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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老道士又灑月兌笑起來︰「倒是這些年頗為安穩——自從你那回鬧了一通,牛鬼蛇神愈是不敢來了,這長三角穩如泰山,教我清淨了好幾年。」

「靈隱寺的老禿驢與龍虎山的兩位道友,也難得輕松許多。」

「而今我既將去,這隱脈之責,便落到你頭上。左右那牛鬼蛇神俱是怕你,你接過去正好。」

老道士交代完畢,起身踏下懸崖,人凌空而立,真如長江大河,浩浩蕩蕩洶涌而出。他大笑一聲︰「走也!」

踏空而行,一步百米,老道士在陸恆的眼簾里,幾個呼吸,便消失在天邊。

陸恆起身,躬身作拜,良久。

看著天邊雲卷雲舒,陸恆輕輕嘆了口氣——師伯這一去,陸恆再無長輩。從此以後,還有誰能給他教導?從此以後,還有誰,能讓他聆听?

再也沒有了。

模索著手中的玉板,陸恆縱身跳下懸崖,腳踏虛空,幾個閃爍,也消失不見

陸恆在蘇州盤桓一日,在上海盤桓一日,即舉步南下,奔港島而去。

過廣州,到港島,見那關口處,幾個港島警察背著槍,過去一個檢查一個,十分嚴格模樣。

陸恆走到近前,從些個警察身上掃過,目光落在那塊‘大英帝國領土’的牌子上。

他甩袖子一道真打出,將那牌子打個粉碎。人已如幻影般穿過關口,進了港島。

調景嶺,陸恆望著山坡下遠處的工廠,微微點了點頭。

當初馬三他們來到港島買地建廠,遭到過英國佬的刁難。本意在本港買地,可最後買的卻是鳥不拉屎的調景嶺下的一塊地。

便宜是便宜,可這地方太荒涼,人口稀少、交通不便。

經過幾年的發展,才漸漸有了些繁華。

這里成了一個鎮集,多是工廠工人的家眷聚居。

一個工廠,產值很大的工廠,其意義不言而喻。在如今的世界環境下,它會形成一個以工廠為核心的人口聚居地。

馬三在這里建造的工廠,就像一個引力巨大的漩渦,吸納著那些願意到這里來做工、賺錢的老百姓。

鎮上最大的一座建築,稱作中華會館。

陸恆走進會館,見里面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便攔住一個小廝,問道︰「馬三可在?」

那小廝一怔,道︰「你是問馬老板?」

眼神略已有些敵視。仿似覺著陸恆口氣太大,不尊敬他們的馬老板。

陸恆不以為忤,點點頭︰「不錯。我與你們馬老板是舊識,專程從北邊來見他。」

小廝露出恍然,態度好了一些,道︰「馬老板不在會館。金利源商號的李玉堂李老板請馬老板赴宴,尚且未歸。」

陸恆了然,頷首︰「這樣麼你給我安排個住處,我等他回來。」

這金利源的李玉堂,陸恆是知道的。馬三他們當初剛來到港島之時,得到過李玉堂的幫助。听說是個仁商,口碑極好,以‘行商如做人,當懷仁慈之心’為行商的準則。

自行車廠和藥廠,在上游材料方面,與李玉堂有很深的合作。

這邊小廝給陸恆安排了住處,轉身便派了人去本港。

此時,本港的金利源總號,正是熱鬧時候。金利源李玉堂的兒子李重光被美國耶魯大學錄取,即將赴美進學,李玉堂極是高興,于是開大宴,宴請各路朋友,以為賀喜。

中華會館派來的人到金利源,見大門口人山人海。卻是李玉堂廣發市利,只要願意來的,不論什麼人,到了門口,皆發一袋米。

擠過人群,中華會館來的人見著發米的是個熟人,不禁道︰「阿四!」

這阿四,是李玉堂家的家生子,李重光的從小一起長大的伴當。

阿四啊了一聲,見著來人,脖子梗著,微微發顫的道︰「是你呀,小莫!你來找馬老板的麼?他就在里面呢。」

小莫道︰「是來找馬老板的。」

就說︰「你先忙著,若無事,我待會出來幫你。」

進了金利源的總號,里面寬敞的大廳擺滿了桌子,正要開宴時。

馬三坐在最里頭的一張桌子上。

與他同桌的,都是李玉堂的朋友里地位高的人,比如港島警局的漢人幫辦史密夫。

這時候,一個五六十歲模樣、笑容滿面的老人從樓梯上走下來,站在諸客人面前,四方拱手,道︰「今日各位朋友賞光,前來赴宴,李玉堂多謝啦,多謝啦!」

小莫此時模到馬三身邊,在他耳邊低語道︰「老板,今日會館來了個客人,說是您北方的舊識。小的們不敢怠慢,鐵子哥叫小的立刻來告訴您。」

馬三一怔,目光從正在說話的李玉堂身上收回來,道︰「北方來的舊識可知姓名?」

小莫道︰「說是姓陸。」

姓陸!

馬三險些一下子站起來。

他臉上露出難以壓抑的喜悅之色,強忍著拍了一下桌子。

身旁的史密夫不禁道︰「馬老板什麼事這麼高興?」

馬三道︰「來了個朋友。」

並未多說。

便對小莫道︰「你回去,讓人好生招待,切不可絲毫怠慢。轉告他,就說我下午必歸。」

小莫見馬三模樣,知道來人非比尋常,便道︰「您放心,小的這就回去。」

李玉堂說了一番感謝的話,宴會正式開始。他一桌桌敬酒,最後來到最重要的一桌。

笑呵呵的端起酒杯︰「各位好朋友,請滿飲此杯。」

仰頭一杯下肚,李玉堂看到樓上兒子李重光和一個短發、眼鏡、長衫的人正在說話,那人好像遞了什麼東西給李重光。

李玉堂神色微緊,忙道了聲歉,幾步上樓,奔樓上兩人而去。

馬三沉吟了一下,也跟周圍幾個抱歉一聲,跟了上去。

李重光見李玉堂上來,連忙把什麼東XZ進懷里,然後轉身就走。李玉堂盯著他,半晌對眼鏡道︰「你又給了他什麼東西?我跟你說過,絕不能把他牽連進來!」

他拉著眼鏡走到樓上僻靜處︰「陳少白,你知道,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我六十歲了!」

陳少白沉默,良久道︰「你無法干涉他的意願。玉堂,重光已經長大了。」

「我知道他長大了!」李玉堂咬牙道︰「但正因如此,我才不更不願把他牽連進來。少白,我只有這一個兒子!」

他再次重申了這句話。

這時候,馬三追了上來。

「玉堂兄!少白兄!」

李玉堂微微吸了口氣,道︰「馬賢弟。」

陳少白也點點頭︰「馬老板。」

三人照面,神情都比較輕松。李玉堂和陳少白並未因馬三的到來而感到緊張。

馬三道︰「你們在爭執什麼?」

李玉堂道︰「是我兒子的事。馬賢弟,你知道,我只有一個兒子。我李家的一切,都寄托在他身上。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辦?李家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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