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沙說完,將一段記憶分享給了蘇紗。
花了幾秒鐘時間將它看完後,蘇紗心中的疑惑終于全都得到了解答。
「原來如此。」她想到。
原來自己從一開始,就幾乎沒有獲勝的可能,這場失敗的根源,在于對方所擁有的一個天然的優勢。
——蘇沙比她早蘇醒幾個月。
因為更早蘇醒,所以對方已經在現實中擁有眷者,建立了模因空間,更重要的是,她恢復了更多的記憶。
記憶意味著信息差,蘇沙從一開始就知道這顆星球有三片大陸和一個島嶼,知道一共會誕生四名晉升者,因此可以在北部大陸和西海島嶼的晉升者誕生之前,就讓眷者去「接管」它們。
這場夢境對蘇沙而言,是一個早已知道劇本的游戲。
而這個游戲的結局,無論蘇沙還是蘇紗都心知肚明。
這顆星球最後只會剩下一朵花,這朵花將其它晉升者吃掉後,會晉升成為神明。
現在,蘇沙要吃掉她了。
「……」蘇紗的思維中一片沉默。
「怎麼了?臨到要被我吃掉,卻反而沒有任何感想了嗎?」蘇沙輕笑著問。
「你贏了,但我會抵抗到最後一刻。」蘇紗說。
「抵抗?現在你還能怎麼……」
蘇沙說到一半,突然露出恍然的表情,「是了,還有這種方法,不愧是我。」
她發現蘇紗在思維中構築了一個迷宮,迷宮的外牆由大量無用的信息構成,而真正有用地思考被包裹在一層又一層牆壁里,構築迷宮總是比破解迷宮要容易地多,因此,盡管蘇沙最終依然能夠讀取到有用的信息,但讀取的效率會被延遲到一個難以接受的地步。
「……」
蘇紗的想法不再顯露出來,因此也不再有回應。
蘇沙並不生氣,她輕輕笑了一聲,自顧自地說到,「既然不願意跟我聊天,我就只好直接開始咯。」
……
雙子星落下又升起,一個漫長的夜晚過去了。
當陽光再一次照射在西大陸的土地上時,屬于蘇紗的血肉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它們全部被蘇沙吃進了肚子里。
花冠之上,白精靈模樣的少女用手指捻著最後一片花瓣,將它放在口中,咀嚼、咽下……
「嗯……」
蘇沙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發出滿足得嘆息,「另一個我……真是非常美味呢。」
轟——
西大陸的方向上,突然傳來山崩地裂的巨響。
將蘇紗的身體吞噬之後,蘇沙的本體再一次開始生長。她的根系在地底蔓延;葉片變得更加修長,大得如同一片片飄在天空中的雲彩;睫干長得越來越高,從一萬米,到一萬五千米,再到兩萬米……
當生長終于停止時,花朵已來到了三萬米的高空,這里是大氣層的邊緣,遠處天際線甚至呈現出輕微的弧度,頭頂的天空不再是淺藍色,而是無限接近于黑的深藍。
在這個高度,頭頂的星空比蘇沙過去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了過去,那片圓形的、看似沒有任何星星的空洞,在那里,有著不可名狀的偉大存在,蘇沙明白,那是她必須前往的地方……
「呀啊——」
一段記憶突兀地打斷了她的思緒,緊接著,一絲異常的感覺在身體中蔓延開來。
蘇沙不得不垂下視線,她的意識迅速落回了精靈少女的體內,在身體中檢視一圈後,她立刻發現了問題所在。
怪不得蘇紗要構築一個思維迷宮……
利用迷宮內無法被探知的空間,蘇紗為蘇沙準備了一個小小的「禮物。」
那是一段記憶,記憶的內容正是蘇紗失去身體控制權之後,被蘇沙做的所有事。
這段記憶被加工成了一個精巧的封閉構造,就像一個包含著毒藥的膠囊,如果蘇沙想要將它消化,就必須將它嚼碎,在此過程中,這段記憶會變成蘇沙的記憶,而蘇沙將會身臨其境地體會到她對蘇紗做的一切。
那是怎麼的感覺……蘇沙光是想象一下,身體都會忍不住顫抖。
可如果不將它消化——經過初步的探查,蘇沙已經確認,記憶中包含著蘇紗的意識碎片,雖然這麼短的一段記憶無法容納一個完整的自我意識,卻足以包含一片人格信息。
蘇沙和蘇紗原本就來源于同一個神明,她們的意識彼此具有非常高的兼容性,蘇紗留下的人格信息如果不被消化,就會像插件一樣插在蘇沙的自我意識上,蘇沙的意識會成為它的土壤,讓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變得充實……最後,甚至有可能成為一個新的自我意識。
如果發生這樣的事,無異于蘇紗在蘇沙體內重生。
神明是不死的,即使是神明的碎片,也很難被徹底殺死。
想要將這段記憶丟棄同樣是不可能的,因為蘇沙已經將蘇紗的身體全部吃下,對花朵而言,這就相當于吃下了包含記憶在內的所有有關蘇紗的信息。
如今,這段記憶就像流氓軟件一樣,根本無法刪除,如果一定要抹除它,就只能暴力地將它嚼碎。
這就又回到了一開始的情況……
「但就這麼留在體內實在太危險了,果然,還是嘗試一下吧……」
思考許久之後,蘇沙終于決定,先試著將它消化看看。
她的意識延伸出幾道觸手,咬住蘇紗的記憶,向內擠壓。
咯——
脆弱的外殼立刻發出玻璃般的破裂聲,記憶如同毒藥般流出了細細一縷。
蘇沙無法避免地品嘗到了它的味道。
「咿——!!!」
如同時間停止後突然恢復,又如同從催眠狀態突然清醒,難以形容的痛苦如楔子般硬生生地打入蘇沙的意識中,令少女整個人都痙攣了起來。
「嗯嗚嗚……呀啊啊啊……」
僅僅只過了幾秒,縴長的雙腿就已經沒有力氣再支撐身體的重量,軟軟地跪了下去,又過了片刻,身體也無法再維持平衡,徹底倒在了地上,少女如同蝦米般蜷起,不停地顫抖。
「快、快停下!!」
在意識變成空白之前,蘇沙拼勁所有的力量,終于記憶外殼的裂縫重新封印了起來。
蘇紗留下的記憶不再流出。
轉眼間,身體中的感覺如同潮水般退得無影無蹤。
「哈啊……哈啊……」
蜷起的嬌小身軀月兌力似地攤開,蘇沙仰躺在地上,四肢如同癱瘓,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直到此時她才突然發現,就在剛才那短短的幾十秒內,自己的臉頰上已經淚痕遍布。
「主人,你沒事吧?!」
見到蘇沙突然變成這樣,身邊的修姬嚇了一大跳。
「沒、沒事……」
蘇沙一邊喘息,一邊勉強回答到。
她沒想到,僅僅只品嘗到一絲,就有這麼大的威力。看來,想要將這段記憶消化,是不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