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疑惑道︰「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老師你真傻，這還用問嗎？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得，被一傻子鄙視了。
看在是自家徒弟的份上，王磊沒跟她計較︰「那你說為什麼？」
「有人說如果是真成果的話，肯定直接投國際頂刊博取巨大名望，投國內是明珠暗投，國外根本沒人看——等到被國際上承認，得多花很多時間。」
「還有人說這個等級的成果拿諾獎都有很大希望，Z國就不可能有這種成果，肯定又是學術造假。」
「其實他們就是看不懂，又不肯承認自己菜。」
「嘻嘻，突然發現老師你對我好好哦，這麼高深的知識都教給我了呢。」
蘇新月絮絮叨叨講述的時候，安西市一幢大樓內，幾個編輯正在討論這篇論文。
「sortilin受體與載脂蛋白E結合，將多不飽和脂肪酸運送到灰質細胞內。」
「但是E4會將sortilin受體抑留于細胞內，導致內吞作用逐漸停止，灰質細胞發生炎性反應，最終死亡——阿爾茨海默癥發生。」
一個30多歲的錐子臉女編輯盯著電腦，抑揚頓挫地讀著稿子，然後雙手一攤︰「各位，這個假說成立嗎？我怎麼覺得純屬想象呢？」
幾個編輯紛紛點頭。
他們常年審稿，眼力是很強的。
就像臨床醫生對病情的感覺一樣，他們對學術論點的真偽也有一種難以言述的感覺。
「下面這個倒是靠譜一點。」
錐子臉女編輯拖動光標，往下翻了一頁。
「APP基因過表達，激活Aβ途徑，引起氧化應激，損傷線粒體，啟動凋亡；損傷皮質膽堿能系統，持續激活小膠質細胞，引起炎性反應並沉積……」
幾位編輯紛紛點頭，這個很符合常見的細胞病生機制，听起來不那麼虛，象那麼回事。
「但是你們再看這個，簡直就離譜。我懷疑作者在玩真真假假的把戲，企圖蒙混過關。」
錐子臉刷刷刷連換三頁，有些小激動地閱讀著一段話︰
「如果γ-分泌黴以蘇氨酸48 (T48)為初始切口,便使APP片段生成A?42——A?42對神經元毒性遠大于A?40。」
「而γ-分泌黴為什麼要以蘇氨酸48 為切口，而不是以亮氨酸49為切口？因為V44M和V44A變異，使得γ-分泌黴更傾向于剪切T48。」
錐子臉大聲嘲笑道︰「听听，听听，γ-分泌黴有了自己的思想，而基因變異是教唆犯。」
錐子臉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咱們大腦內另成天地，每一個細胞、甚至每一個氨基酸都是智慧生物呢，好厲害的樣子。」
凌思妍坐在不遠處，跟章含妙發著消息。
听到錐子臉的嘲笑，她心里有點煩悶。
當年宿舍里的四朵金花，就屬自己混得最差了。
貌似進了一個清閑有面的單位，但工資低不說，部分同事實在是難以相處。
就像這位愛好整容的錐子臉大姐，不知道哪來的優越感，總是看不上自己，時刻找茬。
明明她的學歷沒我高，專業素養沒我高，臉蛋身材更是遠不如自己。
哼，她就是嫉妒。
「這都不算什麼，再看看這個，包管你們的鈦合金眼珠子掉了一地。」
錐子臉翻到最後幾頁，點擊著一大段數學公式，以及夾雜其間的一大堆字母。
「看看，看看，每一個數字每一個字母咱都懂，合在一起就亂得不成話……你們誰覺得寫論文的家伙是認真的？」
「只听說數學家物理學家會玩這個，什麼時候咱們醫學也變得這麼玄虛了？」
幾個編輯湊近觀看，紛紛發出意義不明的感嘆聲、咂嘴聲。
錐子臉頓時大爽，覺得大家都跟自己差不多看法。
又添油加醋幾句，端著她的花茶哼著歌走了。
「思妍，」一個40來歲的女編輯湊了過來，低聲道︰「別听她瞎說，明明是她看不懂。」
林思妍露出禮貌的微笑。
其實直腸子的錐子臉還好，這個肚腸能打千千結的女人更煩。
「我覺得這論文水平很高，能約到這麼棒的稿子，思妍你好厲害。」
林思妍繼續微笑。
「趕緊送審吧，這要發表了，咱雜志的格調得高一大截，主編肯定要表揚你，弄不好還能升職加薪。」
「好羨慕你呢。」
趕緊送審？
這是巴不得我挨主編批呢。
呵呵，可惜你們這幫只知道混日子的蠹蟲，連南江醫大正在進行的學術會議都漠不關心，不知道這篇論文的第一作者王磊、第二作者蘇新月究竟得到了什麼樣的認可。
凌思妍耐心地應付一陣，等那女編輯走開，才再次點開威信。
妙不可言︰妍妍，不好意思，王磊說中午要陪他爸媽吃飯，不能跟你面談了。
凌思妍呆了一呆，從來都是作者想約編輯約不到，哪有編輯約作者被拒絕的。
凌思妍︰那下午呢？
妙不可言︰我也問了，他說已經買了下午的票，吃過飯就走。
什麼人嘛，就這麼不待見我？
妙不可言︰他們院長已經在催他回來了。這邊好多台手術在等他，好多專家還想看他手術，學習他的新術式。
專家等著學習？凌思妍忽然想起章含妙轉發過來的會議報道，頓時氣餒。
作者想約編輯不假，可那是一般的作者。
換成國內那幾位大牛，一般編輯根本不敢約他們。
按照章含妙的說法，這王磊簡直比大牛還牛，我憑什麼約他？
凌思妍自怨自艾地想了一會，忽然眼前一亮。
山不就我，我何妨就山？
思也無涯︰妙妙，我這就去江南市。他總不能一直開刀吧？你再幫我約一下。
妙不可言︰……那家伙就是塊笨石頭，對女生半點禮貌都沒有，對我也半點不尊重，我沒把握約到他。
妙不可言︰通訊作者蘇新月你知道的，是我外甥女，你要是過來的話，讓小月給你講解吧。
妙不可言︰其實吧，我覺得可能講了你也不懂（偷笑）。
凌思妍覺得自己被好閨蜜狠狠捅了一刀。
妙不可言︰尤其最後一段，用數學描述電位、遞質與神經元損害之間的關系變化，以及並無智慧的10萬億腦細胞如何通過處理信息發生質變，產生智慧……
凌思妍覺得親愛的小妙妙化身惡魔，不但捅了一刀又一刀，還拿錘子狠狠地砸了自己的腦袋，砸得暈乎乎的。
竟然敢用數學來描繪解釋大腦意識，這種非人類的玩意，特麼的應該是我審的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