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就近落下。
一堆篝火燃起,炙烤著被冰鎮保鮮好胖頭魚的魚肉。
但李父李母等人的臉上卻沒有以往那般期待和興奮,反而還有些迷茫倉惶。
之前他們不是沒有遭遇過襲擊,什麼怪鳥飛禽是家常便飯,還能加加餐,碳烤鳥腿,紅燒翅膀都是不錯的食材。
但這一次,他們是真正與死亡接近。
那種全身麻痹痛苦的感覺,他們恐怕今後許久都無法忘懷。
「爹,娘,小弟,吃肉。」
李秀秀遞過烤好的魚肉。
她雖有些害怕,但害怕過後,心底卻還有些興奮和激動。
這大概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吧。
她瞟了正在審問大漢的方長一樣,莫名還有點美滋滋的。
見爹娘興致都不高,她裝作一副自己見多識廣的樣子安慰道︰
「其實這都是小場面啦,習慣就好,等到了小方哥哥的坊市,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那里很安全的。」
「小場面?」
李父眼楮一瞪,就要開口怒斥,但想到什麼,連忙把聲音壓了下來。
「我們差點就死了,你還跟我說是小場面,你還想出現什麼大場面?」
李母卻是憂聲嘆道︰「難怪小虎不跟我們說他在外面的事情, 若是知道這個什麼修真界是這副模樣,我是怎麼也不肯讓他出去的。
阿秀還說他有那麼大的名聲, 你說說他背著我們吃了多少苦啊。」
李秀秀翻了個白眼道︰
「哥要是一直跟我們待在一起, 咱們能住大宅子?你們能有那多人伺候?
搞不好現在一大家子全都埋在那座大湖里了, 你還有時間擱這兒擔心。」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吃飽了撐的。」
「你這孩子跟你娘怎麼說話呢?」
李父再次瞪了女兒一眼, 然後又轉頭賠笑著和李母說︰
「不過我覺得女兒說的還是有點道理,孩子大了,哪里是想管就能管的, 咱們兩個老家伙,就別操心那麼多了。
好好活著,別讓孩子擔心,比什麼都強。」
「來吃肉吃肉, 小弟,身上還痛嗎?把肉吃了,吃了就不痛了。」
他左右招呼著,將這次事故的負面情緒慢慢疏導出去。
……
另一邊。
方長身上掂量著大漢身上的銀色鎧甲,鑒定術已經給出了答案——白兕(si)銀甲,下品法寶。
其主材為秘銀精金,加上一條金丹境的白母犀牛的妖魂煉制而成, 可以大幅度免疫靈術攻擊威力,法抗賊高。
套上這層寶甲,就幾乎相當于加持了三十級霸體,甚至對于靈術的抗性上, 比霸體更加出色。
普通的築基修士就是把自己打得吐血,也休想傷得寶甲之中的人。
這也是為何帖竹的玄冥冷光打在他身上, 傷害那麼低的緣故。
同時銀甲可以短時間化身妖魂, 擁有原身八成的戰力, 還能使用妖魂的血脈神通。
光是這麼一件下品法寶, 就值得他出手一回。
雖然他是被迫的就是了。
「你說你們為什麼要逼我呢?」
方長翻手將白兕銀甲收入儲物戒, 準備過段時間煉化, 這還是他得到的第一件法寶。
自己那件上品靈器的內甲縫縫補補,也該是時候退休了。
說到底, 還是本土煉器史太短,便是火龍真人這個安南道第一煉器師, 也不過仗著五龍神火爐的妙用,才強行煉出了第一件下品法寶。
至于大漢。
他倒是出乎意料地配合, 似乎完全沒有金丹真人的尊嚴和骨氣。
這大漢和之前的白面修士乃是一個名為百花界的小世界之人,一對專門做劫道買賣的邪修。
他們遭遇和之前所遇的胖頭魚差不多。
他們剛做了一票, 半道上飛著飛著,就迎面撞上了一口突然出現的空間漩渦,嗖的一下給吸了進去。
再清醒過來之後,他們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
一開始他們還低調地生存了兩天,等遇到了人搞清楚這個世界的大致狀況,立馬就想到了主位面的傳說。
據說百花界乃是一位名為百花仙子的大能修士所創,而這百花仙子正是另一個大世界之人。
直到某一天,大世界與小世界失去聯系,百花界因此漸漸失去活力。
但口口傳說,遲早有一天,大世界會和小世界重新連接。
曾經百花界最高能夠容納洞虛境的大能,到他們這一代,便只有元嬰境修士的實力。
不是他們沒有資源才無法突破,而是小世界桎梏如此。
想要突破的話,除非擁有打破小世界的實力。
可不突破,又哪里來的實力。
因此就陷入了一個怪圈當中。
百花界的元嬰境修士據大漢所說,就有上百人之多,金丹境修士直接突破了四位數,若是加上其他的精怪妖魔,數量就更多了。
資源的優渥,讓他們這種散修都有機會突破金丹境界。
可也是如此,導致百花界等級森嚴,宗門勢力高高在上,階級難以跨越。
上層對頂層資源的把持嚴苛得令人發指。
功法,靈術,修行資源, 只要是對金丹境及以上的資源,全都死死把持,不容得任何散修覬覦。
所以這上萬金丹修士中,竟會有百分之八十的金丹修士一生都會維持在金丹初期的境界。
也導致了宗門勢力對于這些金丹的碾壓之態。
他們這種普通的散修金丹, 論地位還沒有人家大宗門一個嫡親凡人高, 甚至還有的金丹修士要受其驅使,與奴隸無異。
同時,百花界由于是百花仙子所創,又有以女為尊的傳統,導致普通的男修更難出頭。
那白面修士也是有心有抱負之人,在百花界中就想要自立一宗,為天下男修開路。
結果接連踫壁,最後落草為寇,徹底淪為干一票肥三年的飛賊。
到達主位面後,白面修士心思又活了過來,想要才此界立下傳承,只不過多年的飛賊生涯讓他理所應當地想到了最快的積攢資源的方式——有什麼比無本買賣更快。
結果前面幾天都還算順利,雖然只是吃到幾條迷路的小魚,但他們堅信大魚遲早會入網的。
然後就來了方長這條大白鯊。
見方長說話,大漢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是是,都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居然敢冒犯閣下,這件法寶閣下喜歡,拿去便是。
只求閣下看在法寶的面子上,饒了小人一命。」
方長冷哼道︰「這本來就是我的戰利品,你拿我的戰利品來收買我,不覺得太無恥了嗎?」
大漢神情僵立三秒,而後迅速反應。
「小人無恥,是小人無恥,只要閣下饒小人一命,小人願意為奴為婢,今後為閣下效力,萬死不辭。」
「堂堂金丹真人,這麼求饒,不適合吧?」
方長挪耶道。
大漢則堆笑道︰「活著的金丹才叫真人,死的那叫死人,閣下既然沒有損失,何不收下小人。
雖然小人沒什麼大本事,但為閣下跑跑腿也是好的。
小人活著,一定能比死去對閣下有價值。」
方長一臉苦惱道︰「可是我為人一向正派,沒有魔道那種控制人的手段,你現在受制于人,自然什麼好話都肯跟我說。
萬一哪天我一不留神,你跑了也就罷了,就怕你心懷恨意,跑了還要過來報復我。
我當然是不怕的,可我的那些朋友,他們可沒有我的實力。
你瞧,你若是死了,我就沒有這些煩惱了。」
「不死不死!」大漢連忙叫道,「小人有辦法,有辦法的!」
「哦,什麼辦法?」方長問道。
他也是抱著有棗沒棗打兩竿的想法。
大漢活有活的用法,死有死的價值。
可別忘了,他還是個魔道傀儡師來著。
身為魔道傀儡師,用金丹修士的尸體作為材料來煉制傀儡,那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嘛。
實際上,之前他就想過用那影魔的尸體來做實驗。
但一則是他當時良心還處于循環跳動的時候,不想讓自己誤入歧途。
作為一個傳統的人,褻瀆別人的尸體,總會覺得冒犯。
二嘛,則是影魔的尸體被李虎打得太爛了,幾乎稀碎,拿來也沒啥價值,還容易降低別人對他的看法。
可現在,這麼多秘境亂入,還有炎魔界這等小世界徹底融合,他著實沒有安全感,就只能小小調整下自己那靈活的道德底限了。
與其讓他自然腐爛去肥沃大自然,不如再造一生,來為過往的罪惡恕罪。
畢竟傀儡保護了他,那就相當于在救人。
每保護他一次,那就是救贖了一次生命。
佛家都要造七級浮屠的呀。
大漢不知方長已經在考慮將他煉制成什麼形狀了。
他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道︰
「大人只要在小人身上種下禁制,只要小人敢有二心,大人一念就能引爆禁制,小人絕沒有犯錯的機會。」
方長攤手道︰「可我不會啊。」
大漢小心地指著方長從白面修士那兒扒來的儲物戒道︰
「那戒指里就有小人的禁制令牌,小人大哥,不是,那惡賊就是通過此來控制小人的。」
方長摩挲著儲物戒。
「這里有你的禁制令牌?」
儲物戒的防盜手段較為高級,即便以他現在的實力,想要打開儲物戒的密碼,也得需要耗費不少力氣。
除非他也能像李虎那樣,開儲物戒的時候,里面還有個內應。
大漢委屈點頭︰「小人名為那惡賊的結拜兄弟,實則是其驅使的手下。」
方長一點頭,一旁和他心靈相通的少女就手指一點。
「等一下!」
大漢臉上驚訝的表情直接凍結,又是一大坨人形冰雕出現,在沒有確認大漢的話之前,最好先限制其行動能力。
很快。
眾人休息好後,再次啟程上路。
只不過和之前不同,這一次,飛舟下方吊著個人形冰雕,一路迎風。
兩天後。
方長才終于順利解開儲物戒的密碼。
「讓我看看有些什麼寶貝?」
方長興致沖沖地靈識進入儲物戒,然後沒多會兒就敗興而出。
「這到底是什麼品種的窮鬼?」
之前他還不太信大漢對于百花界的介紹,現在看來,他還真沒撒謊。
百花界的高階資源,全都被壟斷了。
白面修士的儲物戒中要說窮吧,真不算窮。
因為里面起碼堆了上百萬塊靈石,還有零有整的。
但大部分都是中下品靈石,上品靈石沒有兩位數,極品靈石只有一塊,用玉盒鄭重其事的裝著,還有貼了一道封靈符,似乎害怕靈氣泄露。
然後就是一些靈材,但也多是低品,除了數量較多之外。
至于丹藥,有幾瓶低階療傷靈丹。
但法器靈器,一根毛都沒有。
倒是備用的陣旗他看到不少。
另外,就是功法靈術,那白面修士似乎真有開宗立派的想法,收集了一大箱子的低階功法和靈術。
而能夠刻錄到傳功玉簡上的功法,竟只有三塊。
其中一塊玉簡記錄功法,一塊玉簡記錄陣法師傳承。
看介紹,功法是殘缺的,沒有金丹期以後的功法,陣法師的傳承是白面修士自己刻錄上去的。
大漢所說的禁制令牌他也找到了,還順道找到了部分關于禁制師的傳承,同樣,只有低階的禁制。
多是什麼禁音、禁言之類的小術。
稍微高級一點的就是禁火、禁空了,五行禁制都不全,傳承割裂得十分嚴重。
其中最高級的就是一道禁魂禁制,刻錄在最後一塊傳功玉簡上。
總的來說,就是低階資源不缺,金丹以上的資源幾乎沒有。
或許曾經有,但都被用光了。
方長很快煉化禁制令牌,將白面修士留下的精神烙印驅散,果然感知到了令牌上和大漢的聯系。
令牌上留下了大漢的一絲魂火,仿佛他一個念頭就能引爆大漢體內的禁制,讓其魂飛魄散。
對了,還有白面修士的法寶。
白面修士的法寶就是他的主陣旗,他似乎將陣旗煉化做了自己的本命法寶,因此念動之間,就能將法陣布在周身。
但面對天魔神光,還是一擊被毀。
這會兒已經成了方長儲物戒中的一件收藏,看看以後有沒有機會修復。
當然,即便有了禁制令牌,方長也未完全信任大漢。
他又花了幾天時間對大漢施展心魔小術,在其心靈中留下個破綻後,就打入一顆魔眼之種以做監測。
最後,他將大漢從冰塊中放出,用他前方開路,反正死了也不心疼。
或者大漢命不該絕,又或者金丹修為足夠自保,有了大漢開路,方長的飛舟連襲擊的飛禽都沒了。
這麼再順利飛行數日,方長終于快到了目的地。
此刻,他已經跋涉十數萬里,西行取經也就差不多這個路程。
遠方,群山在望。
方長立于飛舟船頭,負手而立,眼神悠悠,似是越過雲層,逼氣側漏。
「看來我運氣不錯,找對地方了。」
那層巒疊嶂之間,隱隱可見一頭巨大的青牛側臥,正是體型被放大了近百倍的青牛山。
突然。
一顆火紅色的隕石從天而降,重重砸在青牛山上。
轟隆一聲巨響。
天地都似乎在隨之動蕩。
巨大的煙塵如龍卷升空,遮蔽了視線。
「尼瑪,誰在偷我家?!!」
方長一秒破功,當即勃然大怒。
第一七六章 誰在偷家(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