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後,聶含山被李烜單獨留下。
「陛下召臣,可是有什麼吩咐?」
李烜笑道︰「且隨朕去御花園走走。」
「是。」
聶含山有些模不著頭腦,跟著李烜入了內宮。
來到御花園,鄭貴妃正在不遠處等候。
「臣參見貴妃娘娘。」
鄭貴妃笑著微微虛抬一手。
「聶大人切勿多禮。」
李烜道︰「聶卿這些日子都在忙春闈之事,可是落實清楚了?」
聶含山拱手道︰「稟陛下,春闈大小事宜已經準備妥當,考題正要給陛下過目。」
李烜擺擺手道︰「聶卿既是主考,自己拿主意便可,待聶卿決出中第者,朕自會在金鑾殿上再行考察。」
「是。」
「不過說起來當初讓聶卿主考,卻是因為這個李修涯的原因,如今李修涯不考了,可也得辛苦聶卿了。」
聶含山應道︰「為國操事,何言辛苦二字。」
鄭貴妃笑道︰「聶大人能為陛下分憂,真乃國之棟梁。」
「貴妃娘娘謬贊。」
鄭貴妃道︰「前些日子,康兒還進宮來看本宮,也言及聶大人近日辛苦,還說要去拜訪大人,可又怕聶大人諸事繁忙有所打擾。」
聶含山躬身應道︰「臣多謝四皇子殿下關心,近日事情的確有些冗雜,還望貴妃娘娘與四皇子殿下見諒。」
鄭貴妃捂嘴輕笑︰「聶大人說笑了,康兒只恨自己無能,不能幫陛下分憂,還要事事勞累聶大人,是康兒應該讓聶大人見諒才是。」
「娘娘言重了。」
李烜此時笑道︰「罷了,康兒最近的表現不錯,去年吳州洪災處理得很好,是該嘉獎一番。」
吳州洪災便是李修涯老家的洪水,波及不深,除了陳安縣,還有好幾個鄉鎮遭了災,算最近幾年比較大的災情了。
當時負責處理這件事的,便是李康。
鄭貴妃听得李烜說要嘉獎李康,柔柔一笑︰「康兒身為皇子,為陛下,為大燕做事乃是理所應當的,可不是為了什麼賞賜。」
李烜拍了拍鄭貴妃的手,道︰「朕知道康兒孝順,不過該勉勵之處,朕也不會吝嗇。」
鄭貴妃聞言一喜。
「那臣妾就替康兒先謝過陛下了。」
「聶卿,你覺得該賞些什麼給康兒才好?」
李烜這冷不丁的一問,聶含山愣住了。
「全憑陛下做主便是,臣豈敢置喙?」
李烜呵呵笑著。
鄭貴妃道︰「賞不賞賜其實不重要,不過康兒年紀也不小了,這婚配之事,陛下可得放在心上了。」
「愛妃不說,朕又忘了,康兒眼光高,一般的女子可不喜歡,若無德才兼備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可配不上朕這堂堂四皇子。」
「都是陛下溺愛,那五皇子殿下比康兒還小好幾個月呢,可是府中側妃都有了,臣妾什麼事都不著急,就是著急康兒的婚事。」
李烜做無奈狀,笑道︰「既然愛妃有此訴求,而康兒的年紀也的確不小了,是該娶親了,朕這邊吩咐下去,為康兒選秀女,愛妃覺得如
何?」
聶含山見李烜與鄭貴妃聊著李康的婚姻大事,便覺自己不便在場,便要告退。
「陛下,請準臣先行告退。」
李烜擺擺手道︰「愛卿便先退下吧,改日朕再和愛卿商議。」
「是,臣告退。」
聶含山正要離開,鄭貴妃出聲道︰「聶大人留步慢走。」
聶含山轉頭,微微躬身道︰「貴妃娘娘還有吩咐?」
鄭貴妃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本宮听說聶大人也有一女,雙十年華,可曾婚配?」
聶含山聞言心里微沉。
「小女頑劣,不曾婚配。」
鄭貴妃興奮的拍了拍手道︰「既是如此,便還選什麼秀女啊,若是聶大人願意,本宮倒是相與聶大人結個親家。」
果然如此嗎?
聶含山抬頭看了李烜一眼,見李烜嘴角含笑,眼神飄忽,沒有半點回應。
「若是能與娘娘結為親家,是臣的福氣。」
「這麼說聶大人答應了?」鄭貴妃有些驚喜,這麼容易嗎?
聶含山道︰「臣自然是願意的,可是所謂娶妻娶賢,不怕陛下和娘娘笑話,臣這女兒常年在外游歷江湖,不知禮法,不諳禮數,只會舞刀弄劍,臣之所以二十都未曾將她許配給人,皆是因為如此。
尋常人家,臣都不願自家女兒前去禍害,又豈敢高攀四皇子殿下呢?非是臣要拂娘娘的好意,確實是小女並非良配。」
聶含山為了推月兌婚事,竟是這般說自己女兒?
鄭貴妃心里微微不喜,臉上卻仍是一臉和煦微笑。
「聶大人說得哪里話?以聶大人的身份,養出的女人豈會不懂禮數?聶大人看不上這門親事,直言便是,何必搪塞本宮?」
這話就有些嚴重了。
聶含山立馬跪倒在地。
「娘娘言重了,臣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小女確實頑劣,與四皇子並不相配,而且至今身在何處臣都不太清楚,結親之事,還請娘娘三思啊。」
鄭貴妃笑道︰「既然聶大人沒有這個意思,那便好,不過聶大人說得也對,畢竟成親是兩個人事,康兒這邊本宮自有計較,可若是聶小姐不喜此事,自然也不能勉強。」
「娘娘明察。」
「既然如此,便請聶大人將聶小姐尋回燕都,本宮也可以親自問問她的意見。」
話已經說道這個地步,聶含山無奈只能點頭。
「臣知道了。」
聶含山離開皇宮,卻是半點也模不清楚李烜的心思了。
如今的朝堂有鼎力之勢,四皇子李康與五皇子李旦各自為強,兩人明爭暗斗已是愈演愈烈。
李烜其實是一直袖手旁觀的,甚少插手。
如今卻是默許鄭貴妃的結親之事,又是何道理?
聶含山不相信李烜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就是不清楚李烜的態度,聶含山才不敢一口回絕掉。
聶含山如今的地位相當的特殊,自從他回了燕都,李烜便是甚少再問過內閣張楊兩位的意見,凡是都是與聶含山單獨商議,榮寵之深無出其右。
聶含山不親自過手政事,卻是大小問
題都問過他的意見。
比之首輔次輔,聶含山的權勢一時無雙。
若是聶含山偏向李康或是李旦任何一方,都會是對另一方的一個強力打擊。
朝堂上的勢力便會徹底失衡,其余騎牆派又會作何抉擇?
一瞬間,聶含山想了許多。
李烜如此做,就不怕朝堂紊亂?
聶含山懷著憂心回到府中,李修涯卻是等了他很久了。
「今日回來得這麼晚,看來陛下又留你了,可是有什麼事?」
聶含山嘆道︰「陛下出了道題給我選,我在思索陛下出題的意思。」
李修涯笑道︰「看你一臉愁眉苦眼的樣子,想必是很為難吧?不如說與我听听,說不定我有辦法。」
「你?」聶含山有些懷疑,「你這懶貨,平日里想讓你辦點事便推三阻四,今日怎麼上趕著來我這兒了?」
李修涯聳肩道︰「你就說不說吧,幫你還不樂意了?」
聶含山想著李修涯還有幾分急智,便將事情原本跟修涯說了一遍。
「鄭貴妃是四皇子李康的生母,為他求親,想娶你的女兒?」李修涯睜大了眼楮。
「就是這樣。」聶含山無奈點頭。
「你還有個女兒?怎麼從來沒听說過啊。」
聶含山無奈嘆道︰「是個混賬東西,不提也罷。」
「怎麼這樣說話?好歹也是你親生的,就算再重男輕女,也不必出此惡言吧?」
李修涯有些鄙夷,還以為聶含山嫌棄不是兒子,便是不管不管女兒死活。
聶含山瞪了李修涯一眼,喝道︰「逢秋的事暫且不說,你還是說說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吧。」
李修涯笑道︰「這還能有啥看法?這不明擺著嗎?四皇子想將你拉入他的陣營,以這樣的手段。」
「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我當然知道啦。」
「那你還問?」
聶含山都被氣糊涂了,愣了愣神道︰「我是想讓你說說你對陛下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的看法。」
「陛下?」李修涯一愣,「是啊,這是為啥啊?若是你與四皇子聯手,這朝堂不是你們兩人說了算嗎?五皇子便是不要再斗了,回家洗洗睡吧。」
「我是再問你啊。」
李修涯見聶含山胡子都飄起來了,笑道︰「老頭你別急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你說。」聶含山蹬著他。
「陛下既然默許此事,想必也自有考量,同時也想看看老頭你的態度。」
「我的態度?」聶含山微微一滯。
李修涯淡定的喝了口茶。
「你是騎牆派的精神領袖,如果你膽敢偏向任何人,便再也不能持身中正了。你與四皇子的實力相加,就算是與陛下爭鋒也不是不可能,這個道理你明白,四皇子明白,陛下也明白,但是陛下還是默許此事,無非就是就是想看看聶老頭你有沒有想法了。」
「想法?」聶含山問道︰「什麼想法?」
李修涯淡定的喝了口茶道︰「當然是入閣的想法啦。」
「入閣?」
聶含山皺眉道︰「你是說,這是陛下對我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