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湮之火纏繞擴散，軍團長推開二樓閣樓盡頭的秘門，對顧慎做了個請的手勢。
顧慎點頭，然後步入其中。
閣樓二樓的門被關上。
大雪翻飛，但這一次的女皇神域之中，並沒有寒冷的氣息。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類似「書樓」的封閉世界。
冰雪王座就坐落于書樓的最中間，女皇陛下正站在一座書牆之前，數百本古籍在空中翻飛，神座級別的人物以精神力進行「閱讀」，看完一本書，只需要很短的幾分鐘，如果心境修行足夠強大，那麼便可以進入一心多用的「心流狀態」，同時閱讀好幾本書。
顧慎怔了怔。
上次來到這里的時候，閣樓二層滿是封印物和熔爐陣紋。
這次則變了模樣。
顯然是因為「旅者火種」的注入，使得女皇不必被所困，她可以在托舉中央城的前提之下，分出心力進行另類的修行。
只是這座書樓，實在出乎了顧慎的意料。
看到這些「古籍」的第一時間，他便想到了自己錯過的那樁「福緣」。
在光明城紅湖的最底處，就有一座舉世聞名的「書樓」！
「來了？」
門被推開，女皇卻沒有回頭。
她的聲音在神域之中回蕩，猶如和煦春風︰「……坐吧。」
顧慎環顧一圈，這里並沒有什麼座位，整座閣樓二層，唯一的位子就是那空空蕩蕩的王座。
他當然不可能坐在那里。
于是顧慎就這麼席地而坐。
風雪圍繞著顧慎旋轉，他伸出手指，輕輕觸踫風雪，心湖之中傳來了世界的輕微共鳴。
這是「本源」的力量！
按照白術先生所說，晉升神座之後便可以接觸兩種本源，一種是屬于火種的「權柄本源」，另外一種則是屬于自身能力的「生命本源」。
此刻漂浮在神域之中的冰雪，應該是女皇自身覺醒的能力本源。
當初女皇斬殺「旅者」，動用的大寒，與顧長志先生最後一卷呼吸法的「寂滅之意」，頗有些相似。
與女皇的能力本源產生了共鳴。
顧慎心湖也一陣震顫。
「您知道我要來。」
顧慎抬首直視著女皇，那原先站在巨大書牆之前翻閱古籍的女子，下一瞬間便出現在顧慎面前，大約十米左右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女皇並沒有選擇坐在屬于她的王座之上。
她和顧慎一樣，席地而坐，對立而視。
這一次。
顧慎終于看清了這位陛下的真實面容，風雪散去，這是一張停留在風華絕巔時期的絕美面孔，女皇的眉眼極具威嚴，即便含笑，依舊讓人心神凜然，生出敬畏。
神聖，莊嚴，不可褻瀆。
「當然。」
林蕾微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要來。」
數百本古籍，在空中翻飛，書頁嘩啦啦作響，像是樹冠散落的枝葉。
她窺伺過「命運」。
理論上來說，這座閣樓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都無法逃過女皇的預測和感知。
顧慎下意識挺直了腰身，他鄭重道︰「那麼您一定知道，我來這里要做什麼……」
「你想找我詢問殺死清朧的辦法。」
女皇澹澹道︰「即便同樣的問題，你已經問過了白術，但你還是不死心。」
顧慎長嘆一聲。
果然。
哪怕如今他已經站在了很高的位置，可與女皇這種偉大人物相比，還是不夠。
雖然來意已經被看破，但顧慎並不氣餒。
來都來了，該問的還是要問。
「如你所言，我的確是為此而來。」
顧慎誠懇道︰「我想知道，您的回答是和白術先生一樣的嗎？」
女皇搖了搖頭。
「不。」
「我和白術雖然是戰友，同袍。但畢竟火種能力不同，自身造化和機遇也不同……他更擅長戰斗，而我更擅長布局。」
林蕾溫聲道︰「所以我看到的，他未必能夠看到。」
顧慎略微有些緊張︰「您……看到了什麼？」
女皇緩緩揮袖。
她的面前，浮現出四季曠野的黃金神域精神投影，顧慎和白術的影像赫然就在其中。
「你們在陵園內的這場談話，白術已經用精神傳遞給我了。」
女皇寬聲安慰道︰「你的想法很有意思，所以那席對話結束之後，白術也開始思考……如果能夠抓住一位神座的‘弱點’，是不是真有機會對其造成殺傷？」
顧慎屏住呼吸。
「顧慎，我只能告訴你……有你這種想法的，不止一人。」
女皇挑眉說道︰「既然神座會死，那麼他為什麼不可以被凡俗殺死？按照白術的說法，最穩妥的局面是三位神座，打入天空神域，然後強行以力量進行壓制，實現‘完殺’。可清朧活了這麼久，他的監察整座五洲，他可能會讓我們完成這種局面嗎？」
顧慎搖了搖頭。
自然是不會。
清朧之所以不著急催化「酒之主」，就是因為如今五洲的局面，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很多年前，我就在考慮如何將神座級的人物殺死……」
女皇不緩不慢地說道︰「在白術晉升之後，我本以為我看到了希望，于是我開始了細致且周密的謀劃。如果沒有意外，第一位‘狩殺’的目標，就是風暴神座！」
這件事情，顧慎知道！
在浮出水面之前，林蕾白術這兩位神座便已經準備動手了。
五洲之中，風暴神座的實力相對較弱。
獵殺起來的難度也最簡單！
只不過……最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顧慎小心翼翼問道︰「所以，這中間發生了意外？」
「是……但也不算意外。」
女皇自嘲笑了笑，說道︰「有人提醒了我，並且指出了我的錯誤，最終我決定擱置最初的‘狩殺’計劃。」
有人提醒了女皇？
這句話，雖然不是指名道姓。
但顧慎心底已經七七八八猜出了是誰——
能夠控制，並且有資格，有能力提醒女皇的，還能有誰？
圖靈！
听到這，顧慎忍不住岔開話題︰「所以那人真的還活著？」
女皇瞥了眼顧慎。
她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道︰「狩殺計劃只是被短暫擱置了，並沒有完全被放棄……後來我重新潛入‘命運海洋’之中開啟輪回推演，試圖尋找這件事情的更優解。最終我意識到一點，這場狩殺計劃選錯了目標。殺死‘風暴’的意義，並沒有預想中那麼重要。」
「即便他死了，北洲也不會迎來真正的和平。」
「就像是顧長志殺死狄久……一樣。」
女皇輕輕說道︰「如果殺死風暴，不能得到火種，那麼殺死他的意義在哪？」
有些話，不用多說。
顧慎一點即通。
他當年在清冢陵園，見到了天空神座的神臨，好不容易空置出來的酒之火種，被源之塔無比輕松地取了回去。
現在來看，狄久的死，甚至像是清朧推出的局。
殺死一位不堪重用的酒之主。
重新栽培一位新的。
那麼這樣的一幕畫面，如果在殺死風暴神座之後重演，該如何應對呢？
無解。
神戰會消耗神座大量的神力，清朧在戰後降臨，這枚風暴火種的歸屬，便會牽扯出新的大戰。
顧慎問道︰「所以您也想殺死清朧？」
風雪流淌的速度忽然加快了，兩人對立而坐，女皇的眉宇之間流淌出濃郁的殺氣。
她的聲音也在此刻化為鋒利的尖刀。
「是必須殺死清朧！」
「除了清朧，還有西洲的光明，以及南洲的風暴……所有丟失初衷，可能會對人類未來造成阻礙的‘神座’，都必須清除，替換！」
字字如刀，聲聲如雷。
顧慎心湖一陣震撼，敢情女皇要殺的，不止是一位神座？而是三位？
「如果真的有‘那個人’的幫助……」
顧慎感慨道︰「那麼這個計劃，就變得合情合理了，他既然提醒了你，那麼便意味著他支持你。不過你們算上已經有了三位頂級戰力，即便是殺死清朧，好像也足夠了，似乎用不到我。」
「他？頂級戰力？」
女皇仿佛听到了一個很有趣的笑話，搖頭說道︰「你似乎對他有很大的誤解啊……」
顧慎怔住了。
艾倫.圖靈，被標記為SSS級的最大通緝犯。
按照這種高危等級劃分，這應該就是「神座級」的戰力？
而且圖靈還掌握著大成的長生術，佔卜術，以及祈願術……基本上的古文，都在他的執掌範圍之中。
「他沒你想得那麼厲害，如果真有通天戰力，至于當年被剿殺到舊世界，狼狽逃竄嗎？」
林蕾低聲道︰「神戰真要爆發，他的作用還沒你大呢。」
「？？？」
顧慎的神情異常精彩。
一方面，他通過女皇陛下的這番對話，徹底確定了艾倫圖靈還活著的消息。
另外一方面。
圖靈的實力，和自己預想中的完全不同！
「有些人的偉大，在于這里。」
女皇伸出兩根縴長手指，輕輕敲了敲太陽穴。
智慧。
「當然，他的偉大之處，不僅僅在于他腦子里裝載的那些知識……」
林蕾語氣復雜說道︰「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一個很能活的人，而在這個世界，只有活得久，才是真正的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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