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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夏城西南,翡翠湖之畔的一座宅院甚是精美。

這里是朱清儀的私人宅邸。慶王府說到底不是朱清儀的產業,那其實是她兩個弟弟的產業。這座翡翠湖畔的庭院才是在朱清儀名下的正規產業。包括門前的小湖和周圍的幾畝林子以及這座宅子,都是故去的慶王在朱清儀十五歲時送給她的私產。

選擇在這里為張延齡餞行,按照張延齡的想法是,朱清儀定然不希望被人看見自己出入慶王府,引發一些其他的聯想。張延齡理解這一點。

在彩雲的引導下,張延齡進了後宅院子里。沿著回廊走了十幾步,彩雲停住了腳步。

「侯爺,郡主在屋子里等著您。侯爺自去,小婢便送您到這里了。」彩雲微笑道。

張延齡張了張口,彩雲卻已經行禮轉身,款款而去。

張延齡無奈,只得獨自下了回廊,朝著亮著燈火的花廳行去。

在花廳十余步外,張延齡站住了腳步。隔著長窗,他已經看到了坐在廳中的朱清儀。

朱清儀坐在凳子上托著腮沉思。

燭光之下,朱清儀發髻上精美的首飾閃閃發亮。她坐在那里,面容端莊秀美,身形修長優美。隔著長窗看去,就是一副美輪美奐的圖畫。

張延齡看得有些出神,不忍打破這美好的圖景。但終于還是舉步走了過去。

朱清儀听到了腳步聲,她緩緩站起身來看向花廳門口。看到了張延齡的身影出現花廳門口的時候,眼神中流露出笑意來。

「你來啦!」朱清儀微笑道。

張延齡點頭笑道︰「我來了。郡主。」

朱清儀笑道︰「侯爺能賞臉,清儀感激不盡。」

張延齡緩步走近,笑道︰「這可不敢當,這是延齡的榮幸才是。」

朱清儀微笑道︰「咱們也別相互客氣啦,侯爺請落座。酒菜備好啦。」

朱清儀親手將旁邊的屏風移開,一桌豐盛的酒菜擺在另一張桌子上,之前是用屏風隔開的,所以倒是沒看見。

「哎呀,這麼豐盛的一桌酒席,今晚我可有口福了。本來沒什麼胃口的,現在卻是垂涎欲滴了。」張延齡搓著手笑道。

朱清儀嗔道︰「那還等什麼。坐下吃吧。我給你斟酒。」

張延齡道謝落座。朱清儀也坐在一旁提起酒壺為張延齡和自己各斟一杯酒。

放下酒壺後,朱清儀看著張延齡輕聲道︰「听說侯爺明日要回京城了是麼?」

張延齡點頭道︰「是啊,叛亂已平,寧夏鎮的事情朝廷已經命楊大人在此收尾。此間已無大事,我自當要回京了。」

朱清儀點點頭道︰「是,這里畢竟不是你的家。你離家也有兩個月了吧,時間也很久了。再說,你的夫人怕是產期也要到了。你也一定急著要回去和她們相聚。」

張延齡微笑點頭,沒有說話。朱清儀端起酒杯道︰「清儀敬侯爺第一杯,這一杯祝侯爺明日回京路上一路平安。今日此宴,便是為侯爺餞行的。」

張延齡連聲道謝,端起酒杯來時,朱清儀已經喝光了她的那杯酒,學著男人的樣子,朝著張延齡亮了亮杯底。

張延齡忙喝了酒,笑道︰「郡主酒量似乎很好。這般豪爽麼?」

朱清儀提著酒壺斟酒,輕聲道︰「清儀的酒量可不成,但是為侯爺餞行,自當喝幾杯。來,清儀敬侯爺第二杯。這一杯祝侯爺夫妻和睦,子孫滿堂,盡享天倫之樂。」

朱清儀咕咚一聲又快速喝光了酒。

張延齡皺眉道︰「你可別喝的這麼快。喝的快,容易醉。」

朱清儀臉上微紅,瞪著張延齡道︰「你喝不喝?」

張延齡只得喝了酒,剛拿起筷子準備吃幾口菜。朱清儀卻又斟酒端起酒杯道︰「第三杯酒,祝願侯爺官運亨通,飛黃騰達。」

張延齡愕然之中,朱清儀便又快速喝了第三杯酒。朝著張延齡亮了杯底。

張延齡沉聲道︰「郡主,你不要喝的這麼快。一來容易醉,二來傷身。」

朱清儀眼神有些迷離,看著張延齡道︰「侯爺,那是清儀的事,不關侯爺的事。清儀是醉是醒,是病是死,跟侯爺沒有半點干系。」

張延齡愣了愣,輕聲道︰「郡主,你……」

「莫說了,你喝不喝?男子漢大丈夫,難道跟一個女子賴酒麼?」朱清儀道。

張延齡苦笑道︰「喝,我當然喝。不過,我可以喝,你卻不要喝了。」

朱清儀道︰「你且喝了再說。」

張延齡仰脖子喝了酒。

朱清儀伸手又去模酒壺。張延齡伸手抓住她的手道︰「郡主,我自己斟酒,不勞動你了。」

朱清儀道︰「好,那你自己再自罰三杯酒。」

張延齡苦笑道︰「這是什麼話?怎地要自罰三杯?」

朱清儀沉聲道︰「當然要罰。我問你,明日你要回京了,侯爺打算就這麼悄悄的回去,連招呼都不跟清儀打一聲麼?若清儀不是得到了消息,讓彩雲去請你來的話,侯爺是打算就這麼不告而別了麼?」

張延齡一愣,皺眉道︰「郡主……你這是……」

「我說的不對麼?你甚至不願來跟我道別麼?」朱清儀道。

張延齡皺眉道︰「清儀,我知道你心里不開心。我何嘗心中好受?」

朱清儀搖頭道︰「我沒有不開心。」

張延齡沉默片刻,給自己斟酒連喝三杯。微笑道︰「我已經自罰三杯了。你也息怒吧。我確實該來和你道別的,但我以為,與其給你帶來困擾,何不默默離開,免得徒生傷感。正所謂相見爭如不見……」

朱清儀輕聲道︰「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侯爺是否是無情之人。」

張延齡連續喝了幾杯酒,腦子里有些暈暈乎乎的,听著朱清儀的話,心中郁悶難當。

「清儀,你是這麼看我的麼?在你心目中,我是無情之人麼?」

朱清儀輕聲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愛上了一個人,我以為我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可是那卻是一場夢。他要離開這里了,和他的妻妾團聚去。這一別,將來或許再無相見之日了。他闔家歡樂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卻忘了我孤零零遠在千里之外,孤孤單單,無依無靠。」

朱清儀說著話,眼淚流了下來。

張延齡心中難受,見朱清儀落淚,起身走去欲摟抱朱清儀,卻被朱清儀一把推開。

「侯爺,咱們說這些作甚?今晚是為侯爺餞行,是清儀失禮了。侯爺莫怪。」

張延齡怔怔發愣,朱清儀似乎是醉了,但似乎又沒醉。她言語有些狂態,但是卻又像只是真情流露。

朱清儀擦了淚,提壺斟酒。舉杯道︰「侯爺,這一杯清儀向你道歉。清儀不該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侯爺對清儀很好,只是我們有緣無分,造化弄人。侯爺,清儀不懂事,還請侯爺莫怪。」

張延齡沉聲道︰「清儀,你無需道歉。你沒有錯。是延齡無能,無法解決此事。我很慚愧。我擾亂了你的生活,卻又不能給你一個承諾,延齡是個無能之人。」

張延齡皺著眉頭喝光杯中酒。重重的將酒杯頓在桌上。

朱清儀微笑道︰「侯爺怎是無能之人?侯爺智勇無敵,是大英雄,大豪杰。在清儀人生最黑暗的時候,侯爺如天神一般來到清儀身邊,拯救了清儀,也拯救了一切。侯爺是清儀心目中的英雄。」

張延齡道︰「莫要說了,那又如何?我甚至不能將我喜歡的女人帶走,不能給她一個歸宿。那又算得什麼英雄好漢?讓自己喜歡的女人流淚難過,那又算什麼男人?」

朱清儀走到張延齡身邊,伸手撫模張延齡的臉頰,輕聲道︰「有侯爺這幾句話,清儀便心滿意足了。侯爺不是無情之人,反而恰恰是多情之人。」

張延齡抬頭看著朱清儀俏麗的面龐,輕聲道︰「清儀,你不怪我麼?我這算不算始亂終棄?算不算是寡情薄義?」

朱清儀嫣然一笑,俯身在張延齡的額頭一吻。輕聲道︰「侯爺莫要想這些了。清儀不勝酒力,侯爺自飲吧。侯爺明日便要回京了。清儀為侯爺唱一曲助興。」

張延齡伸手欲摟朱清儀的腰肢,朱清儀已經飄然遠離,來到牆角琴案旁跪坐。

「為侯爺唱一曲《折柳》。古人折柳送別,今我唱折柳寄情。」朱清儀道。

張延齡點頭道︰「多謝清儀,洗耳恭听。」

朱清儀伸手輕輕一撥琴弦,瑤琴粲然有聲,悅耳之極。但見她手如彩蝶在琴弦上飛舞,琴聲便在指尖流淌出來。琴聲初時清亮明快,不久後琴音舒緩,朱清儀的歌聲也緩緩而起。

「春色東來度渭橋,青門垂柳百千條。

長楊西連建章路,漢家林苑紛無數。

縈花始遍合歡枝,游絲半罥相思樹。

春樓初日照南隅,柔條垂綠掃金鋪。

寶釵新梳倭墮髻,錦帶交垂連理襦。

自憐柳塞淹戎幕,銀燭長啼愁夢著。

芳樹朝催玉管新,春風夜染羅衣薄。

城頭楊柳已如絲,今年花落去年時。

折芳遠寄相思曲,為惜容華難再持。」

朱清儀的嗓音條件並不算太好,琴藝和歌聲也並不專業。只是作為富貴之家的女子必修的琴棋書畫陶冶情操修養的技能來學習歌藝琴藝的。

但是,技藝固然重要,卻非全部精髓。真正打動人的歌聲是情感,而非技巧。這一曲唱得真情流露,動人心魄。張延齡听得如痴如醉,心中五味雜陳,心情難以言說。

一曲唱罷,張延齡一杯一杯的喝酒,喝了七八杯之多。離情別緒涌上心頭,酒入愁腸,更增愁緒。

「侯爺,清儀唱的如何?」朱清儀站起身來,笑問道。

張延齡身子有些搖晃,直直的看著朱清儀。

「侯爺,你醉了麼?」朱清儀慢慢走近,輕柔的聲音像是春風拂過耳邊。

「我沒醉。我還能喝。你還唱一曲給我听。」張延齡道。

朱清儀緩緩走近,站在張延齡的面前不說話。張延齡的眼楮有些模糊,酒意涌來,看著面前的朱清儀的面龐身形有些模糊不清。

「侯爺,你要走了。清儀雖然舍不得,但卻也無法挽留你。清儀此生得遇侯爺,實乃幸事。將來如何,不得而知,清儀也不奢望。但清儀不願辜負此情,辜負此生。」朱清儀輕輕說道。

張延齡甩著頭對抗混沌的腦袋,說道︰「什麼?」

朱清儀自顧道︰「清儀願意奉上我最寶貴的東西,讓你我這一次相遇,成為最美好的記憶。成為清儀以後無數漫漫長夜之中最美好的夢境。」

一襲長裙滑落在地,一具完美的身體呈現在張延齡面前。張延齡驚愕的站起身來,身子搖搖晃晃。

「清儀……你……」

「侯爺……」朱清儀嬌呼一聲,身體投入張延齡的懷抱之中。像條八爪魚一般緊緊纏繞住張延齡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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