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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冥頑不靈

听得太監叫唱,原本自府外聒噪吵鬧的各部官員紛紛噤聲,而正在府內對罵的長生和錢鐘林也同時住口。

「叩見皇上。」外面傳來了參拜之聲。

雖有官員參拜呼喊,卻不見皇上出聲應答,伴隨著齊刷的腳步聲,大隊甲冑鮮明的羽林軍手持火把疾行而入,來到後院兒分列左右,凝神警戒。

不多時,一身常服的皇上在幾位大內高手的簇擁之下來到了後院兒。

「參見皇上。」長生躬身行禮。

在長生行禮的同時,余一和錢家眾人也紛紛施禮參見。

皇上神情冷峻,面對眾人的參見並未開口,只是皺眉打量著院內眾人。

「皇上,皇上,」錢鐘林哭喊跪爬,來到皇上腳邊,「皇上,您若晚來片刻,老臣便見不到你了。」

錢鐘林言罷便開始扯著嗓子嚎喪,皇上見狀眉頭皺的更緊,歪頭看向一旁的貼身侍衛,後者會意,上前攙起錢鐘林並將其自皇上腳邊拉開。

「皇上,您可得給老臣做主啊。」錢鐘林哭的淒慘。

眼見錢鐘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而且滿臉是血,皇上無奈嘆氣,轉而抬頭看向長生「這是怎麼一回事?」

「啟稟皇上,」長生手指余一正色說道,「此前不久,微臣下屬余一大師所屬庵堂十方庵遭江湖匪類血洗,老少十余口無一幸免,賊人不但殺了那些比丘尼,還將她們的首級全部砍了下來,隨後又在庵堂埋設火藥,並故意放走一人,讓其趕來長安通知余一,試圖將聞訊回援的余一炸死,事發之時微臣就在附近,疾行前往將那些賊人盡數拿下,據那賊人招供,此事乃門下省侍中錢鐘林暗中指使,而他們所使用的火藥,亦是出自兵部造辦處。」

听得長生言語,皇上眉頭大皺,不等皇上說話,長生再度說道,「而微臣一行途經渝州時亦遇到了一伙兒賊人,他們竟然自路上埋設火藥,試圖炸死微臣等人,而他們所用的火藥亦是出自兵部造辦處。」

長生話沒說完,擔心皇上開口,便急切說道,「屠殺十方庵比丘尼的賊人隨身攜帶了一只信鴿,微臣回到長安之後放飛了信鴿,那只信鴿徑直飛到了侍中府的後院兒,而錢鐘林對于暗算微臣和微臣下屬一事供認不諱,微臣一時氣怒失常,便出手打了他。」

听完長生講說,皇上面色大變,轉頭看向正在被兩個侍衛攙扶著的錢鐘林,「錢侍中,李將軍所說可是實情?」

「是,」錢鐘林掙月兌攙扶,跪倒在地,「奸臣蒙蔽君王,禍國殃民,人人得而誅之,鏟除奸臣及其同黨一事確是老臣的主意,只是不知道那些江湖豪杰為何會殺害那些尼姑。」

「啊?」皇上駭然瞠目,想必是想到眾目睽睽之下不能失了鎮定威嚴,急忙穩住情緒,沉聲問道,「誰是那蒙蔽君王,禍國殃民的奸臣?」

「他,」錢鐘林手指長生,「此人年少無德,混入朝堂,竊據高位,以聲色犬馬亂皇上心神,以阿諛逢迎討皇上歡心,以凶殘手段欺壓百官,目無法紀,不分尊卑,培植黨羽,結黨營私,皇上受其蒙蔽,竟然一味縱容,老臣屢屢上書進諫,奈何皇上姑息縱容,並不納諫。老臣出身清流,科舉入仕,為官三朝,深受皇恩,為了皇上,為了朝廷,老臣方才出此下策,知法犯法,老臣有罪,並不避罰,只願以一腔熱血諫君王,一身正氣除奸佞,只要皇上能納諫將這奸臣逐出朝堂,老臣願以死謝罪。」

錢鐘林一番話說的大義凜然,卻沒發現皇上的臉色變的極為難看,此人雖在彈劾長生,實則連他也一起罵了,將其說成了一個愚蠢渾噩,沉溺聲色,忠奸不分的昏君。

皇上終究是皇上,雖然心中氣惱,卻強行忍住,「錢侍中,你與李將軍同殿為臣,政見不合可以辯論推敲,怎麼能派人行刺呢?」

「皇上,這奸臣實乃亙古未有之酷吏,皇上重用這樣的官吏,與孔孟之道背道而馳,長此以往,勢必動搖國本,玷污聖名。」錢鐘林大聲說道。

皇上深深呼吸,平息心中怒氣,身為皇上,他自然喜歡忠臣,但是面對著這種懷有無限忠誠卻自以為是,不通人情,不接地氣的忠臣,他是既不能打,又不能罵,雖然此事錢鐘林做的太過離譜,卻自認為是在舍生取義,為國鋤奸,最主要的是此人乃文官之首,世人公認的清官,若是殺了他,自己勢必被世人罵做昏君。

愁惱之下只能用無奈的眼神看向長生。

長生通過皇上的眼神猜到了皇上心中所想,他也知道皇上不能將這個老東西給殺掉,只能嘆氣低頭,暗示自己委屈讓步,不做深究。

確定了長生的態度,皇上這才開口,「錢侍中,朕知道你是忠臣,但李將軍也並非奸臣,他一心為公,無欲無求……」

眼見皇上想要和稀泥,錢鐘林竟然打斷了皇上的話,「皇上,您可千萬不要被他蒙蔽了,此人沽名釣譽,嘩眾取寵,雖然眼下並無不臣之心,待得羽翼豐滿,勢必謀朝篡位。」

皇上無奈嘆氣,「錢侍中,你誤會李將軍了,實話也不瞞你,李將軍無心仕途,早在多日之前就曾經向朕提交辭呈,是朕不予恩準。」

「皇上,」錢鐘林語帶哭腔,「他這分明是以退為進之計,您可萬萬不要被其蒙蔽。」

大半夜的被叫起來已經很煩躁了,眼見錢鐘林冥頑不靈,皇上終于忍不住發火了,「錢侍中,在你看來朕就是那麼容易被人蒙蔽的嗎?」

「皇上雄才大略卻太過年輕,」錢鐘林一腔熱忱,「皇上,聖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為君者也不能乾綱獨斷,為所欲為。」

類似的言語錢鐘林貌似不是頭一次說了,皇上氣的七竅生煙卻強行忍住,「好了,好了,都是誤會,時候不早了,各自回去吧。」

「不能啊皇上,」錢鐘林跪行上前,「老臣有罪,請皇上治罪,這奸臣亦是大奸大惡之徒,也請皇上嚴查嚴辦,明正典刑,老臣願與其一同赴死。」

「不至于,」皇上擺手搖頭,「都有過失,各自反省也就是了。」

「不成,有罪不罰不足以明律法,不足以淨浮言,請皇上治罪。」錢鐘林又抱住了皇上的腿。

「好吧,好吧,」皇上無奈搖頭,「錢鐘林知法犯法,中傷同僚,罰反省思過,休養一年。李長生執法犯法,傷及重臣,罰俸一年。」

錢鐘林本想拉著長生一起死,不曾想皇上竟然如此回護,「罰俸一年?太輕了皇上。」

「罰俸三年。」皇上隨即改口。

「還是太輕了,皇上,」錢鐘林繼續叫嚷,「此人繼承了倪倬的家產,富可敵國,怎會看重區區俸祿?」

「你到底想怎麼樣?」皇上火了,「你勾結江湖匪類,暗殺朝廷命官,這可是死罪,朕念你雖然行事過激卻無作惡之心,已經不追究你了,你怎麼還死咬著人家不放。」

「此人凶殘成性,已然顯露馬腳,」錢鐘林手指面孔,「皇上,老臣的鮮血就是此人凶殘嗜血的鐵證啊。」

在閹黨把持朝政時,錢鐘林一直堅定不移的站在皇上這邊,多受打壓,飽受排擠,想到此人以往種種,皇上再度壓下了怒火,「錢侍中,李將軍乃武舉狀元,他若當真凶殘嗜血,此時你焉能站在這里?」

「皇上,此人媚上欺下,囂張跋扈,滿朝文武皆是敢怒不敢言,老臣身為……」

眼見錢鐘林還要無理取鬧,皇上最後的一點耐性也被消耗殆盡,憤怒斥責,「住口,你身為三朝老臣,竟然不識大體,不知輕重,你做的只是你想做的事情,你可有一絲一毫為朕想過?」

錢鐘林沒想到皇上會暴怒如斯,一時之間竟然愣住了。

皇上手指長生,沖錢鐘林高聲說道,「行刺暗算一事明顯不是你一人所為,李長生若是嚴加追查,定會牽連多人,他為何只是打你一頓,卻不曾徹查同謀,他既要給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一個交代,又擔心牽扯太多官員會令朕難做,何為忠心,想朕之所想才是忠心。」

「皇上,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啊。」錢鐘林叫屈。

「太苦的藥朕不願喝,難听的話朕不願听。」皇上說完轉身就走。

想必是擔心錢鐘林會以死相逼,齊全其所謂的忠義,皇上指著錢家眾人高聲說道,「照顧好錢侍中,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爾等一律下獄治罪。」

眾人聞言惶恐應是。

皇上走到門口轉身回頭,見長生還站在原地,便皺眉斥責,「你給朕的折子上不是說自己有傷在身嗎?」

「啟稟皇上,微臣受的是內傷。」長生多有尷尬。

「你雖然實心用事,無私為公,行事卻多有瑕疵,明日進宮,朕要耳提面命,嚴加斥責。」皇上轉身先行。

皇上離開,羽林軍隨後撤離,長生和余一也離開了侍中府,步行回返。

「這個人當真殺不得,你莫要怪我。」長生沖余一說道。

「大人,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的了。」余一很是感動,她知道長生痛毆錢鐘林主要是為了給她解氣。

「這群酸腐文臣當真可惡透頂。」長生深深呼吸。

「大人,您明日進宮,會不會受到皇上嚴厲斥責?」余一擔心。

「你心不靜,患得患失,白日里你也在,應該知道皇上召我進宮是為了及早查出隱藏在後宮的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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