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修涯臉色不好,李閑笑道︰「李兄放心,對付奸臣有奸臣的辦法,對付孫弼這樣的直臣,自然也有相應的辦法,我這幾日與孫大人多次交流,差不多也了解了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表面上自然是剛正不阿軟硬不吃,但是骨子里卻是忠心國家君上,萬事家國為重,我這一番言語相譏,他必然是有所思量的。」
李修涯道︰「就算孫弼不參,也難保不會有其他人,殿下憑何以為搞定一個孫弼就將明日之事解決了?」
李修涯心里仍是不安,只是不知道李閑為何看起來如此自信。
李閑道︰「一個孫弼的分量自然是差了半分,不過也足夠堵住大部分人的嘴了,至于剩下的人,就看李兄的了。」
李修涯一愣︰「我?」
什麼意思?
李閑道︰「李兄莫忘了,還有一個人也能幫到陛下。」
「誰?」
「太學府,沈賢。」
李修涯驚呼︰「沈老頭?」
「不錯。」李閑得意一笑︰「沈老雖無官職,但是身份地位舉足輕重,于士林之間,沈老說句話可比我父皇管用多了。」
李修涯明白李閑的意思了。
上次沈賢來找過他以後,李修涯還特地想聶含山詢問過沈賢的底細。
這不問不知道,一問真是嚇一跳。
整個朝堂的文官群體,有七層左右都是出自太學府,如今在朝的官員,除了有限幾個如聶含山這等與沈賢同輩的,其余人見了沈賢都是要執師禮的。
如果沈賢能為聶含山開口,那別說御使參本了,就是陛下有心給聶含山定罪,那也得給沈賢一個面子。
李修涯皺眉問道︰「殿下是憑何認為在下會與沈師有交情?」
李閑笑道︰「我又不是傻子,上次沈老來找過你,想要讓你自請辭去官職,參加春闈科舉,被你拒絕不說,還將沈老氣得昏厥過去,不過沈老回了太學府,卻是嚴令他人來找李兄的麻煩,不然的話,李兄現在估計也不能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了。」
李修涯嚇了一跳︰「這麼夸張?」
李閑道︰「我不知道你與沈老說了什麼,不過我是料定沈老定是被你說服了,這才沒有勉強你,而且在你說出詩詞不過小道。甚至枉為讀書人這種話之後仍然力保你,想必是對你青睞有加的。」
李修涯笑道︰「殿下的消息真是靈通,連這些都知道。」
李閑卻拱手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李兄說得振聾發聵,我輩讀書人听了,可無不熱血沸騰,李兄這些日子盡會家中嬌妻,卻不知道你這句話在天下學子之間引起多大的轟動啊。」
李修涯模了模腦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便是因為這句話,如今的士林之間差不多分為兩派。」
「哦,這倒有意思,是哪兩派?」
李閑笑道︰「一派是擁護你的,另一派嘛,自然就是唾棄你的,所以待會到了太學府,你要有所準備啊。」
李修涯聳聳肩,怕什麼?難道還要打殺于我?
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不過正好,這個時候的太學府應該是沒有多少人在的。
下了馬車,李修涯便看到太學府莊嚴的匾額。
「不愧是名牌大學,就是不一樣。」
李修涯嘖嘖稱贊,甚至神情有些向往。
曾幾何時,他想去重點卻不夠資格,如今卻不同。
李修涯若是開口要入太學府,怕是不是當學生,當個老師都是綽綽有余的。
年輕歸年輕,但是名聲地位擺在這里,就是沈賢當面,他也不好教啊。
「李公子?」
迎面一個熟悉的面孔迎了上來,臉色有些紅潤,好似有些激動的樣子。
「楊過?」
李修涯記得他的名字。
楊過連忙點頭。
「李公子來太學府,可是有事?」
李修涯笑道︰「我來找沈師,他在嗎?」
「在的,我這就去為公子通報。」
李閑道︰「何必通報,帶我們直接去找沈師就是。」
李閑也在太學府學習過,也算熟悉,不過李閑又不參加科舉,算是肄業了。
楊過這才看清來人,連忙躬身拜道︰「見過九皇子殿下。」
「不必多禮,前面帶路吧。」
「是。」
楊過領著二人穿過學堂,來到後院休息之處,這里是諸多先生的住處,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沒幾個人在。
「沈師,九皇子殿下與李公子前來拜訪。」
楊過上前輕輕扣了扣門,隔著門輕聲說道。
「請他們進來吧。」
「是。」
楊過推開門,將兩人迎了進去,隨後關上門守在門口。
兩人進入房間,便看見沈賢坐在窗邊,面前擺好了棋盤與茶點,顯然是在消遣。
「見過沈師。」
兩人躬身行禮,沈賢見狀微微一笑,拱了拱手,算是給李閑的皇子身份一個體面。
沈賢看向李修涯,笑道︰」你來找老夫,老夫並不意外,老夫等你多時了。」
李修涯微微一愣,隨後臉上露出笑容。
「沈師洞察先機,想必是知道學生的來意了?」
「為了聶兄?」
李修涯點頭。
沈賢道︰「坐吧。」
李閑很自覺的做到一邊去,將沈賢對面的位置讓給李修涯。
「李修涯要來老夫不意外,不過九皇子殿下是為何而來?」
李閑笑道︰「是李兄關心則亂,學生不過就是隨口點撥一句,好提醒李兄罷了。」
「既是如此,李修涯你也送到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殿下便請離開吧。」
沈賢明言要趕李閑走,李閑也不生氣,剛坐下便站起身來恭敬道︰「是,學生告退。」
「嗯。」沈賢從鼻子里發出一聲,眼神絲毫沒有在李閑身上停留。
「李兄,我在外面等你。」
李修涯微微拱手,李閑隨後便退出房門。
待李閑離開,沈賢親自給李修涯添了一杯茶,輕聲道︰「怎麼,與九殿下接觸,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李修涯反問道︰「沈師覺得呢?」
沈賢笑道︰「你的選擇,老夫不
想干預。」
「不過就是與九皇子殿下多見了幾面,有些交情罷了,故而親近,沈師不必誤會。」
沈賢道︰「恐怕在很多人眼里,這不是誤會,而是既定事實。」
李修涯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九皇子如今淡出朝堂,無意儲君之位,學生與他相交,應是無關緊要吧?」
沈賢抿了抿嘴唇道︰「畢竟是皇子,你要把握清楚。」
李修涯點頭,沈賢這完全是肺腑之言。
「如今燕都之內,兩個最有權勢的皇子正在爭權奪利,文武百官個個都在選主擇路,能夠置身事外的人少之又少,你有聶兄照應,他們就算是想拉攏你,也不敢太過明顯,不過你斷然不可輕易介入黨爭之事。」
李修涯笑道︰「謝沈師關心,學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且學生對于黨爭毫無興趣。」
「這樣自然最好,其實若是陛下決心立太子,你去親近倒也不錯,不過前路未明,每一步都有可能是深淵,這樣的例子,老夫可是見得太多了。」
李修涯無奈道︰「沈師的好意,學生都明白,不過如今卻不是叮囑學生的時候。」
沈賢呵呵笑道︰「差點忘了,你今日主動來找我,怕是為了聶兄吧?」
李修涯急忙應道︰「正是,今日擂台招親,聶小姐當著陛下的面殺了人,不僅擂台招親不歡而散,而且明日早朝定會有彈劾聶老頭的奏本。」
「所以你來找老夫,是想讓老夫出手幫忙吧?」
「正是,沈師您德高望重,只要您肯開口為聶老頭說兩句好話,滿朝文武以及陛下都會賣沈師一個面子的。」
沈賢道︰「聶兄此事其實根本無關緊要,你到底為何會這麼緊張?」
李修涯嘆道︰「便是有再多的御使參本,學生也不擔心,不過那四皇子手下之人必然借題發揮攻訐聶老頭,聶老頭本身也不佔理,就算陛下有些偏頗,也會象征性的懲罰聶老頭的。」
「聶兄當是不會怕這些吧?」
李修涯道︰「沈師莫忘了,聶老頭如今的職位。」
職位?沈賢微微一愣。
樞密院指揮使,兼吏部尚書,總領六部三司。
「陛下之所以起復聶老頭,一方面是為了重用,另一方面,也是想用聶老頭來牽制內閣。
沈師試想,樞密院指揮使本是武將之首,按理來說,除了兵部之外,聶老頭應是無權管轄三司六部的,但陛下偏偏還讓聶老頭兼了吏部尚書,更是總領三司六部,這權利之前可是內閣的。」
沈賢微微皺眉,他甚少參與朝堂之事,不過並非不懂,听李修涯這樣說,他也大概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陛下有意分化內閣權力,淡化內閣影響力,甚至是取締內閣?」
我這樣說了嗎?李修涯愣了,這老頭想得可真多。
「不至于取締這麼嚴重,不過陛下應該是對內閣有所不滿,故而有意用聶老頭來掣肘。」
沈賢點頭︰「你這麼一說,好像的確如此。」
李修涯繼續道︰「聶老頭一回燕都,便成了各方勢力拉攏的對象,便是想掌握這股權利。」
「以老夫對聶兄的了解,無論是如何做 ,都不可能動搖他。」
李修涯點頭道︰「確是如此,所以這些人就要借題發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