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烜最後還是決定要保李康,不僅是保李康的性命,還要保李康的名聲。
這讓李修涯有些無法接受。
李修涯很想當著朝臣的面據理力爭,但李烜並沒有給他機會。
最後更是強硬的將李修涯拉下,將事情給定了性,而這也是大多數人都接受的結果。
就算不接受,那又能怎麼樣呢?
陛下終歸是陛下,李烜說出這樣的話,眾臣只好應從。
天牢,魏權捏著鼻子皺著眉,踩著小碎步快速來到聶含山的牢房前。
「還不快開門?」
「是是」
獄卒有些哆嗦的將門打開,聶含山听得聲音也醒了過來。
「魏公公?」
魏權笑道︰「聶大人,您受苦了,老奴是來傳達陛下的旨意的。」
聶含山聞言屈膝半跪。
「臣聶含山听旨。」
「聶大人不必如此。」魏權上前攙扶聶含山,許是氣味著實受不了,皺著眉頭又退了好幾步。
「咳咳。」魏權輕聲道︰「陛下口諭,既然查明了聶大人與科舉舞弊一案並無關系,然身為主考,仍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即日起罷去樞密院指揮使一職,無罪釋放。」
聶含山對于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無論如何,他是主考,不受點懲罰說不過去。
魏權笑眯眯道︰「恭喜聶大人了,這就與老奴出去吧?」
聶含山看了一眼對面面無表情的楊過,問魏權道︰「請問公公,楊過呢?」
魏權笑道︰「楊過假借聶大人之名,勾結刑部侍郎朱嘆,乃是科舉舞弊一案的主謀,陛下有旨,擇日處斬。」
聶含山聞言震驚不已,怎會如此?
「這,這怎麼可能?」
魏權見聶含山好像不相信,只道︰「待聶大人出去,自然就明白了。」
聶含山看了楊過一眼,最後還是跟著魏權離開了天牢。
天牢外,胡爺正在等候。
「聶大人,老奴還要回宮復命,便不送了。」
「有勞公公,公公慢走。」
「留步。」
送走了魏權,胡爺上前一步叫道︰「大人。」
聶含山微微點頭,跟著胡爺上了馬車。
「究竟是怎麼回事?李修涯呢?」
聶含山問出心中疑惑。
胡爺道︰「正要與大人說呢,公子查到了證據,今日上殿是為大人和楊公子洗刷冤情的,卻不知朝會之上發生了何事,公子並未歸來,反而陛下下旨,說是楊公子勾結朱嘆犯下此事,要擇日處斬」
聶含山眉頭緊鎖,「你沒有接觸過朝臣打听情況嗎?」
胡爺微微搖頭道︰「有,但都對今日之事緘口不言,諱莫如深。」
「這就奇怪了啊,如果事情順利,修涯肯定會親自來接我的,難道出了岔子?」
胡爺道︰「大人這幾日也累了,還是先回府歇息一下吧,公子他不會有事的。」
聶含山微微點頭,李修涯當然不可能會有事。
只是李修涯現在究竟在哪兒呢?
禁宮皇城,內宮。
內宮
乃是禁地,外臣無旨不得擅入,除非是比較親密信任的大臣,李烜才會邀他們到後宮議事。
但今日,竟是強行將李修涯給拉了進來。
李修涯癱在床上,面如死灰。
李烜就在門外,問左右道︰「李特使無礙?」
「啟稟陛下,特使大人為查案情,心神交瘁,應當好好調養。」
李烜微微皺眉,揮手示意左右退下。
「李卿?」
推開門,李烜輕輕的走進坐下。
李修涯听是李烜的聲音,微微抬起頭看了李烜一眼,隨後無力的放下,雙目緊閉。
李烜見狀笑道︰「李卿這是在怪朕?」
李修涯並無應答,李烜接不在意,只道︰「朕知道你心中不服,也知道其實你查的才是真相,更是明白此事康兒月兌不了干系」
「那陛下為何要如此?」李修涯聲音沙啞,「難道僅僅是因為四皇子是皇子,是您的兒子,所以陛下為了保全他的清譽,就可以如此草菅人命嗎?」
「你說朕草菅人命?」
「難道不是嗎?」李修涯坐了起來,死死的看著李烜。
「陛下,您終歸是陛下,是大燕的皇帝,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滿朝文武不敢言,天下百姓不敢議,呵呵,可笑我還一直相信您是一個好皇帝,是個勤政愛民,明辨是非的好皇帝,如今看來,確是我太天真了。」
這算是當著皇帝的面罵他了,若是換了旁人,李修涯早被千刀萬剮了。
但李烜只是微微苦笑,算是默認了。
「李卿,皇帝不是這麼好當的。」
李烜微微嘆氣,李修涯不禁翻了個白眼。
「四皇子是陛下的兒子,陛下要保他一命,我理解,但為何要犧牲楊過?他才是這件事情的唯一無辜的人,也是唯一的犧牲品。」
李烜說著,竟是留下兩滴眼淚,不由得閉眼傷心起來。
「朕保下康兒,不僅是因為他是朕的兒子,也是因為他對朝局的影響,乃至對大燕的影響。」
李烜悠悠嘆道︰「朕登基二十多年,自問勵精圖治,大燕也在漸漸繁榮,但四年前朕的太子兆兒發生意外,朕不僅痛失愛子,也痛失國本,那段時間,朕的意志何其消沉?
但朕是皇帝,不能不顧天下。朕也想過再立一個太子,但在康兒和旦兒之間一直猶豫不決」
李修涯冷笑道︰「就是陛下的猶豫,所以四皇子和五皇子都以為自得了恩寵,覺得自己有機會,所以大肆籠絡朝臣,而文武百官也紛紛投效,形成現在這樣對立的局面。」
李烜點頭道︰「李卿這樣說,倒也沒錯,待朕發覺的時候,康兒和旦兒已成了氣候,朕便順勢而為,以他們兩人來制衡朝局。」
「這是陛下的帝王之道,我不感興趣。」
「別急,待朕說完。」
李烜見李修涯撇過頭去,笑道︰「李卿覺得今日朕若是真的治了康兒罪會如何?」
「會如何?能如何?」李修涯激動起來,「四皇子犯下大錯,難道陛下就這樣輕松放過了?還是說陛下屬意的太子就是四皇子?」
李烜搖頭道︰「太子之位先不說,若是康兒被拿下,那便再沒了機會,就算將來朕要立他為太子,朝臣們也都會反對,所以一旦康兒出事,旦兒就會一家獨大,成為朝臣的唯一選擇。」
「那就立五
皇子為太子也並不是不可以,反正陛下總歸得立一個太子,這大燕江山總要交到一人手中,不是四皇子,就是五皇子。」
李烜微微笑道︰「哪有這麼簡單?」
「哪有那麼復雜?」
李修涯是真的煩,這事證據確鑿,還有什麼好說的?
偏偏要如此顛倒了黑白,只為了維持所謂的朝堂平衡?
我不李姐。
李烜卻問道︰「李卿覺得朕為何要伐陳?」
「開疆擴土,以為功績。」
李烜微微點頭,「不錯,朕要為大燕開疆擴土,朕要振奮大燕,使其再不受西秦北楚的威脅,甚至雄霸東元,這是朕登基以來的夙願,而李卿的策論卻是讓朕眼前一亮,讓朕看到了可能。」
「這跟四皇子五皇子有什麼關系?」
李烜道︰「兩件事看似無關,實則息息相關,李卿試想,若是朝局失衡,旦兒成為太子,朕的權利就會被分化,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
朕的強國期望或許還要十年,或許還要二十年,若是朕出現了意外呢?李卿覺得旦兒能接替朕,繼續朕未竟之業嗎?朕不能退,朕必須將權力牢牢抓在自己手中,若是朝局一統,這對朕的大業不是一件好事,李卿明白嗎?」
李烜這就有點苦口婆心的意思了,竟是將自己心中想法全部說給李修涯听。
李修涯默然無語,李烜又道︰「大燕雖不似衛國積弱,但實際情況也算不得好,外有西秦北楚為禍,內有世家把持,一旦朝局失衡,會發生什麼,朕也不能預料,所以康兒現在非常的重要。」
「失了四皇子,難道陛下不能扶持九皇子與五皇子對抗?」
李修涯話剛出口,便後悔了。
果然李烜的眼神一冷,雖然只是片刻,但還是被李修涯捕捉到了。
「臣失言。」
李烜笑了笑,並不在意。
「朕知道李卿受了很多委屈,康兒也處處針對,這是朕管教無方,但康兒現在還不能出事,至少在朕處理完世家之前,不能。」
李修涯微微點頭,卻又馬上搖頭道︰「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也理解,但是臣並不願意接受,那楊過也是陛下的百姓,陛下的臣子,是否再陛下眼中,什麼人都可以犧牲?」
李烜笑道︰「別人朕不說,至少李卿,朕不會。」
「那楊過」
「李卿,你太年輕,朕的意思,你怎麼還沒領悟到?」
「陛下的意思?」李修涯愣住了,什麼意思?
「楊過是不是無辜的,朕根本不在意,李卿所求的,不過就是要保住楊過的性命,是也不是?」
李修涯微微點頭。
李烜笑道︰「事情已經定了性,也昭告了天下,便是不會再更改了,楊過必須殺,但楊過要死,張過,李過卻可以活,李卿明白朕的意思嗎?」
張過李過?李修涯隨即瞪大了眼楮,猛的看著微微笑著的李烜。
「朕的旨意是擇日處斬,李卿,你還有的是時間。」
「臣,多謝陛下。」
「呵呵,朕只是希望,李卿不要因為此事怨恨朕。」
「臣不敢,臣告退。」
李烜朗聲道︰「魏權,送李卿。」
門外魏權打開門,躬身應道︰「老奴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