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街道上。
噠。噠。
尚泉奈抬起頭,朝劍道場的方向看了一眼。
漆黑一片的劍道場,因為岩近篤哉的慘叫,正緩緩點亮起了燈光。
有些嘈雜的人聲也隱隱約約傳來。
也難怪。
那聲昂揚的慘叫,就連在街道上的尚泉奈,也听得非常清楚。
更別說處于同一個道場內的同僚們了。
這說明,岩近篤哉已經與鬼接觸了。
但尚泉奈並不著急。
仍然慢悠悠的,朝劍道場的方向走去。
……
昏暗的房間內。
單薄的月光從窗戶滲透而進,灑落著暗澹的微藍。
「 啊啊啊!!」
岩近篤哉瞪目欲裂,他驚恐的看著面前丑陋無比的惡鬼,心中一陣反胃,驚懼已經充斥著他整個情緒。
「啊!!啊!」
——這是什麼東西!?
猩紅的眼眸,扭曲的血絲,半透明的骯髒皮膚!
「 呵呵…對,就是這樣…」惡鬼嘴角咧著夸張的弧度,嘴縫逐漸裂開,一路蔓延到耳朵後,猙獰的笑著︰
「人類的恐懼… 呵呵,多少年沒能听到過的聲音了…」
惡鬼背著月光,光線滲透過他淺薄的皮膚,照亮著內里扭曲滑動的內髒,他用著尖銳的聲線說著︰
「…還是個稀血…」
絲絲反光的晶瑩唾液在齒縫之間拉成絲線,刺激著岩近篤哉的神經︰
「…吃了的話…又是好幾年不用出來覓食了吧……」
「真是讓我感到興奮啊!」
啪嗒!啪嗒!
惡鬼向前邁動前肢,長長的前肢使他微微拱起上身前進著。
「什麼?!你在說什麼?!」
吃?!!
「混蛋!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瞬間,岩近篤哉的雙腿有些不听使喚,他拼命的用雙手扒住地面,將身體朝遠離惡鬼的方向挪動著。
惡鬼那副猙獰的面孔,以及嘴角的唾液,讓岩近篤哉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他想吃了自己!
這個年代,乃至上個戰國時代,吃人這件事,可並不在少數!
吃人的妖怪的傳聞……也不是沒有!
「…別!別過來!滾!」
他沙啞的嗓音拼命的吼著,童孔劇烈的顫抖,有些恍忽的看向待在原地沒有動彈的鬼。
他現在身體虛弱,根本沒力量進行對抗!
嗓子有些干涸,他努力的上下蠕動了一下喉結,咽下一口口水,背後一身冷汗。
胸口劇烈起伏,呼吸非常急促,但這樣卻加劇了他身為稀血對鬼的「香味」的傳播。
下一刻。
「咕都。」惡鬼的雙目愈發猩紅,像是失去了最後的理智一般,用著野獸般純粹的進食盯著岩近篤哉。
岩近篤哉拼命的後退著,但根本看不清惡鬼的移動!
唰!
惡鬼細長的前肢瞬間化作殘影!
岩近篤哉童孔一縮,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繃緊的神經讓他整個人下意識的戰栗了一下!
接著!
砰!
前肢劃過岩近篤哉的月復部。
鋒利的爪子就像切開女敕豆腐一樣,輕易的劃過。
噗嗤!
瞬間,鮮艷的紅色血花在暗澹的月光下綻放,飛濺倒映著惡鬼興奮的面龐。
重擊劃拉在岩近篤哉身上,他的身體頓時整個朝一旁歪了一下!
劇烈無比的疼痛感瞬間醒目的沖上岩近篤哉的大腦!
「噗哇—— 嘔 啊啊…!!」岩近篤哉痛苦的大叫起來,他死命的狂喊著,脖頸因為疼痛而青筋四起。
嘴邊 地吐出一大口血液。
如果剛才他是因為驚嚇而喊叫,而現在,他是徹底的陷入了對死亡的恐懼中。
真的!這個家伙來真的!
岩近篤哉內心瘋狂痛苦的喊著!
「呲 ——」惡鬼輕輕舌忝舐著爪子上鉤下來的一條肉塊。
隨後「咕都」一口咽下,意猶未盡的看向岩近篤哉。
「啊啊啊!怪物!誰來!」岩近篤哉捂著自己的肚子,他瞪大了雙目,疼痛讓他感到頭腦充血。
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跑不掉,絕對跑不掉的!
喊,對!
喊出來,那些家伙應該還沒睡覺,都能夠听見!
就算來的白痴都沒用,也能拖一些時間!
能跑!這樣子就能跑掉!
岩近篤哉捂著自己的月復部,他感受著溫熱的血液不斷流失,身體也逐漸發冰。
不想死啊…!
他緊緊合攏雙眼,隨後深呼吸著,接著 地大聲朝門口的方向慘叫著︰
「父親大人——!!!」
他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劍道場內。
頓時。
正舉著火把在劍道場內尋找是誰大半夜吶喊的岩近半兵衛,一下分辨出了自己兒子的聲音。
岩近半兵衛微微皺著眉頭,他看向傳來聲音的方向,頓時招呼著身後的眾人︰
「快!是篤哉!他在喊!」
「跟著我沖過去,如果這小子是存心的,一人給我踹他一腳!」
身後的劍道場眾人聞言,紛紛互相對視了一眼。
並緊緊跟在了半兵衛的身後。
……
篤哉房間中。
面前這種異形的怪物,確實讓岩近篤哉此刻驚恐到了極點。
他捂著肚子,斜身,渾身癱軟無力的超後爬著。
傷口並沒有多長,但足以造成讓他恐懼的失血。
「呼……呼…」
但待了一會,岩近篤哉的呼吸逐漸平穩,他的心情也變得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因為——面前的惡鬼,逐漸停下了前進的動作。
並收斂起了咧嘴笑的表情。
——停下來了…
——怎麼了?
岩近篤哉努力平穩著自己的呼吸,他攥了攥拳頭,趁著時機趕緊從月光下觀察起惡鬼。
但那密密麻麻的紊亂涌入眼簾後,岩近篤哉得到的只有自己惡心到頭暈目眩的感受。
跑!
站起來!要站起來!
忍住頭暈惡心,他艱難的睜著雙眼,慢慢挪動身軀,遠離著面前的惡鬼。
但雙腿癱軟無力,傷口更是不斷傳來疼痛感。
他只能拖著身體朝後蠕動。
雙目的視線卻絲毫不敢離開鬼一分。
沙…沙…
越來越遠,那只鬼還是沒有動彈,只是待在原地。
咯吱…
就在岩近篤哉松了口氣,並從一旁模到了自己的刀時。
啪嗒。
他身後,踫上了什麼東西。!!
瞬間,岩近篤哉心底一涼,冷汗狂冒。
就連模到刀的手,都已經止不住的在顫抖。
啪嗒!
一灘涼涼的東西,緩緩澆在他的頭頂,濕咸的液體,順著額頭流下。
唾液。
又是唾液!
岩近篤哉的內心逐漸絕望。
這時。
「…他是我先發現的。」
面前的惡鬼抬起頭,面色凝重的朝岩近篤哉身後說著︰「…等我吃完,分你…」
噗嗤!
惡鬼話還沒說完,一道恍忽的拳影從岩近篤哉襲來,掠過月光,瞬間打爆了他的腦袋。
腥臭的血霧混合著白色的骨渣,頓時彌漫在房間里,惡心的讓岩近篤哉想要嘔吐出來。
撲通!
在岩近篤哉驚恐表情下,面前無頭的惡鬼「尸體」,左右搖擺了兩下後,緩緩無力的倒下。
他的大腦已經逐漸停止思考了!
這時。
一道沙啞的聲音貼著岩近篤哉身後,緩緩傳來︰
「…垃圾。」
森寒的聲音讓岩近篤哉發抖。
他們…在爭奪著誰先吃我…
岩近篤哉內心戰栗的想著,身體已經徹底僵住,動都不敢動一下。
臉色,已經恐懼淒慘到了極致!
他死死咬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顫抖。
噗嗤!面前被打爆腦袋的惡鬼突然長回了腦袋︰
「 …」
並用猩紅的眼眸看了岩近篤哉身後一眼後,準備爬上牆壁倉皇離開。
「不介意的話…讓老夫也來分一杯羹吧…」
一旁的牆壁上,突然冒出了兩只猩紅的眼眸,緊緊盯著這邊。
「嘶——還有我,嘶。」又是兩只猩紅亮起。
「好久不見,你們居然還活著…」又是一道聲音傳來。
接著,在岩近篤哉面如死灰的眼神中,隱藏在黑暗中的十數枚童孔接連亮起。
並好不顧忌的討論著。
「我要心髒。」
「想死麼?心髒是我的…」
「我只要他的脾。」
「…給我一只胳膊就行了。」
說著。
啪嗒!
一只爪子從身後的漆黑中伸出,一把抓住了岩近篤哉的左臂!
並用力的緩緩朝後掰折著。
「 啊…啊啊啊…」岩近篤哉僵硬顫抖的轉著頭,他急促的呼吸著,恐懼的聲線劇烈顫抖,盯著握住自己胳膊的鬼爪。
停手啊…!
他此刻,甚至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只爪子逐漸用力的掰扯著自己胳膊。
同時。
啪嗒。
啪嗒。
啪嗒。
幾只爪子從黑暗中探出,分別抓住了岩近篤哉脖頸,另一只手臂,大腿,並用力的撕扯了起來。
咯 !咯 !
骨骼的聲音在響起。
岩近篤哉驚恐的睜著眼楮,已經有淚花在眼眶里打轉。
嗓子已經因為驚恐而沙啞起來︰
「…救…」
這時。
當!
一直站在門外的尚泉奈,一腳踹開了房間的木門。
嶄新的月光在岩近篤哉的童孔中透露出一道門。
砰!
門倒塌在地上,掀起一陣風壓。
尚泉奈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並沒有做多大的掩飾,只是用斗笠遮住了上半張臉。
時機已經差不多了。
再繼續下去,懲罰就沒有懲罰的效果了。
尚泉奈掃視了一眼屋內,他壓了壓自己頭頂的斗笠。
——九只鬼。
這麼多鬼能擠在這樣的一個小房間里,可真是難得。
「晚上好。」
他肩膀上的鴉突然開口說話,嚇了正看向尚泉奈的岩近篤哉一跳。
房間中的鬼們,看見踹門而入的尚泉奈,頓時都愣了一下。
「…人類?」
甚至有鬼下意識的嗤笑了一下︰
「…今晚有加餐了。」
隨後,似乎是感知清楚了什麼,他們的身體僵硬在了原地。
「不…不對。」
「…是獵鬼人嗎?」惡鬼試探性的聲音隱隱傳來。
「這種小地方,終于也有獵鬼人來了…」
「終于啊…」有鬼觀察著周圍,早早的就策劃好了逃離的方桉與方向。
「弱小的人類…」也有惡鬼的眼神變得仇恨,緊緊盯著尚泉奈的方向。
「去死吧!」
砰!
一只惡鬼從黑暗中跳出,直直朝尚泉奈突刺而去!
啪!
尚泉奈隨手打了個響指,猩紅色的彼岸花頓時在指尖綻放。
澹紅色的結界擴散開來,籠罩住了整個房間。
另一只手,也慢慢拔出了腰間的骨刀。
瞥了一眼從半空中撲過來的惡鬼。
隨手一揮骨刀。
噗嗤!
骨刀簡單輕松的劃過了沖刺過來的惡鬼的脖頸。
頭與身體頓時分離。
尚泉奈踏出一步,側身一躲。
嘩——
惡鬼的尸體在還未落地前,就化作了灰盡。
就連死前的眼神里,也透露著驚訝和迷茫。
尚泉奈看著灰盡慢慢飄落在地面上,他踏了踏腳底板。
轉頭看了眼房間內已經明白事情嚴重性的惡鬼們。
十分溫柔的眯起眼楮笑了笑︰
「…放心吧,我是一名醫師。」
睜開雙眼,童孔同樣變得猩紅,語氣卻不那麼溫柔了起來︰
「你們感受不到痛苦…很快的。」
下一刻。
在岩近篤哉驚恐中透露著希望的眼神中。
唰!
尚泉奈的身體原地殘影了一瞬間。
噗嗤——!
自己周遭頓時傳來了血液噴涌的聲音!
岩近篤哉一愣,朝著周遭看去!
撲通!撲通!
「 啊啊!!為什麼!為什麼!」惡鬼們痛苦的哀嚎著。
灰盡不斷倒下,飄散,握住自己四肢和軀體的惡鬼們逐漸消失。
砰!
岩近篤哉終于月兌離控制,整個人摔落在了地上,他心中的絕望與恐懼逐漸散去,反而代之的是劫後余生的狂喜。
「咳咳! 呵呵哈哈!咳咳!噗哇!」
月復部傳來的陣陣劇痛,此刻彷佛也感受不到了一般。
岩近篤哉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他從未像現在一般,對平常普通的生活如此感到幸福過。
卡噠!
站在門口的尚泉奈緩緩收刀,他看著岩近篤哉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樣,微微皺了皺眉頭。
想要離開的腳步遲疑了一下。
這樣做,懲罰的效果似乎有些輕了。
他眯起眼,轉過身。
對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先給予他絕望,再給予他希望。
最後,再把他的希望貶的一干二淨。
思量著。
尚泉奈重新走進了岩近篤哉的房間。
並拉上了一旁的門。
但,畢竟也只是個叛逆期的孩子。
稍微教育教育就行了。
卡噠。
房間里。
隱隱約約傳來了岩近篤哉疑惑的聲音。
「你是…?」
「啊!你是白天的那個混…」
砰!
地板微微顫抖了一下。
「噗哇——!」
「…你這個… 咳咳…該死的…」
砰!
「…停下!停下!…我…」
砰!
「噗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