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亂之後，多余的原生質分身終于被修姬吞了回去。
于兒重新穿上了3D打印出來的衣服，而蘇沙身上，則是一件由修姬分身變出來的秋裝校服。
只有一件，不再是什麼兩件套，因此盡管外表看起來是百褶裙和束在百褶裙里的長袖襯衣，實際上兩者根本就是一體的。
就算明知道身穿兩個分身也不會失控，但經過剛才的事之後，蘇沙已經不敢再作死了。
即使是如今這樣，每當校服布料在肌膚上摩擦劃過時，少女的身體偶爾仍會忍不住顫抖一下，仿佛在害怕它突然變回失控的原生質。
蘇沙︰「……」
于兒︰「……」
兩位少女都臉紅紅（藍藍）的，渾身無力，連開口都不想開……
過了好一會，蘇沙才小聲抱怨到︰「為什麼偏偏正好是三團原生質……」
「因為冬裝校服是三件套啊。」修姬很無奈地表示又不是我的錯。
「唔……」蘇沙無法反駁，于是改口︰「為什麼冬裝校服恰好是三件？！」
「……」修姬很同情地看著她，知道主人為什麼很糾結「三」的這個數字，因為三團原生質正好各司其職，互不干擾，再最短的時間內就達到了最大化的效果……
想到這里，修姬轉頭看向于兒。
「于兒、于兒倒是……不是很在意是不是‘三’……」
她一邊嘀咕著，一邊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的下半身，那是由不定型的液體構成的。
因此蘇沙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蘇沙瞪了于兒一眼，突然露出壞笑，「哼，既然你這麼說，下次就讓所有分身都到你身上去吧。我想想……干脆弄一件超復雜洛麗塔裙裝，需要七八個分身的那種。」
「不……不行。」于兒雙手按著裙擺，「那、那樣的話，液體的構型會崩潰的……」
蘇沙正要再說什麼，修姬卻已經插嘴道︰「還是不要了，我也不想再玩這種游戲了。」
蘇沙和于兒同時轉頭看向她。
「為什麼？你明明很爽吧，那些原生質雖然失控了，但也還是你的身體，感覺什麼的……都是互通的。」蘇沙說著說著，剛剛恢復正常的臉頰，就又變得紅了起來。
之前兩人開玩笑說「三個修姬」，沒想到一語成讖。
可修姬一臉委屈的表情，「才不會！你們對修姬的分身都太暴力了，用力握著它們從身體上扯下下來什麼的，都差點被你們捏壞了……所以我再也不想玩了。」
听見她這麼說，蘇沙和于兒不禁一愣。
仔細想想，好像是那麼回事……
「噗——」
「哈哈哈——」
兩人頓時笑得在章魚身上滾來滾去，修姬氣急敗壞地要捉弄她們，結果三位少女又打鬧成一團。
只剩下修姬分身變化成的章魚仍保持著穩定的速度游動。
不知不覺間，「海岸」就要到了，她們將重新登上城市廢墟，返回于兒號旁的營地。
「呵呵——」
十幾公里外的深海中，一只人形的生物緩緩游來。
她的上半身有著少女的體型，縴細而婀娜，下半身則是兩道由液體構成的，蟒蛇形狀的觸手。
液體的顏色是半透明的暗紅色，如同紅酒一般的。
她有著一頭短發，發梢與下巴平齊，頭發的顏色總體近似于黑，卻在內側與發梢呈現出血一般的暗紅。
她的五官與于兒極為相似，唯一的不同點在于，她的瞳色並非湛藍，而是鮮艷的赤紅。
少女帶著冷笑，視線在海底緩緩掃過。
在她的下方，是無數大大小小的坑洞，最小的直徑不到一米，最大的根本看不清邊界。
這里是蘇沙吃下花朵、恢復成晉升者的地方。
古老之核確實察覺到了這里的異常，但融合著神明血液的海水隔絕了祂的視線。因此，祂需要用另一種方式來這里看一看。
短發少女的雙眸亮了起來，赤紅色眼眸的顏色與蘇沙的有些相似，可給人的感覺卻天差地別，如果說蘇沙的注視帶著神明的冷漠與瘋狂，少女的眼神則透著妖異與血腥。
與此同時，在少女的胸口，雪白隆起之間的溝壑處，一個奇特的紋章浮現而出。
那是一個由無數五邊形組成的多面體，多面體的形狀初看上去精巧而嚴謹，可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它的構造充滿著沖突與相悖，完全不符合幾何規則，看似規整的外形下，隱含著近似于混沌的瘋狂。
隨著少女的眼眸亮起，紋章也散發出赤紅色的光芒。
借助古老之核的力量，她看到了原本無法看到的景象。
這個世界由無數的微觀粒子組成，在宏觀上，這些粒子呈現出某種統計學上的規律，但在微觀上，每一個粒子的運動混亂而隨機。
沒有人能夠將所有粒子的運動狀態記錄並原原本本地倒退回去。
因此在神明之下的種族認知中，熵是不可逆的。
但對神明而言，這一規則並非完全不可挑戰。
古老之核無法在現實世界逆轉熵，但祂可以記錄此刻所有粒子的狀態，在自己的運算核內生成與現實完全相投的虛擬環境，並將虛擬環境中所有粒子的的運動倒推。
如同將一個視頻倒放。
于是，不久前蘇沙吃下花朵、陷入沉睡、醒來後晉升成為晉升者的過程分毫不差地出現在少女眼中——當然也同步出現在古老之核的數據流里。
蘇沙曾經對修姬說過，沒有神明願意看到晉升者晉升成為神。
而如今，古老之核是神明，蘇沙是晉升者。
……谷
「呼，終于回到陸地了，修姬，直接帶我們去營地吧。」
大概因為本體是花，蘇沙即使成為了晉升者，也不太擅長快速移動，如果想要瞬移，還必須使用混淆夢境與現實這種麻煩的方法。因此，還不如讓修姬帶她回去。
修姬應了一聲，變出原生質形態的身體，裹住蘇沙和于兒，整個人像橡皮球一樣，砰地彈向了空中。
「呀啊啊啊——」
于兒的尖叫聲在空中飛快遠去，即使已經經歷過一次，可她依然不習慣這種坐過山車一般的感覺……雖然她也沒坐過過山車。
當修姬落地時，已經來到了幾公里外，如此彈跳幾次，三人便到了營地附近。
「嗚……」
于兒的眼楮中仿佛都轉起了圈圈，整個人搖搖晃晃的，站都站不穩了。
「來，我扶著你，堅持一下，只要再走一小段距離就到營地啦。」修姬挽著于兒的手臂，扶著她慢慢地向前走。
于兒很快就不暈了，可是她的腳步依然越來越慢。
「那、那個……我不去營地，就在這里等你們可以嗎？」
修姬與蘇沙對視一眼，兩人這才想起來，于兒似乎有一點社交恐懼癥，之前一直躲在那個難看的大機器人中，連出口都封住了，直到被兩人強行拉著才出去。
「可是，于兒之前說過想上學吧？」修姬笑眯眯地問。
「欸……是說過啦……」
「要上學的話，遲早會見到很多人喲。放心，人類都是看顏值的生物，你這麼好看，大家都會對你很好的！」修姬勸說道。
「是、是嗎……」于兒將信將疑。
「是的。」蘇沙也在一旁勸說，「而且營地里的人類基本上都被我的模因感染了，就算你變成很奇怪的樣子，他們也不會覺得異常。」
「于、于兒才不會變成奇怪的樣子！」
大約是蘇沙的話起到了刺激作用，于兒的腳步終于加快了一點。
見勸說有了效果，修姬急忙趁熱打鐵︰「而且你現在已經是學生會的成員啦，正好副會長就在營地，我帶你去見見她。」
「可是我記得你說副會長是個很可怕的人……」于兒的腳步又慢了下來。
「啊……」修姬心想自己怎麼老給自己挖坑，急忙解釋︰「我那是開玩笑啦！唐葉秋戴個眼鏡，呆呆的，一點都不可怕，而且她就是個普通人類，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修姬和蘇沙一人一邊，將于兒夾在中間，終于半強迫地將她帶到了營地中。
正巧，唐葉秋在不遠處經過。
「唐葉秋！」修姬揮手。
「修姬同學，蘇沙同學。」唐葉秋倒是從沒擔心過這兩人的安全，但見到她們回來，也不由得有些開心，「你們終于回來了，有什麼發現嗎？」
「發現了她。」
修姬將于兒推到唐葉秋面前，笑眯眯地說。
「于兒，這就是我說的副會長唐葉秋。」說完她又轉頭看向于兒，「你看，我就說一點都不可怕吧。」
後半句立刻引來了唐葉秋的懷疑︰「怎麼感覺你背後說了我壞話？還有……這位是？」
「她叫于兒，新加入的學生會成員。」修姬回答到，「來，兩人先握個手吧。」
于兒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唐葉秋，對方就像修姬說的一樣，戴著眼鏡，編著馬尾辮，有點土氣，但似乎是個好人。
唐葉秋也在看于兒，雖然對方外表看起來是一個乖巧可愛的短發女生，可常規視覺以外的感知告訴她有些不對勁。
特別這還是修姬介紹的「同學」，就更讓她覺得可疑了。
她從上到下將于兒打量了一遍，最後視線停留在了少女的腿上。
那是一雙穿著純白色褲襪的漂亮長腿，可在唐葉秋的感知中，總覺得那是一團扭曲著空間的怪異造物——帶給她某種熟悉感的造物。
察覺到對方毫不掩飾的視線，于兒不好意思地壓了壓裙擺。
修姬的吐槽聲立刻傳來，「嘻嘻，唐葉秋，怎麼你的視線澀澀的。」
「咦？」唐葉秋終于回過神來，「才、才沒喲！」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急忙露出禮貌的微笑，向于兒伸出手掌，「于兒同學，請多多指教。」
「嗯、嗯……請多多指教。」于兒也有些害羞地伸出手。
兩位少女的手掌輕輕握在了一起。
「咦？！」
唐葉秋愣住了。
少女臉上的微笑迅速消失，她猛地抬頭，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于兒。
咯——
架在鼻梁上的圓框眼鏡從中間斷裂，滑落而下，還沒等它落到地上，就已潰散成粉末。
眼鏡後的雙眸已經區分不出眼瞳與眼白，它們變成了純粹的、仿佛可以將一切光芒吞噬的黑色。
略顯土氣的麻花辮也已經散開，長及腰間的筆直黑發無風自起，在少女身後散開成巨大的扇面。
唐葉秋作為人類的存在感正在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而瘋狂的氣息，這氣息正不斷地從少女的身體各處溢出，如同從破損鋼罐中泄漏的液氮。
她松開了于兒的手，將手掌伸向自己胸口，兩團雪白的高聳之間，一道漆黑的裂口正在緩緩張開，墨一般的怪異液體泉涌而出。
如同所有使用玄劍的修士一樣，一柄劍的劍柄從裂口中慢慢升起。
蘇沙不是第一次見到玄劍宗的修士使用玄劍，可這一次，疑似神明的氣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