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李遺站在渡口的碼頭邊上,與江東的眾人告別。
李豐也已經回到了船上,並且帶著采購的一大箱子上好的水晶。
兩人這幾天一直分開行事。
李遺按照劉備使者的行程坐著自己的事情。李豐則是去假扮劉備手下某個大族派出來的采購商,進行自己的活動。
這次李遺的出使,名義上是約孫權一起北伐,其實更重要的目的,是對孫權之前在擊退曹休之後的邀約的一種回應。
孫權的邀約是一種對雙方修復關系的試探,而李遺的出使,則是對這種試探的正面回應。
可以預見,以後雙方的交往會越來越多。
如今孫權已經派出了一只船隊,滿載著各種絲綢、鐵器瓷器、珍珠寶石、孔雀珊瑚等等,正在向著遼東的方向進發。
等到船隊回來的時候,如無意外,應當會滿載著馬匹、人參、貂皮等貨物。
孫權越想越高興,他上女侍端上酒杯,對李遺說道:「請滿飲此杯!」
「我江東也多有文人墨客,想要在此離別之際,用詩來表達情意。」
「還請君賜一听!」
說完話,周循走了上來。
他要獨領風騷!
遠處,一輛馬車上,兩個江南美女正在竊竊私語。
這兩個女子,都是樣貌過人,面容帶著孫權的影子,正是孫權和步夫人所生的兩位公主:大虎孫魯班和小虎孫魯育。
孫魯班長得俊眉修眼、神采飛揚。孫魯育則是艷而不媚、溫柔典雅。
孫魯育對姐姐說道:「阿姊快看,周公子正在吟詩呢。」
「這一次,他可要成江東的第一詩人了!」
孫魯班笑道:「听說北方那個叫做曹植的,寫的詩就頗為出眾,多有人去追捧。」
「若是周循這次也能做出名篇來,倒也不枉我偷偷過來這一趟!」
旁邊一個僕人趕緊說道:「兩位公主且少待,看小人去近處仔細偷听周公子的詩作。」
「一會兒回來詳細稟報兩位公主!」
孫魯育笑道:「你多听一陣子,看那個叫什麼李遺的會不會做詩!」
「周公子給他寫送別詩,他若是不回復一首,也是失禮!」
這邊兩個「虎」公主在馬車上靜靜等待,就看著周循高聲朗誦大作,引得江東來送行的眾人一片喝彩。
諸葛恪找了許多人一起連夜研究、參詳,提前準備了那麼久,做出來的詩雖然不如曹植,在江東這地界,卻也是難得一見的佳作了。
這個時代以詩賦來送人的也有很多。曹操當年出征,曹植就經常在送別的時候做詩一首,來表達自己的心情,讓曹操很是感慨。
最終曹丕在做詩比不過弟弟的時候,只能拉著曹操的袖子使勁哭,這才用「真情流露」壓過了曹植的「寓情于詩」。
但是面對周循的送別詩,李遺卻只能想辦法回應一下。
他又不是周循的老爹,作為平輩又是差不多同齡人,總不能就這麼干笑兩聲揮手告別。
諸葛恪就是要讓周循逼著李遺也做詩一首。
做不出來,就是周循出盡了風頭,李遺被打壓了一頭。
做得出來,那你臨時想出來的詩,也未必能比得上諸葛恪集數人之力提前準備好的作品。
孫權也是早就想好了,這次就是要力挺自己的女婿一把。
這個李遺,戰陣之上佔夠了便宜不說,這次提出的結交遼東、兵進廣陵的戰略謀劃,也是大手筆。
孫權心里有點兒酸,所以順水推舟,就等著看周循去欺負李遺。
反正也無傷大雅,不會讓劉備因為這個就翻臉的。
這邊周循果然對李遺開口了:「听聞貴使家在蜀中。」
「蜀中自古多出文采斐然之士,司馬相如、揚雄都是名垂千古。」
「貴使想必也是出口成章之人,不知可否也送我一首留別詩?」
李遺心中只感覺這周循真是不會說話。
家鄉出過司馬相如和揚雄,就要天生會吟詩作賦了?你周循還是周瑜之子呢,怎麼不見你當上江東大都督?
不會聊天,你就不要硬聊嘛!
諸葛恪在旁邊帶著一大群小年輕開始起哄:「周公子的詩作,真是文采過人!」
「貴使要是不回復一首,就干脆認輸算了!」
「漢中王手下就沒听說過有誰做詩厲害的,我看這李遺也是繡花枕頭……」
李遺斜眼看著這些人:就知道你們是別有用心!
真以為我不能做出好詩來?
不會做詩我可以背詩啊?我會背幾百年以後的詩,你們行嗎?
孫權見周循雖然口才不怎麼樣,但是不但詩作的不錯,還敢去逼迫李遺,心中也是高興:「來呀,給漢中王的使者倒上一杯酒,請使者慢慢找靈感!」
李遺接過侍女端來的酒杯,假裝沉思了一會兒,笑道:「那不才就獻丑了!」
「風吹梅花滿岸香,吳姬斟酒喚客嘗。
江東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
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周循心中突然就有一種危機感,趕緊往諸葛恪這里看。
諸葛恪已經呆住了:「這家伙竟然能做出這種好詩?」
李遺的這首詩,是改了李白的《金陵酒肆留別》。
李白一出,整個江東誰與爭鋒?
諸葛恪就算讓江東的文人們再準備幾天,也拿不出能匹敵的詩作來。
李遺笑著道:「我還有一首呢!」
「青山圍建業,江水繞秣陵。
此地一為別,孤舟萬里征。
浮雲游子意,朝日故人情。
揮手自茲去,蕭蕭大雁鳴。」
諸葛恪趕緊向周循和孫權使眼色:快別讓他說話了!
結果沒人看出來諸葛恪的信號,大家都在呆愣之中。
李遺又笑道:「我還有一首……」
諸葛恪大叫道:「吉時已到,歡送漢中王使者!」
孫權也反應了過來,跟著揮手大叫道:「祝貴使一帆風順!」
江東眾人紛紛大聲告別,就跟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
周循跟著眾人一起歡送,然後所有人陸續回家。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絕口不提這一茬兒。
遠處的馬車上,孫魯班拍著車廂:「好詩啊,這可比曹子建!」
孫魯育笑道:「阿姊,這是那李遺作的,不是周循作的。」
「你可不要弄錯了!」
孫魯班啐了一口:「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