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
大唐歷，長生十一年，三月初八。
草長鶯飛，正是離別之時。
一對師徒堅姐妹正在深情告別。
「師父，姐姐，對不起，都怪我，要不是為了幫我報仇，你也不會去做自己不願意的事情。
以前都是我太任性了，我不想要你離開。」
少女徒弟宋玉芝抱著師父梅山老母，哭得淚水濕了胸口。
梅山老母無奈地看了眼方長。
她知道這些話一定是方長透露的。
方長抬頭看天，一副不用感謝我的樣子。
說實話，宋玉芝一開始根本沒有這麼傷心，這小丫頭說她單純也好，說她傻也好。
她對于梅山老母的離開，居然一開始還挺開心的，覺得終于沒人管著她了。
結果被方長一頓分析利弊，告訴她梅山老母離開之後，她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
靠山遠離，受了欺負只能一個人獨自抹眼淚，惹了禍再也沒有人撐腰。
自己修為又低，還是鬼修，一不小心就被人打得魂飛魄散。
宋玉芝又不是真的傻子，她很快就意識到方長所說，都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畢竟之前血海老祖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嘛。
不是每個人都忌憚她師父的。
何況現在她師父又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然後方長又悄悄透露了梅山老母背後的付出，包括為了幫她改造後天鬼王之體，自己承受的業力反噬。
對未來的恐懼和對姐姐的感動包圍了宋玉芝。
她此刻才意識到自己以前之所以能夠橫行霸道，能夠任意妄為，只因為她背後站著一個隨時為她出頭的師父。
宋玉芝如今打心眼里不願意梅山老母離開。
梅山老母的印堂上明顯多了一層灰白之色縈繞，那是強留魂靈，並且還改造成了鬼王之體所造成的業力反噬。
這份業力會在某個她人生的關鍵時刻帶來厄運，最簡單直觀的表現方式就是面臨天劫的增強。
想當初方長不過是幫助董天寶這個滿是怨氣的靈魂加了一步，將其變為惡靈，就加了一點業力。
好在突破金丹的時候被 了一下，業力消散。
不然的話，等到他關鍵突破之時，老天爺隨便來一下，說不定就會功敗垂成。
之後方長就再也沒干過強行干涉魂靈輪回的事情了，那份代價太沉重。
鬼怪可以自然產生，那是天地輪回，卻絕不能人為干涉。
「留在青霄城就好好修行，一定要在百年內達到鬼王境界，否則你的魂靈就會開始虛弱。
不僅突破的概率大大減小，到時候血海老祖留在你身上的手段也會生效。
你會魂飛魄散，不入輪回，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
梅山老母不會因為徒弟的幾句哭訴就留下來。
作為前世一路披荊斬棘成為北斗道宗聖女的人物，她的性格一直是果斷的。
只不過轉世的時候似乎出現了差錯，才讓她對現世多了幾分羈絆。
「方城主，玉芝就拜托你照顧了，至于令兄那邊，如果我有機會遇到，一定會將你的話轉告。
如果我前世記憶沒有出錯的話，北斗道宗不會限制道子自由，待他突破洞虛之境後，就能夠下山行走。
如果無法突破，千年之後，他也能以道宗護法的身份現世。
到時候你們就能相見了。」
梅山老母向方長告別。
聞言，方長不由默默翻了個白眼。
至今他才修行一百多年，其中還有一大半的時間是在修行中度過，那種時候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論起實際的心理年齡來，他其實也就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一千年實在太過于漫長，甚至那時候他都可能找到機會回原來的世界裝逼去了。
「我相信我大哥的潛力。」
就憑老子給他的那四顆法則水晶！
方長每次一想起這事就會想甩自己一個大耳光子，特麼的窮大方。
梅山老母微微頜首，沒有說什麼打擊人的話。
洞虛境界哪里是靠天資潛力就能成就的，能被金塔認主的修士哪一個不是真正的天才。
可只是天才還不夠，機緣，運氣一個都不能少。
有時候一線之差就是成與敗的差別。
即便她擁有前世的道體和記憶，也沒有十足把握再突破洞虛境界。
「保重。」
梅山老母扔出金塔。
如同上一次李虎離去的情形一樣，金塔彷佛受到冥冥中什麼神秘牽引一般，虛空扭曲起來，一個空間旋渦若隱若現。
梅山老母一步踏出，旋渦將她吞噬，啪的一下，旋渦消失，隨之消失的還有梅山老母。
她就像一個匆匆的過客，留下一段神秘的背影，便悄然離去。
「師父。」
宋玉芝癟著個嘴，眼眶紅紅的。
好一會兒，她才想個被拋棄的小狗似的看向方長。
方長露齒一笑，十分溫和道︰
「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先去金冊司登記造冊，然後你就去異靈部報道吧，我給你安排了一份工作。
那里全是些妖魔鬼怪在上班，想必你很快就能找到家的溫暖。
在青霄城中，可沒有白吃的午餐。
想要修行，就只有靠自己。」
宋玉芝一听以後要和妖魔鬼怪為伍，嚇得小臉一白。
「可是我師父不是拜托你照顧我嗎？」
方長理所應當地道︰「對啊，可是剛才我也沒答應啊。」
宋玉芝小臉一呆︰「……」
「記得趕緊去報道，不然的話你很快就付不起在青霄城的租金了。」
方長擺擺手，走得十分瀟灑。
讓一個人成長的最快方式就是讓他獨立，因為獨立的時候每一刻都在成長，這個時候的人只有靠自己，每一個犯下的錯誤都格外讓人深刻難忘。
梅山老母自然是付給了他足夠的價錢，否則也不會了無牽掛地離開。
所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方長覺得梅山老母要是有機會回來，一定會感謝他的。
宋玉芝看著方長的背影消失，一咬牙一跺腳，就想要離家出走。
她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
但想到上次離家出走被血海老祖哄騙，欺負，殺害的遭遇，她身體很老實的飄回了青霄城。
回去起碼還有份工作。
她可不是慫了，只是先攢路費。
宋玉芝這樣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