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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千騎卷平岡(4k章)

日已過午,尸橫遍野的戰場上,一聲悠揚的號角聲從遠處響起。

緊接著,一面面碩大的白底黑字秦軍戰旗躍上丘陵。

旌旗招展,喊聲震天。

塵土飛揚中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馬。

交戰中的雙方不由起了一陣陣騷動,他們從清晨戰斗到現在,早已是筋疲力竭。

「是秦人!」

一名眼尖的月氏人大呼出聲,驚懼之下幾乎要拿不穩手中卷刃的青銅內弧刀。

就在此時,遠處的丘陵上,一面黑底金色的鷹旗升起,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這是月氏王的旗幟,他之前是突襲作戰,所以將大旗留在了王帳中沒有帶出。

此刻?木雅高舉著這面戰旗,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將戰旗重重向地上一頓,包了銅皮的尖頭插進地面半尺多深。

「王!」

另一名月氏騎兵驚呼出聲,他下意識的想要跳下戰馬,跪地行禮。

「我才是月氏的王!」

?卓魯縱馬疾馳,口中大聲呼喝︰「效忠與我的月氏勇士們,拿起你們的武器,跟我沖過去!」

他高舉著染血的青銅內弧刀︰「讓我們用秦人的血,去奪回我們的榮譽,和自由!」

在?卓魯的鼓動下,一小部分不滿月氏王無限妥協的激進派,頓時爆發出狼嗥一般的大叫。

在這些人的裹挾下,周圍那些有些猶豫的月氏騎兵也躁動起來。

而在另一邊,交戰中的四部翕侯和烏孫人也同樣調轉馬頭,在各自頭人的帶領下調整著陣型,將攻擊的矛頭指向了秦軍的方向。

只是,如果此刻從天上向下看的話,就會發現空曠的草原戰場上,四部翕侯的軍隊變成了一個中間空虛,前面稀疏而後面緊致的陣型。

他們和烏孫人,以及?卓魯不同,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和秦人作對的想法,所以在他們心中,還有和秦人談判的可能。

而籌碼,就是此刻在迷茫中列陣的本部騎兵。

嘟嘟嘟!

秦軍中傳出有節奏的號角之聲。

一望無際的戰場上的最南端,數不清的手拿著馬棒、木叉的騎兵開始沖鋒。

他們就是?木雅一路收攏和征調的,依然效忠于她的月氏騎兵。

只是他們的沖鋒,讓勒馬站在秦字大旗下的章邯有些目瞪口呆。

他根本沒有下令這些月氏人沖鋒好嗎!

中軍響起的號角所傳達出的意思,是讓全軍開始準備出擊,不是全軍沖鋒!

章邯怒視著帶領族人發動沖鋒的?木雅︰「算了,不管了,她想找死就隨她去!她打她的,我們打我們的!」

他說完,手臂猛地向下一揮,號令全軍出擊的號角聲響起。

嘟嘟!

地平線上,一條細細的黑線開始涌現,繼而變成奔涌的潮水,無數戰馬的鐵蹄踐踏在灰黃斑駁的草原上,大地在微微地顫抖。

整個秦軍陣型分成三部,排在兩翼的依然是那些善于騎射的戎狄騎兵,箭在弦上,策馬狂奔,如同兩只張開的大手向敵人側翼包抄而去。

而在正中間的,則是從金城郡趕來的具狀騎兵。

嗯,談不上具狀。

受限于戰馬的負重能力,所以只在馬脖子前面掛了一塊護甲,外披罩衣,節省下來的負重則被分配給了馬背上的騎手。

陽光下,甲光向日,長戟如林。

這半年多時間來,主動留在金城郡屯田的戍卒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們從原來兼顧‘耕戰’的民兵,變成了完完全全月兌產的職業士兵。

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外,只做三件事。

練武,監督並指導隸臣干農活,分別或一起同妻子或隸妾困覺……

和之前相比,整個人粗了一圈……

當然,與之前相比,也獲得了更強大的力量,以及更加嫻熟的技巧。

嗯,有點類似于後世歐洲的采邑騎士,畢竟這些戍卒家中有了幾百畝田,十幾頭牛和上百只羊。

章邯手握長戟,縱馬奔馳在隊伍最前端,不時回頭張望,大聲發出指令。

作為騎兵指揮官,他需要約束全軍的前進速度,以保持整體的陣型。

嘟嘟!

號角聲響起。

章邯身後陡地一陣怪嘯聲起,一碧如洗的藍天陡地被烏壓壓一片黑雲籠罩,無數枝弩矢箭頭箭尾地急追著,形成一片濃重的黑雲。

破空之聲響徹天地,中箭者的慘叫與戰馬的嘶鳴交織成一曲悲壯的挽歌。

嘟嘟!

號角聲再度響起。

沖鋒中的重甲騎兵收起強弩,平端長戟,雙腳輕磕馬月復,將戰馬的速度催發到極致。

奔跑之中,重騎兵陣型開始分裂,以百騎為隊,形成一支支箭矢,猛然扎向慌亂中的烏孫和月氏人中。

「跑啊!」

「讓我走,我不能死在這里!」

……

強弩之末,力不能入魯縞。

筋疲力竭,再加上面對的是閃耀著陽光,仿佛一座座鋼鐵堡壘一樣的重騎兵。

無論是早就膽寒的月氏人,還是燃燒著復仇怒火的烏孫人,全部喪失了斗志,他們無視了頭領的命令,調轉馬頭開始逃跑。

只可惜他們跑得有些晚了。

白底黑字的秦字戰旗轉瞬而至,與之一同到來的,還有幾千個渴望獲得更多土地和牛羊的精銳騎兵。

擋者披靡。

長戟揮動間,鮮血飛濺,很多之前還驍勇拼殺的烏孫人幾乎是毫不抵抗的被刺于馬下。

「殺!」

章邯凜然厲喝,手中鮮血淋灕的長戟,颯然指向前方的昆莫。

被混亂的自己人擠得月兌不開身的昆莫暗叫不好,趕忙彎腰,試圖躲過這一擊。

但晚了,雙馬交錯間,一個低矮但敦實的身影被長戟高高挑起,重重摔向地面,在凌亂的馬蹄中化為肉泥。

「王子!」

一個草原騎兵用匈奴話喊了一聲,語氣中滿是驚慌悲涼之意。

疾沖而過的章邯微微皺眉,心中想道︰

‘王子?什麼王子,月氏人哪來的王子?’

‘這該不會是那個烏孫王子吧?慘了,這可是斬殺敵軍大將的功勞啊,也不知道等下能不能把他再拼好了……’

…………

夕陽西下,基本上可以稱得上是一邊倒的戰斗結束。

除了那些追亡逐北的戎狄騎兵外,之前全數沖鋒,鑿穿敵陣的重騎兵已經無力再戰。

他們盤膝坐在草原上,身邊是卸去馬鞍馬甲等重物,低著頭啃食青草的戰馬。

而在他們的前方,尸積如山,血流成河。

在戰場的右側,是從戰斗一開始就丟掉兵器,下馬跪降的四部翕侯聯軍。

只是在章邯的命令下,千長以上的頭領被盡數斬首,余下的普通牧民則按照之前的約定,成為秦人的牧奴。

當然了,他們牛羊依然還是他們的。

畢竟人人有馬,而周圍也沒有城牆,沒有一點盼頭的話,人家撒丫子跑路你也沒辦法不是。

所以草原上的牧奴和藏地的農奴以及後來的黑奴完全不同,更像是中原的佃農,或者後世的打工人。

舉個栗子的話,就是只識彎弓射大雕的一代天驕。

他手下很多將領都是奴隸出身,比如四杰之一的木華黎,就是為別人養馬的奴隸,但卻身高魁梧武藝高強,很明顯不缺吃的。

山包上,?木雅懷抱著一柄斷刀,呆呆凝望著眼前的修羅場。

「你說,皇帝陛下會如何治理這片土地?」她頭也不回的自言自語。

「應該會設郡縣吧。」李騫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那就好,秦國在,則我族子民永無戰亂之苦……」?木雅撫模著刀柄,雲淡風輕的說道。

「即便世間再無月氏之名?」李騫低頭,眉頭輕皺。

?木雅一言不發的重重點頭,目光遠眺著連綿起伏的祁連山。

「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李騫翻身上馬,回頭問了一句。

「去咸陽城,給皇帝陛下做女奴……」?木雅抬起頭,視線似乎穿過群山,看到了高聳入雲的十二金人,以及當日那個站在台上,睥睨四方的高大身影。

「但在此之前,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去做!」?木雅站起,含淚的雙目中燃燒著怒火,顫抖的手緊緊握著手中斷刀的刀柄。

月氏女王變女奴?總覺得哪里怪怪的……李騫輕磕馬月復,緩緩離開。

更遠處,行軍司馬疾馳而來,在章邯面前停下︰「稟將軍,我軍斬首一萬有余,俘虜三萬,繳獲牛羊馬匹無數!」

應該沒有算之前他們互相殺的人數,真死板……章邯模了模下巴上的短須,轉頭說道︰「傳下去,我軍大捷,斬首逾萬,河西大定!」

听到章邯的話,十幾名親兵策馬而去,口中高呼︰

「我軍大捷,斬首逾萬,河西大定!」

俄頃,遠處的軍陣中傳出山呼海嘯的聲音︰

「萬勝!萬勝!萬勝……」

章邯微微一笑,轉頭看向別部司馬︰「將戰報寫下,讓信使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武威城,飛鴿傳書送到咸陽城,請陛下御覽……」

于是,在別部司馬伏在馬鞍上奮筆疾書後,一封簡明記要的戰報新鮮出爐。

章邯驗看無誤後,一隊鴻翎信使打馬而去。

十多天後戰報在武威城被打亂順序,用一種奇奇怪怪的符號重新謄寫,之後綁在一群阿婆主腿上,扔向空中。

于是從這一天開始,這一封記載著帝國西端的戰報,就開始以每小時七十多公里的速度,一路向帝國的中心接力而去。

十月金秋,天風浩蕩,黃沙漫卷無邊,一只只迎風飛翔的信鴿躲避著天敵的追擊……

穿過連綿起伏的祁連山……

跨過浩瀚無邊的青海湖……

在大河之畔留下剪影……

在黃土高原稍作停息……

最終,從雍城起飛的信鴿完成了最後的接力,從雲端箭一般落下,發出了楊過的聲音。

咕咕!咕咕!

咸陽傳舍中,身穿皂衣的小吏們不敢有絲毫怠慢,他們從特制的木匣中取出碎米,獎勵了這群昂首挺胸的鴿子,旋即從它們的腳下取出信函,送往宮中尚書令處。

「嗯,是這一本……」

今天當值的是蕭何,他從一個鎖住的抽屜中拿出一本圖書和一個放大鏡,旋即按上面的編碼,開始轉譯信函的內容。

「0265、0973、4426……」

陛下真乃神人也,這大秦數字就是好用……蕭何邊在紙上謄抄,邊在心中贊嘆。

片刻後,他看著謄抄出的內容,整個人愣在當場。

「河西大定……河西大定!」

蕭何從座位上猛地坐起,邁步向殿外狂奔,甚至顧不得在殿門口穿上鞋子。

「備車……不,備馬!我要立刻去林光宮面見陛下!」

他有些失態的向著門口的侍從大聲呼喝。

作為一名有資格參知政事,謀劃國家未來的侍中,他明白河西走廊的重要。

河西走廊不僅僅是水草豐茂的草原,或者是土壤肥沃的田野,更是一片連通無限未來的希望之地!

蕭何在馬背上疾馳的時候,不禁想起了之前在宮中見過的一張絕密地圖,原來中原之外,還有如此廣袤無垠之地。

豐饒的綠洲、肥沃的平原,富庶而兵弱的鄰邦……

東到大海,西涉流沙……人跡所至,莫不臣服!

…………

「別亂用力啊……穩住,呼、吸……呼、吸!」林光宮東殿,田姬攥著拳頭,一臉緊張。

內殿之中,不時傳出趙姬滿是痛楚的申吟。

今天,是嬴可愛的出生日,也是趙姬的受難日。

總覺得我頭上這頂玉冠,不是和田玉而是緬甸玉……扶蘇微微側目,看著田姬說道︰「閉嘴吧你,把朕都喊的有些緊張了!」

一回生二回熟,相比于田姬分娩,那些一直留在林光宮的醫生和產婆,都顯得從容且有條不紊。

「人家緊張嘛!」田姬嘟著嘴,一臉的小女兒神態。

自從當娘之後,她越活越回去了,有些時候仿佛比努力裝成熟的戚蕊兒更顯稚女敕。

就在扶蘇橫了她一眼,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一名內侍領著蕭何從遠處急趨而來。

「陛下,河西捷報……」韓讓從殿門外接過奏疏,向扶蘇走來。

與此同時,內殿里傳出一聲細細的嬰兒啼哭聲。

啊這……扶蘇有些犯難,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以往,他應該先去處理國事,但此刻他若是不能像之前那樣,第一時間進入內殿安撫產婦,極有可能會對方記一輩子……

「咦?怎麼還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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