倍功半的笨法子。若對手還有援兵,豈不是要殺到力竭而亡?」

楊朝夕聞言,卻是心中一動,見兩人已是針鋒相對,忙插嘴道︰「唐師姊有何妙策?不妨賜告。師弟素來愚鈍,但‘朝聞道、夕死可矣’,若蒙師姊開示,縱死、猶欣欣然也!」

唐娟听他半古不白、一通混說,心中惡氣卻也消去大半,抿嘴笑道︰「這個簡單!你們先將那什麼紅太祝、還是黑太祝捉了,叫那些狗腿子滾得遠些。然後再登船收板、揚帆而走,豈不更容易些?」

楊朝夕一拍腦袋、喜出望外道︰「唐師姊高智!怪不得方師兄對你言听計從,原來竟是個‘運籌閨帷之中’的女諸葛!」

這話一出,便連覃清都忍不住破涕為笑︰「呸、呸!楊師兄太肉麻了些!師姊再如何聰明,又怎能同‘多智近妖’的臥龍先生相提並論?」

小蠻雖還有氣,也知此時不宜再口舌相爭,便發令道︰「教中兄弟,往左面突圍!這些家伙提磚拎棒、濫竽充數,更易攻破。」

十余個教徒聞令,當即揮起雙戈、跟在小蠻身後,全力向左面攻去。洪太祝手下眾人見狀,紛紛揮刀舞劍、趕往增援。

楊朝夕方才與小蠻攻守配合,此時更多了幾分默契,登時明白了她的意圖。當此之時,忙沉聲道︰「唐師姊、覃師妹!右面已經空虛,快助我去捉洪太祝!」

覃清二話不說,提劍便上,幾乎同時、與楊朝夕一道殺至洪太祝身前。唐娟長嘆一聲,也緊隨其後、跟了過來。

洪太祝方才被摔得七葷八素,此時正自哼哼唧唧、靠在一棵樹下靜神。見有人陡然殺來、登時便慌了神,手如篩糠、勉強抱拳道︰「少俠饒命!」

楊朝夕踢飛洪

太祝腰間鐵劍,一把揪起他圓領,喝道︰「洪治業,叫你的狗腿子滾出香鹿寨,不然要你狗命。」

洪治業雖心有不甘,奈何此時受制于人,只好虛與委蛇、先保下性命再說。忙扯開嗓子,高聲叫道︰「弟兄們!快都住手,為兄能不能活、便看你們啦!」

洪治業手下數人,听到洪治業聲音有異、紛紛轉過頭來,見他竟已被祆教中人制住,頓時失了斗志。手上的鐵劍、柴刀、青磚、棍棒等物,紛紛停了下來,一連退後數丈、才站住身形,依舊殺氣騰騰,望著楊朝夕等人。

楊朝夕已將洪治業束帶扯下,將他雙手反剪、捆在身後。一手提著他後襟、一手將柴刀架在他脖子上,一字一頓道︰「叫、你、的、人、滾!」

洪治業只覺右頸冰涼刺痛,那柴刀雖不夠鋒利、刀刃卻已將皮膚劃開,黏稠的液體順著胸膛、流到肚皮上,驚得他襠中一熱、竟當場失禁︰「弟、弟兄們,今日事不成啦!大伙兒都散了吧……快些散去啊!若我洪某人有個三長兩短……今日的辛苦錢,你們一文也甭想拿到!!」

眾人听他雖聲色俱厲,臉色卻是無比認真。臉上一陣糾結過後,才紛紛掉頭、向香鹿寨中退去。

楊朝夕、覃清、唐娟三人,此時已押著洪治業,與小蠻等人在船板前匯合。洪治業戰戰兢兢、帶著幾分討好地道︰「少俠一諾千金……我的人都走啦!是不是……該放老夫一條活路?」

楊朝夕冷然一笑︰「此時尚未入城,誰曉得你們還安排了什麼花招?不如一道同行!」

洪治業听罷、心知性命暫時無礙,登時滿臉怒容︰「妖人言而無信!死後必入拔舌地獄,萬年長受酷刑之苦,呃……」

洪治業話說一半,聲音便戛然而止。楊朝夕側頭看去,卻見覃清的劍鞘、小蠻的連枷短棍,一齊打在了洪治業的後腦上,登時便腫起兩個大包。洪治業腦後受了重擊,登時翻起眼白、人事不省。

楊朝夕見兩女下手果決、全無留手,不由心底微寒︰「這,這個洪太祝,不會被打死了吧?」

唐娟又是杏目一翻,懶得正眼瞧他︰「這等惡吏,死便死了,有什麼可惜?總之全記在祆教頭上便是了。」

小蠻听罷,美眸微寒︰「我祆教還要趕著入城,兩位姊妹,就此別過吧!」

唐娟下巴一揚,冷笑道︰「這便是祆教待客之道嗎?我與師妹雖不喜挾恩圖報、總也算仗義出手。外邦小妮子,行事果然薄情寡義,才過河、便拆橋,真真叫人心寒!」

四周教徒听她出言譏諷聖女,登時怒不可遏,紛紛揚起雙戈、便要一同扎下。

唐娟杏目一瞪,聲音更拔高了幾分︰「怎麼?還想恩將仇報?!」

小蠻雙目噴火,正要給這少婦打扮的女子一些教訓,忽覺腰間沉寂許久的「潮音鐘」、竟微微震顫起來。

旋即,聖姑柳曉暮那熟悉的聲音,便自她心頭響起︰「怒有何用?爭有何益?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你先請君入甕,姑姑待會替你出氣。」

小蠻頓時轉怒為喜,歉聲道︰「阿姊會錯意啦!小蠻擔心對手還有埋伏,到時殃及兩位姊妹。若是不嫌棄,便請移步登船,吃些茶點、一道入城如何?」

楊朝夕見兩人又各逞口舌,覃清默然不語,登時又頭痛起來,不知該幫腔哪一邊才好。可若兩不相幫,此事追根究底、終是由己而起,心中尷尬更盛方才,竟有欲哭無淚之感。

好在小蠻頗識大體,突然間話頭一軟、邀請兩人登船,便是再心高氣傲之人,也該順坡下驢、見好就收了。

果然,唐娟志得意滿,拉起覃清、當先踏上船板,上了舫船。

小蠻則領著楊朝夕等一眾教徒,抬著昏迷不醒的洪太祝,緩緩登上甲板。

甲板上,天極護法正瞪大了眼楮,直愣愣盯著唐娟、覃清二人,半晌才憋出一句怒斥︰「你、你來這里作什麼?!」

覃清雙膝一軟、當即跪倒,聲淚俱下︰「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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