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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二十七日內,秀雲每天都要帶著李四兒,一起進宮哭祭。

因為,秀雲是貝子夫人,李四兒則是一等承恩公夫人,她們都有俸祿,屬于是受了國恩的範疇。

只是,秀雲在貝子夫人堆里,並不吃香。

正經的皇族貝子夫人,像是躲避瘟疫一般,躲著秀雲。

秀雲心里一片透亮,這些人壓根就瞧不起她。

雖說都是貝子,但是,玉柱是外戚,並不姓愛新覺羅。

不是自己人,肯定玩不到一塊兒去。

李四兒站在一等公夫人堆里,更是吃遍了白眼。

實話說,稍微注意一點門風的大貴族豪門夫人,誰樂意和事過岳婿二人的女子,攪和到一起呢?

那是惟恐名聲不臭麼?

哪怕李四兒猖狂慣了,也知道,這是國喪期間,又是在皇宮里,只得硬憋著沒敢鬧事。

哭祭的規矩頗多,先按身份排序,再按場次排序。前一批出來了,後一批才能進去接著哭。

周而復始的哭祭,從凌晨五更天進宮開始,直到申時八刻出宮方止!

此時的乾清宮里,大行皇帝的梓宮四周,擠滿了喇嘛、和尚和道士,誦經念佛打醮,永不停歇。

如此紛亂的環境下,實在是吵得人,頭皮發麻。

李四兒畢竟年事已高,漸漸的就有些吃不住勁了。

愛新覺羅家和上流貴族社會,瞧不上李四兒,卻不影響宮里的太監們,湊過來拍馬屁。

新任慈寧宮兼乾清宮總管太監,秦向文早就想拍玉柱的馬屁了,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好機會。

恰好,李四兒起身的時候,腦袋一暈,居然跌在了地上。

秦向文趕緊帶人,沖了過去,一邊派人去叫太醫,一邊命人把李四兒抬進偏殿內。

太醫就守在外邊,很快就來了。

針灸之後,李四兒緩緩的醒來,迎面就見秦向文諂媚的笑臉。

「老太太,老祖兒听說您暈倒,特意囑咐小的,一定要好生的照看您老人家。」

李四兒有點迷湖,老祖兒是誰?

秦向文何等精明,見李四兒一臉困惑的神態,便主動解釋說︰「老祖兒乃是當今慈康皇太後。」

李四兒大吃了一驚。她這輩子,仗著男人和兒子的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玉柱的姑爸爸。

那一年,玉柱剛剛因軍功,封一等公的時候,李四兒也被推恩賜了很多寶物,照慣例要進宮去謝恩。

結果,玉柱的姑爸爸,真沒慣著她,差點把她扔井里,活活淹死了。

從那以後,李四兒就繞著景仁宮走,不敢去招惹玉柱的姑爸爸。

照宮里的規矩,既然慈康皇太後關心過了,李四兒就必須去慈寧宮謝恩。

然而,李四兒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死活不肯去慈寧宮。

秦向文暗暗佩服老祖兒的遠見,老祖兒早就猜到了,李四兒不敢去慈寧宮。

慈康皇太後,即使再不喜歡李四兒,沖玉柱的面子,也要照顧一下李四兒。

于是,李四兒的身邊,多了兩名慈寧宮的姑姑。

有人照顧,固然是件好事兒。可是,慈寧宮的姑姑,架子甚大,動輒訓斥李四兒。

此時,玉柱听說了一個噩耗,莊親王博果鐸哭靈的時候,一時不慎,跌了一跤,居然就這麼死了。

堂堂和碩親王,居然跌死在了宮里,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老五重重的一嘆,說︰「莊王無嗣,他這突然薨逝了,連個辦喪儀答謝之人都沒有,唉,棘手了啊。」

老七也覺得很頭疼,照道理說,莊王為了生兒子,也納了不少美妾。

可是,莊王的運氣很差,沒有兒子運。

迄今為止,莊王的膝下僅有三女,其中的長女和三女,都嫁去了蒙古,唯有二郡主一直住在莊王府里。

玉柱心里有數。歷史上,莊王死後,老四為了酬功,安排老十六承襲了莊親王。

不過,勢易時移。

如今嘛,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肯定輪不到老十六了!

既然莊親王博果鐸死後無嗣,按照小宗繼承大宗的基本原則,可以在他的弟弟博翁果諾的惠郡王支系中挑選嗣子。

此時的惠郡王支系里邊,還有四人在世,分別為︰明赫(博翁果諾次子尹泰之子)、福蒼(博翁果諾第五子)、球琳(福蒼長子)、塔扎普(福蒼次子)。

按照爵位繼承的法理,這四位均可以承繼莊王的爵位。

不過,這四位的人品都很差,提籠架鳥,欺男霸女,爭搶小戲子,那那都有他們的身影。

比較有趣的是,惠郡王博翁果諾被老皇帝找借口奪爵後,降襲貝勒爵的那位,正是玉柱的老熟人球琳。

當時,為了爭搶花魁的梳籠權,球琳被老四的親舅舅,打破了頭,官司還打到了老皇帝那里。

誰來當莊親王,玉柱真沒所謂,完全持開放性態度。

但是,老莊王畢竟是二郡主的親爹,他的後事,玉柱有義務幫著二郡主料理清楚了。

因老十二分身乏術,不可能丟下老皇帝的喪事不辦,跑去給二郡主幫忙。

于是,內務府總管董殿邦,被玉柱派去操持莊王府的喪儀。

莊親王,畢竟是世襲罔替的和碩親王,他的死,必要體面,還是要給的。

正好,不管部的玉柱比較清閑,便帶著賜銀的旨意,去了莊親王府。

玉柱到的時候,莊親王府門前,一片狼籍,不斷有男女僕人,抱著東西往外跑。

什麼包衣可靠,什麼家生子可信,全他NND的都是胡扯,樹倒猢猻散,才是真相!

玉柱皺緊了眉頭,當即下令拿人。

隨行而來的侍衛們,一擁而上,將偷東西的幾個家賊,捉到了玉柱的跟前。

玉柱冷冷的問他們︰「你們公然偷拿王爺的寶貝,難道不怕二郡主剝了你們的皮?」

有人戰戰兢兢的說︰「小人哪敢偷東西啊,就是二郡主讓我們拿了去外頭換錢的。」

玉柱看他那樣子,不像是作偽,心里就有了數。

爹死,宅門垮,二郡主從此再無牽掛了!

二郡主是未婚的在室格格,不方便接旨,只能由王府的長史代接了。

等見到了二郡主之後,玉柱大吃了一驚,前幾日還好好的,這都哭成了啥樣了?

二郡主的兩眼腫起老高,活像粽子一般。

「你們都退下吧。」屏退了下人之後,二郡主再也忍不住的縱身撲入了玉柱的懷中,放聲大哭。

「我阿瑪死了,我再也沒有阿瑪了呀……」二郡主哭得別提多傷心了。

好不容易才把二郡主哄著停止了哭泣,玉柱嘆了口氣,小聲問她︰「你把家當都分給了下人,日子不過了?」

二郡主幽幽的一嘆,說︰「京城是我的傷心之地,以後,我就雲游四方,哪死哪了!」

玉柱的心里一酸,哀莫大于心死,苗頭不對啊!

用力擁緊了二郡主,玉柱格外溫柔的說︰「你去了,那我怎麼辦?」

「你?滿京城的人,都說你想當曹操,還來問我,你該怎麼辦?」二郡主忽然撐起雙臂,月兌離了玉柱的懷抱,「你我的那段孽緣,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咱們彼此都忘了吧。」

嗨,莊王死後,二郡主再也沒了感情牽絆,啥都敢說了!

「你的肚子里,揣了我的種,還想去哪兒?」玉柱默算了下二郡主的生理期,以及兩人在一起的頻率,故意使詐。

「你……你怎麼知道的?」二郡主心下大駭,難以置信的瞪著玉柱。

玉柱暗暗長舒了口氣,好,好,好,二郡主的肚子里揣小包子了,這可是天大的喜訊啊!

這人吶,就怕在這個世界上,再無牽掛!

既然,二郡主懷了玉柱的種,那就好說多了!

「哼,我自己是個無名無分的外室子,絕不會容忍我的兒子,也像我一樣的無名無分!」玉柱用蠻力強行擁住二郡主的的雙肩,斬釘截鐵的說,「除非我死了,不然的話,絕不容忍我的小阿哥或是小格格,從出生之時,就沒有阿瑪!」

「小賊,你只怕是上天派來磨我的克星吧?」二郡主感動得一塌湖涂,撲入玉柱的懷中,嚶嚶抽噎。

等二郡主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之後,玉柱試探著問她︰「你二叔那邊,誰最不會逼你出嫁?」

玉柱是老江湖了,繼嗣子如想獨吞偌大的家業,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二郡主嫁出去。

二郡主冷笑道︰「我二叔那邊的堂兄和堂佷兒們,全是窩囊廢。這不,我還沒死呢,球琳就主動找上門來,充當孝子了。」

在禮教森嚴的當下,如果任由球琳充當莊王的孝子不管,就必須承認他是繼嗣子。

因為,給長輩風光的送終,乃是禮教之中,最大的大事,比養老還要重要得多。

說白了,就算是不奉養老的,只要送終做得光彩,照樣可以繼承家業。

這種風俗之下,很多不孝子,平時啃老就算了,還對老人又打又罵,卻因為喪事辦得風光體面,反而得了個此人還算孝順的評語。

這種奇葩之事,在大清朝,可謂是比比皆是。

國朝的特點是,現實中,越是不孝子很多,才越要宣揚孝道。

必須反過來看,才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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