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壞消息……」
顧慎道︰「不論什麼消息，祁先生有話直說便是。」
祁默連忙道︰「好消息是，小滿姑娘的超凡天賦的確很高……雖然我暫時在譜系圖中沒有找到對應的‘超凡基因’，但她的能力絕對超過了‘A級’！」
「壞消息呢？」
「……」祁默欲言又止。
他望向不遠處的籮筐，以及在籮筐中沉睡的嬰兒。
「那個孩子……」
祁默斟酌了很久，緩緩說道︰「似乎，沒有腦子。」
「沒有腦子？」顧慎听得直皺眉。
「他的身體是正常的，心髒正常跳動，血液正常流通，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所有的一切都維持著‘穩態’和‘活性’……只是他的精神……」祁默想了很久，才找到了一個相對貼切的解釋︰「只是他的精神，空空如也。我們怎麼檢測，也檢測不到‘精神海’的存在……」
顧慎快步向著籮筐之中走去。
那個嬰兒依舊平靜地注視著他，兩人對視。
顧慎沒有把熾火融入這個孩子的精神海中……初生者的精神海非常脆弱，而「他」還沒有正式覺醒，這種情況下融入熾火，極大可能會造成傷害。
「沒有精神海？」
顧慎道︰「這不可能……他的眼神不像……」
「小顧先生，恕我直言……」
祁默無奈道︰「雖然他看上去很聰明，但實際上他很可能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傻子’，這孩子的精神海規模遠小于其他人，可以說他根本就沒有‘智慧’這種東西，至于他的眼神如此平靜，而且不哭不鬧……可能只是一個‘異端’的巧合。」
並不是因為他聰明。
而是因為……
太笨。
顧慎看著這個籮筐里的嬰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就是我要和您單獨交談的原因……」祁默嘆了口氣，「這個消息，對小滿而言，實在有些殘忍。」
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嬰兒。
這不算什麼。
一個沒有「靈魂」的嬰兒……
如果知道這個消息，顧小滿在E0區生活了三年的信仰，可能會就此崩塌，她將其視為家人，在後街拼了命也要保護這個嬰兒，就像是一個勤勤懇懇給土壤澆水的孩子，期盼著有一天長出幼苗。
結果她所澆灌的土地，根本就不會開花，也不會結果。
什麼都不會有。
「這個消息，不要對她說。」
顧慎站起身子，聲音沙啞︰「這孩子我以後會帶回東洲……桑洲窟研究不出來的疑點，東洲會重新再研究一遍。或許還有別的轉機。」
祁默不再多言，只是眼神同情憐憫地看著嬰兒。
他也希望，這個孩子是一個「天賦異稟」的超凡者……小滿帶著籮筐回來的時候，祁默還想過有沒有可能真正的「神卷之子」，不是小姑娘，而是這個看上去波瀾不驚的幼年嬰兒。
只是。
如今檢測結果出來……
他相信自己堅守了二十多年的「科學」。
「這個孩子，可能一輩子都學不會說話……不……比這還要嚴重……」
祁默低聲道︰「他根本就听不懂你們說話，他沒有‘意識’會去調動耳朵……這世界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像是一個易碎的容器，或許給他足夠的養料，他可以長大，但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其實和‘青銅立柱’里的那些孩子們一樣。」
祁默的聲音很輕，很悲哀︰「看上去還活著……但其實已經死掉了。」
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與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
……
「速度快一點，再快一點……」
沉離在檢測室內，看著黑衫小姑娘的檢測。
自適應跑步平台之上，顧小滿悶頭狂奔，她的速度已經提升到了最快，只是一旁的沉離，看得不斷皺眉，身體數據的各項檢測，基本已經結束。
顧小滿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她比那些沒覺醒能力的同齡孩子，要強上一點，但也僅僅只是一點。
「難道是精神系？」
沉離拿起通訊器，「祁先生，這些數據您看到了嗎？」
主控室那邊。
祁默和顧慎看著屏幕上的數據……這些數據都很「正常」。
「元素檢測也已經結束了……她並沒有親和的自然元素……」
祁默低聲道︰「從數據上來看，她可能是一個‘精神系超凡者’，和您一樣。」
顧慎眯起雙眼，他當年覺醒之處，各項數據也很一般。
精神系麼？
祁默並不知道，熾火其實屬于「特質系」，除了在精神方面擁有極其強大的引導作用，還擁有「吞噬源質」的額外屬性！
「沉叔……沉哥哥，結束了麼？」
自適應跑步平台逐漸停了下來。
顧小滿擦拭額頭汗水，她並不知道自己的成績是什麼概念，小家伙的臉上寫滿了認真，「如果需要，我可以跑一整天。」
她之所以來這里做超凡測驗，並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麼。
顧小滿不在乎。
只是……
她剛剛才吃了顧慎兩個隻果。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之所以來這里測試數據，其實她只當自己是來「支付報酬」的。
「等等……」
沉離道︰「還有一項精神評估。你需要坐在那邊的儀器上。」
誠心會超凡者從大都趕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套完整的精神鏈接設備，他們知道此次南下的任務之一，就是尋找當地優秀的年輕超凡者，這少不了安全委員會的「精神評估流程」。
這個流程並不復雜，只是測試者需要坐進儀器艙內。
「嘖……」
顧小滿坐入艙體座椅之中，她看著那個緩緩垂降至自己腦袋位置的頭盔，上面還餃接著數十條奇奇怪怪的合金鏈絡。
「戴上即可。」
沉離貼心地替她戴好，柔聲叮囑︰「接下來你會听到一些提示音，不用去管，放松精神就好……」
「嗯！」
顧小滿戴好頭盔，閉上眼楮。
艙體緩緩合攏。
伴隨著溫和的提示音，她的精神開始下墜，這一次的感覺……與先前顧慎的點指有些類似，但卻又不太一樣，先前在小院之中，她仿佛來到了一個真實的世界。
而這一次。
無數海水包裹著她。
她清楚地知道，這是一片虛無之地……
合上眼楮的那一刻，無數海水將她淹沒，一點一點拉到了無盡深的海域盡頭，而當顧小滿「睜開雙眼」，她看到了靈魂狀態之下的自己，以及一整片幽暗無垠的深海。
主控室中。
顧小滿的「精神畫面」，在頭盔儀器的作用之下，實時投影而出。
這是安全委員會制定的「精神評估頁面」。
按理來說……接下來，應該是一些簡單的「評估考驗」……
但顧小滿的面前什麼都沒有，一片空白。
「程序出錯了麼？」
沉離有些錯愕。
他並不知道，主控室那邊的兩位，神情更精彩。
顧慎和祁默望著屏幕，他們還在等待著精神評估的考驗開始，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在短暫的加載之後，竟然直接給出了最終結果！
「審核者︰顧小滿。」
「審核結果︰已通過。」
「精神評估分數︰100分。」
一百分？！
祁默長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連顧慎都看呆了！
他所覺醒的「熾火」，應該是目前五洲範圍之內最強大的「精神系能力」之意……如此頂級的能力，所賦予他的安全評估分數，是99分！
「嗡……」
顧小滿的精神海域之中，仿佛有一縷無形的波動，散發而出。
無垠幽暗的深海里，出現了一縷暗澹的火光！
「這是什麼？」
祁默瞪大雙眼，他死死盯住這縷深海之中的火焰……沒有給顧小滿進行答題測驗，而是直接給出審核通過的結果，緊接著程序送上了一縷火？
顧慎最先反應過來。
他低聲道︰「這是火種！」
「滋滋滋！」
火焰出現的那一刻，深海提供的精神鏈接畫面瞬間消失。
「火種？！」
沉離整個人都看傻了，顧小滿精神海中出現那一縷火光之後，他忽然覺得自己腳底的地板開始變了，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吸力，憑空誕生，整間測驗室在一瞬間誕生出了無數縷微風。
所有風，都向著顧小滿所在的「艙體」內刮去。
沉離沒有去對抗這股吸力，而是下意識想要靠近艙體，他想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就是顧小滿超凡覺醒的能力？！
「別靠近！」
一道身影忽然出現。
顧慎看到火苗的那一刻，便動身了，他以極快速度抵達測驗室，一把拽住沉離，向後丟去，小鐵人一墩子跌坐在地，他神情茫然，他的一角衣袖被顧慎撕裂，在空中翻滾，在無數流風的吸引之下，掠入了「儀器艙體」之中。
「撕拉！」
仿佛有一座無形的領域，正在擴散！
那角衣袖，瞬間就被撕裂——
連同整座儀器！
里啪啦，無數電弧迸濺，精神評估艙體直接解體！
此刻，戴著頭盔的顧小滿還是神情茫然的模樣，她仍然沉浸在「夢境」之中，絲毫不知自己的超凡能力已經釋放開來，而且正在快速向著四周輻射！
顧慎伸出手掌，熾火翻滾洶涌而出，他硬生生將手掌按入了「虛無領域」之中。
「唰——」
冥王權柄動用。
顧小滿一瞬間從一縷火的世界，抵達了另外一縷火所在的世界。
她來到了淨土之中，簌懸木垂落的枝葉，吹拂她的面容……原先在深海之中壓抑的心靈，在這一刻得到了極大的慰藉。
她怔怔看著顧慎。
四周的景象，逐漸回歸現實，顧小滿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坐著，而是站著，她所站立的地方，艙體，地板，還有一些儀器……都消失了。
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抹除了一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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