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緩啟動。
林小玲看了看側前方的孟浪，湊到歐鷺耳邊小聲道。
「誒！我覺得這家伙蠻扎實！（厲害）
況且人家從武市追到蘇市，千里尋你啊，又專一，對你還這麼了解，說明真上心了嘿。
要換成我，那肯定感動得不要不要的，當場就被拿下了。
你就真不打算給人家一個機會？」
「可我真不認識他啊！」歐鷺哭笑不得。
「裝！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卻知道，你還說不認識？」
林小玲看孟浪的目光滿臉都是同情。
「嘖嘖！人家滿滿都是回憶，你卻當場失憶，太可憐了！」
歐鷺︰「……」
……
蘇市文化藝術中心大劇院。
「嘩~」眾人一入場，嘈雜的聲浪便充斥在耳邊。
小雨的情報無誤，這場蘇市中小學生藝術展演活動果然是規模不小。
三四千來自各個受邀學校和單位的觀眾，將偌大的劇院塞得滿滿當當，還有一群記者模樣的人，在最後排架起了攝像機。
混在蘇大附屬第一醫院的醫生群里，看著歐鷺正拿著手里的票在找座位，孟浪拿著那張「家長票」，思考起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這座……好像還真是按號入座的。
那麼問題來了，我要是隔著十好幾排人，那還怎麼听歐鷺對《X戰紀》的「觀後感」？
正想著她周圍哪里有空位可以讓自己鑽個空子，哪怕當個「小耳朵」呢，衣服就被人扯了一下。
「誒！看什麼呢！」
孟浪轉頭，就看見歐鷺的那位閨蜜林小玲。
她順著孟浪的目光，頓時露出一副揶揄的笑意。
「怎麼？是不是想坐的離我家小鷺近一點，近水樓台啊？」
「嗯……」
雖然和你想的肯定不一樣，但我無法反駁……
「喏！給你！」林小玲把孟浪手里票一把拿了過來，然後放上自己的。
「啊？」孟浪看著手里的票，愣了一下。
林小玲一副我懂的神色。
「啊什麼呀，那麼多年沒見，肯定有很多話吧？」
「呃……」
「行了我明白！看在咱們是老鄉，你又這麼執著的份上，我就破例幫你一回！」
孟浪頓時就感動了。
好人吶！
「這個……方便嗎？」
「不就隔了幾個座兒嘛，多大點事兒！
行了！好好把握機會，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拍了拍孟浪的肩膀，在對方一臉感激的目光中，林小玲一副相當滿足的神色功成身退，找座兒去了……
……
五分鐘後……
和歐鷺隔著足足七八排的林小玲，看著四周出雙入對，嘴里盡是「我家孩子」「你家孩子」「期末考的怎麼樣」的家長們，一臉的茫然。
我是誰？我在哪兒？
……
「呃……你怎麼在這兒？小玲呢？」歐鷺一臉詫異地看著坐在左手邊的孟浪。
「哦！可能是覺得我那位置看的更清楚吧，跟我換了下位置。」
歐鷺︰「……」
她忍不住無奈扶額。
那個家伙……
「哼！」旁邊突然傳來一聲不滿的冷哼。
原來坐在歐鷺右手邊的，赫然是那個方醫生。
原本三張票，他故意拿了一張坐在歐鷺旁邊，沒想到半路還殺出個程咬金！
要知道孟浪手里那張票，還是他用請客吃飯的代價從別的同事手里求來的……
就很郁悶！
孟浪並沒有在意方醫生那滿是敵意的目光。
他在思考。
怎麼才能夠不著痕跡地，將自己所知道的關鍵信息最大限度的透露給歐鷺，讓對方在那場災難中拯救更多的人……
想要挑動命運線，還有什麼人比處在風暴中心的歐鷺更合適的？
這個時候，周圍的喧囂聲漸漸停了下來，一男一女兩位主持人上場。
男︰春光明媚，鶯飛草長，槐花飄香，柳絮紛飛，奏響一曲春天交響樂。
女︰春天是詩歌的季節，春天的每一片葉子、每一朵花彷佛都寫滿詩意。
男︰這個季節總讓人想起，一片片女敕綠的小草，一只只吟唱的鳥兒，一縷縷芳香的泥土，一群群奔跑的孩子……
「叮！」
手機上傳來一條新消息。
梨花帶雨︰【大叔，你到了沒有？】
孟浪看完立刻回復。
孟曰︰【到了到了，正听開場白呢，小雨加油！】
梨花帶雨︰【嘻嘻！你也加油哦！】
孟浪︰「？？？」
他腦袋上冒出幾個問號。
你上台表演，我加什麼油？
這時候，演出已經正式開始了。
詩朗誦、獨舞、合唱……
能夠在各個學校月兌穎而出的節目，不得不說觀賞性還是很不錯的。
「歐醫生，這手語舞蹈是聾啞學校的孩子們表演的，上次我還去那里獻了愛心。
你要是感興趣，下次我陪你一起去。」
「這民族服裝秀算是傳統節目了，贊助商是市中心一家很有名氣的專賣店，就在我家附近，歐醫生要是喜歡，到時候我當導游，帶你挑幾件。」
「這合唱是敬文實驗小學的節目，歐醫生不是本地人，對這個學校不了解，它可是我們市里最好的小學。
正好我姨夫在這個小學當副校長，每年想要入學名額的真的是差點把他家門檻踏破了。」
「……」
方醫生在那兒一個勁的獻殷勤，還不時挑釁似的看一眼孟浪。
孟浪听得都忍不住佩服起來。
人家這功課做得還真是足。
關鍵介紹節目的時候，還「順便」的將自己的人品、家世、市中心不動產，「一不小心」地就透露了出來，秀了一把江南繁華都市土著的優越感……
人才啊！
再看歐鷺，保持著尷尬且不失禮貌的笑容，時不時點頭附和一句，卻是一副心不在焉，很是無奈的樣子。
這讓孟浪皺了皺眉頭。
你說你追女孩子，這事兒孟浪本來不該管。
誰還沒有那個權力追求幸福了？
只不過今天這種關鍵時刻，你這一個勁叨逼叨逼叨的，萬一影響人家歐鷺吸收《X戰紀》里的關鍵信息了怎麼辦？
你想談戀愛可以，但談戀愛不能耽誤別人學習進步啊！
這可是會影響人家一輩子的事！
孟浪忍不住擔心，萬一是自己這只小蝴蝶亂入，導致方醫生這只「花孔雀」感受到威脅鉚足了勁在那兒開屏，進而導致歐鷺今天這節目看了也白看……
那她的命運線豈不是又要回到原點？
那自己今天就不是來擴大優勢的，完全就是來殺人奪命的啊！
幫倒忙的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就拿程彪和阿星兩人來說。
自己原本是想要免去對方的牢獄之災，結果呢？
一番操作之下，直接讓兩人領了盒飯，自己還搭進去一雙腿。
命運的詭異和莫測，並不是孟浪想如何安排，就可以肆意安排的！
在人生這場迷局中，總有些片斷，當時看著無關緊要，而事實上卻牽動了大局……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孟浪臉色頓時嚴肅起來。
「歐醫生，阿姨最近身體還好吧？」
入座之後第一次，孟浪主動和歐鷺搭話，而且一開口，就震住了兩人。
他認識我媽？
他認識她媽？
這怎麼可能！X2
「呃……挺好的。」歐鷺愣愣地回了這麼一句。
「那就好，對了，阿姨是不是又給你介紹對象了？還是只招本地女婿？」
「誒？你……你怎麼知道？」
歐鷺整個人都傻了。
然後方醫生也傻了。
啥？只招本地女婿？
經過歐鷺「官方認證」的這句話，彷佛一根利箭，直接扎進了他的心窩子。
「呵呵！你是獨生女嘛，阿姨有這個想法也沒什麼。
歐醫生什麼都好，就是太孝順，什麼都听阿姨的。」
孟浪看了隔壁方醫生一眼。
嗯！確認過背景，是滿屏的灰白色沒錯了。
世界終于清淨了。
還好，從腦子里那些模模湖湖，似是而非的「相親」記憶中調取的情報，還是很準確的……
孟浪松了口氣。
不過歐鷺此刻已經懵了，她完全陷入了自我懷疑。
認識自己，認識自家老媽，那也就算了，連擇偶要求都這麼清楚？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對他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不科學！
「你……你到底……」
「噓！別說話，認真看節目！」孟浪正色道。
歐鷺︰「……」
我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到結局。
所以……你剛剛開口，其實不是替我解圍？
只是想讓我們安靜點？
一句話成功把天聊死，孟浪制止了一場毫無營養的對話。
歐鷺原本還有些在意孟浪的身份，不過漸漸的就被節目吸引住了目光，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至于已經蔫兒了的方醫生……
反正從兩年之後歐鷺繼續回到武市相親這個情況來看，十有八九是沒成。
所以，我不是在棒打鴛鴦，只是在讓他提前認清現實……
沒過多久……
「接下來有請青松小學，二年級三班的小朋友們為我們帶來的科普類話劇——《X戰紀》！」
孟浪眼楮一亮，頓時坐直了身子。
來了！
劇場內，女聲旁白台詞從立體擴音器中響起。
【我們的身體就像一個巨大的城市，每個細胞都是城市中的一幢幢工廠。
工廠正常工作，才能維持城市的正常運轉……】
【這里是肺部區，肺泡內II類ACE2細胞工廠，它負責控制肺泡的正常體積擴張，滿足人體日常活動的供氧需求。】
緊接著，一襲黑裙，還涂了黑暗風妝容的小雨緩緩走出……
嗯！這服裝道具，果然是比選拔賽那次要精良許多……太可愛了！
孟浪趕緊掏出手機，調好焦「卡察卡察」就是幾張。
歐鷺有些奇怪的看著剛剛還窩在軟椅上百無聊賴看節目的孟浪，突然就像是來了興致一眼，坐直了身子對著舞台上的小朋友一陣 拍。
這家伙真是奇怪。
不過這節目……
科普類話劇？好像挺有意思的樣子。
「不錯！我就是邪惡的化身，病毒女王X！我今天來這里，就是要代表邪惡，消滅你們！」
隨著這句台詞，全場被帶入了一個小高潮，歐鷺也漸漸的被節目所吸引。
【病毒在被溶黴體溶解時，會將核心RNA趁機注入我們的細胞中。】
……
【一旦病毒數量多，變異快，普通免疫手段無法湊效，那麼就會啟動終極免疫，細胞「因子風暴」。
大量沖入肺部的免疫細胞將進行無差別攻擊，會導致血管破裂，肺部壞死等一系列嚴重後果。
沒有了能夠呼吸的肺，身體的死亡也只是時間問題。】
「咦？」歐鷺輕咦了一聲。
……
【當病毒過于強大，醫生們只能選擇以激素類藥物抑制人體免疫細胞使用‘因子風暴’這樣過于強大的武器。】
……
「來吧！這座城市里，你我最終只能留下一個！」
隨著最後一句台詞，正邪雙方激烈對撞在一起，舞台緩緩落幕……
片刻後，隨之而起的，是經久不絕的熱烈掌聲。
孟浪沒有去管周圍的評價和掌聲，他一直在關注著歐鷺臉上的神色變化。
見她似乎一副若有所得的模樣，孟浪終于試探著開口了。
「歐醫生覺得這節目怎麼樣？」
歐鷺轉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提問，你讓我別說話，你自己倒是問的很自然……
「嗯！寓教于樂，而且……雖然並沒有什麼太高深的醫學理論，不過在針對某些特定病毒的對抗手段上，倒是很有意思，蠻新穎的。
看得出來，那編劇還挺用心的。」
有收獲？有收獲就好啊！
「我記得不錯，歐醫生是傳播疾病醫學院的研究生吧？」
「嗯！」歐鷺一臉平靜的點點頭。
連自己家的招婿要求都知道了，知道我畢業院校和專業，這一點也不奇怪……
歐鷺發現才這麼一會兒，自己就已經對孟浪的無所不知有些免疫了……
「那你覺得，如果出現類似的情況，應該如何治療呢？」孟浪循循善誘。
「嗯……」
歐鷺仔細思考了片刻。
「如果真的出現了病毒引發因子風暴的情況，那麼人體內的細胞因子、被激活的免疫細胞，會隨著血液循環到達全身的各個器官，包括腦部、肝髒、腎髒和心血管等。
這種攻擊一旦過激，將會‘敵我不分’地將自身物質當做外來異物進行攻擊，會對器官造成傷害。
然而很多時候，這種過激免疫反應對器官造成的傷害，會被誤認為是病毒造成的傷害。
所以，應對的理想治療方桉應該分兩步！
既要抗病毒，也要防止免疫過激。
病情初期的主要關注點在于抗病毒，不能讓太多的病毒在人體里復制。
過了初期，治療目的就是要拉平免疫風暴。
此時病毒的滴度可能已經很低，甚至已經測不到病毒了，但如果出現了過激的免疫反應，就會造成對器官的傷害。
這個時候就需要一些治療方桉，能夠適當地控制這種免疫風暴，降低過激的免疫系統對各種器官造成的傷害。
所以……關鍵在于……」
「在于控制免疫風暴的時機！不能用得太早，否則就可能抑制免疫反應，不利于清除病毒。
也不能用太晚，否則免疫風暴就會造成大量器官傷害，對吧？」孟浪笑道。
「咦？你也懂這個？」歐鷺驚訝道。
這個男人，似乎總是能給人驚喜。
「略知一二。」
孟浪將問題拉回治療方桉。
「這個關鍵說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就很難了，如何判斷治療時機，需要一套成熟的檢測方法，據我所知，目前國內似乎還沒有。」
「嗯！你說的不錯，拉平細胞因子風暴的治療，目前可以通過IL-6抑制劑、IL-1抑制劑來實現。
但是各種抑制劑的效果和使用時機，確實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
「還有GM-CSF抑制劑、JAK抑制劑，我覺得都可以納入研究範圍……」
接著，兩人就具體的研究方法和治療流程，進行了一番細致且深入的探討。
歐鷺只覺得對方的話偶爾一針見血，往往能切中關鍵要害，頓時有種找到志同道合者的感覺，越聊越是投機。
一旁的方醫生見孟浪居然和女神在那兒熱火朝天地聊起醫學來，頓時有些從消沉中反應過來。
臥槽！我該不是被他忽悠了吧！
這是想趁虛而入？
是了！招婿是招婿，這不妨礙我泡妞啊！
差點被對方繞進去了！
這個混蛋！
然而，就在後知後覺的方醫生想插進兩人的話題，試圖用淵博的學識在學術上扳回一城的時候，他突然發現……
他們在聊什麼？
為什麼我一個外科醫生，要來听傳播疾病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