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二點了,按照往常的情況,早該睡下了。
但今夜卻是個無眠之夜。
師團指揮所的大帳篷里燈火通明,一票高級軍官圍著地圖研究戰法。
整整一天的戰斗,效果不能說沒有。
可在谷壽夫看來,那區區一點點的進步,根本不能讓他滿意。
集結整個師團的資源。
上百門大炮不間斷轟擊,用掉了三十噸炮彈。
還調集了三百架次飛機狂轟亂炸,把那小小的陣地轟成了一片焦土。
八路傷亡了多少呢?
就算高估也不過是一千,算兩千的話,那個獨立團應該死光了。
師團付出了兩千人多的傷亡,大概是八路的一倍。
足以稱得上是付出慘重代價。
那不重要,最起碼在谷壽夫看來不重要。
死多少人他不在乎,他要的是成果,是繳獲八路軍兵工廠的設備。
現在這個希望是越來越渺茫了,谷壽夫的心情也是越來越壞。
他不休息,旁人自然也不能休息。
軍官們雖心有怨言但不敢訴諸于口,只能陪著加班熬夜。
帳篷的門簾突然被掀開,一名軍官快步的走進來︰
「報告,第四十五步兵聯隊發來電報。」
第四十五和四十七聯隊,隸屬于牛島滿率領的第三十六旅團。
他們被派去從山谷的左側大山進軍,在工兵聯隊的配合下,開闢一條越過八路防御陣地的進攻道路。
其中第四十五聯隊頗有進展,是最有可能帶來好消息的。
谷壽夫下令一有消息就要給他,可見對其重視。
接過軍官呈上來的電報,一目十行的看過,谷壽夫原本嚴肅的臉頰上竟有了笑意。
「好,好,好,干得漂亮,你們都看看,這才是帝國的支柱啊!」
谷壽夫難得一連說了三個好,把電報轉遞給圾井德太郎,讓他念出來給眾人听听。
「……」
根據電報上的描述,歷時兩天之久,山頂墜落,毒蛇撕咬,付出了上百人的非戰斗減員。
第四十五步兵聯隊,在工兵的配合下,終于徹底開闢了一條山路。
他們十分肯定,下方就是八路軍兵工廠的位置。
大左聯隊長決心率領一支精銳隊伍,通過繩索降落的方式,趁夜滑下百米高的山崖,出其不意的給八路雷霆一擊。
圾井德太郎毫無感情的對眾人念著電報上的內容,心里面像是打翻了醋瓶子酸的很。
這王八蛋是赤果果的邀功。
操,不就是運氣好攤上了個好任務,付出點辛苦嘛。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裝什麼勞苦功高呢!
要說勞苦功高,還得看他們旅團,算下來戰斗人員已經傷亡過半,需要把後勤人員拉進去充數了。
可是在師團長谷壽夫看來,沒有取得想要的結果。
所謂付出的努力,都是雞蛋炖王八……扯澹!
圾井德太郎明白就是師團長借機敲打他,表明對他們旅團作戰不滿。
師團長不滿意,他還不滿意呢!
說好是羊裝攻擊,吸引八路的注意力。
實際上卻下死命令,要求限期攻破,逼著部下強攻硬攻。
付出那麼大的代價,不但沒有得到獎勵,最後桃子還要被別人摘了去,換誰誰也不痛快。
圾井德太郎心中暗恨牙都快咬碎了。
可他什麼也不能說,連個不滿的態度也不能表達,只能忍。
一屋子的高級軍官,听到電報上的內容,態度是兩極分化。
站在圾井德太郎一派的,並不感到喜悅,一個個面色難看,只感覺之前付出的努力全都白費。
隸屬于牛島滿一派,自然是歡欣鼓舞喜笑顏開。
整個師團里內部的分裂不和,都要表現在明面上了。
谷壽夫自然是看在眼里,他並沒有維持和氣的想法,甚至還有些樂見其成的意思。
下面的人鐵板一塊,做上級的容易被架空。
兩派人斗爭,反倒使得他成了裁判,稍稍撥動手指,便可將雙方玩弄于鼓掌之中。
谷壽夫輕咳了一聲,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松田聯隊長是好樣的,希望他們能夠一切順利。
等繳獲了八路兵工廠的設備,咱們身上就沒那麼沉甸甸的壓力了。」
谷壽夫拿起桌上的茶杯舉起來︰「諸位,為松田君賀!」
眾人都跟著附和,露出不知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笑,以茶代酒為之提前慶賀。
杯子還沒來得及放下。
一陣突如其來的爆炸聲,把眾人驚得渾身一震。
「怎麼了,哪里在打炮?」
「快看,是重炮大隊的營地,他們遭到炮擊了!」
沖出帳篷的軍官望著南邊閃爍的火光,驚詫的喊道。
杯子一把摔在地上,成了粉碎。
谷壽夫面色難看極了,打臉,太打臉了。
慶賀的茶還在嘴里,八路就已經打上門兒來了。
有這麼搞的嗎?
師團參謀長池田工一緊急下達指令︰「各營地進入一級戰備。」
「聯系重炮營地詢問情況,讓左右營地的做好支援準備,兩個重炮大隊絕不能有事。」
谷壽夫一只手扶在桌子上,一句話都不說。
他只想知道,是哪一支八路這麼有種,敢撩他第六師團的虎須?
八路軍里面三八六旅獨立團已經是最能打的了。
可他們再怎麼樣能打,也只是佔了地形的便宜,正對正擺開來打早完蛋了。
難道還有比獨立團更 的部隊?
想試試他第六師團的牙口,試試就逝世。
保管敵人難忘終身,下輩子想起來都疼。
在重炮營地以南,一營的戰士望著嗖嗖嗖發出去的火箭彈,心中毫無波瀾。
他們沒有攜帶六三式火箭炮的發射架。
在地上用石頭之類的簡易的支起來,然後用干電池激發。
過去兩天的騷擾伏擊戰中,他們經常用這種方式折磨敵人,效果頗為不錯。
只不過那些個戰斗中,他們是主力。
打亂了敵人的節奏,就會由他們上場收割,干掉那些該死的小鬼子。
今天的戰斗,除了營長帶走的百十號人,其他人都成了配角。
一向驕傲的戰士們,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一個老兵忍不住抱怨︰「靠,早知道我也去當坦克兵了。」
「誰說不是呢!開著坦克屠殺敵人,想想都美得很。」
連指導員听到戰士的抱怨,拔高聲教育他們︰抵抗日寇分工不同,不要羨慕這個羨慕那個的,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可說實話。
望著四十多噸的龐然大物從身側開過去,如果有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他會拒絕嗎?
十八輛T八零坦克排成戰斗隊形,借著火箭彈的掩護,沖向了日軍的營地。
後面是浩浩蕩蕩的騎兵團。
整個黑壓壓的一片,看不清面目,唯有馬刀在反射光亮。
此刻,遭受火箭彈襲擊的營地已經炸鍋了。
已經睡下的日本兵,衣衫不整的跑出帳篷來,有的連槍都沒拿。
他們簡直就像是一群無頭的蒼蠅。
軍官們在呵斥︰「混蛋,你們像話嗎?立即回去穿上鞋子拿起武器,找你們的長官集合。」
一群沒有組織的士兵,就是一盤散沙,輕輕一推便會散落一地。
這些官兵的素養還是不錯的,除一開始有些慌亂。
在得到指令後,他們馬上便像往常訓練的一樣,拿起武器找到長官準備作戰。
僅僅兩分鐘,便有幾百號人可以投到作戰了。
如此這般緊急集結的速度,在當今的軍隊中可稱一流。
可面對有備而來的襲擊,還是稍顯的慢了些。
T八零坦克以每小時四十公里的越野速度,用時兩分鐘左右,從二里半外一頭撞進了日軍營地里。
坦克就像狼進了羊群,開始肆意的捕殺小羊。
坦克上的重機槍噴涂火舌,子彈肆虐的時候過沒有遮蔽的日本兵,不管其身份如何通通打倒。
「不要管他們,沖散就行了,人交給騎兵來殺。」
「給老子找大炮,先把最有威脅的干掉。」
孫德勝在通訊系統里發號施令。
被張大彪教育了一回,他已經把干掉日軍大炮,刻在了腦子里。
十八輛坦克呈扇形,在日軍營地里橫沖直撞。
遇人碾人,遇上帳篷撞過去,幾乎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們的。
被追著攆的鬼子哇哇亂叫,倉皇而逃,往往倒在了重機槍的子彈下。
一些日軍舉槍奮力反抗,可別說子彈打上去只會被彈飛。
就是把一捆手榴彈扔在坦克上,也對T八零坦克造成不了傷害。
在日軍眼里,這簡直是死神來了。
讓人心生絕望。
可更絕望的還在後頭呢!
坦克剛剛過境,騎兵團跟在後面就沖進來了。
騎兵,是冷兵器的巔峰。
在這個年代,合適的場景,仍有發揮光熱的余地。
經過坦克的一輪肆虐,日軍根本沒有組織起來防御陣線,士兵們三五人,十來人湊在一起各自為戰。
騎兵團大大咧咧的沖了進來,戰士們的馬刀刀口向外,戰馬迎著敵人撞上去。
少有人有勇氣直面戰馬的沖擊。
大多數都是向一側躲避,這正中騎兵的下懷,鋒利的馬刀劃過,帶起陣陣血浪。
騎兵沖鋒就像梳子一樣,一梳理帶走了許多生命,剛才還密集的人群轉眼就稀疏了許多。
「沖沖沖,殺啊!」
蘇團長揮舞著染血的馬刀,帶領著騎兵團在營地里反復的踐踏殺戮,屠戮那些日本兵。
這一次,他們騎兵團終是證明了自身的價值。
不是只能用來釣魚的誘餌,是真正可以發揮出作用,給予敵人凶狠一擊的主力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