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畢終于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改變什麼。他沒有對蘇沙說話，也沒有再發出任何命令，只是緊咬著牙齒，雙眼緊盯著前方。
在笨拙的怪物做出任何動作之前，于兒號就拖著一條長長的尾跡，筆直地撞在怪物的腳上。
就好像一只老鼠撞在大象腿上一樣。
轟然巨響。
整艘船劇烈晃動，左畢的身體被猛地拋起，要不是他始終牢牢抓著一只把手，此時已經被從窗戶甩出船外了。
修姬如同一只橡皮口袋，一下子將蘇沙吞進體內，一整團原生質牢牢粘在地面，哪怕翻天覆地也對它沒有任何影響。
掌舵的船員因為被修姬的觸手捆住，也沒有被甩駕駛艙，算是因禍得福，只不過他整個人都重重地撞在了天花板上，也不知骨頭有沒有斷掉幾根。
在撞上怪物的瞬間，于兒號底朝天地翻了過來，當左畢看見茫茫的海水出現在窗外時，他差點以為自己的船徹底完蛋了。
但是並沒有，堅固的船體結構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海水也沒有涌進密封的船艙。于兒號就像一個不倒翁，被翻過來的船底在海面上待了兩秒，轉眼間又翻了回去。
螺旋槳在半空中張牙舞爪地旋轉著，轉眼間又重重地落入水面，激起一大片浪花。于兒號重新獲得了推力，如同一條受傷的海獸，怒吼著繼續沖向前方。
海浪落下，前方，只剩下空蕩蕩的海面……
「NNN——！！！」
雷鳴般的吼叫聲從頭頂後方傳來，左畢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于兒號竟然真的沖了過去！
再听怪物的怒吼，其中似乎帶著一絲痛苦的意味。左畢心中一動，將主顯示屏的畫面切換到光電系統，將觀測的區域從正前方調轉180度。
被甩在船尾的怪物出現在畫面中，在它那柱子般的腿上，多出了一個前後貫穿的大洞，洞的尺寸正好和船差不多，藍色的血從洞中涌出，將周圍的一大片海水都染成了藍色。
「這？！這難道是……」左畢猛地抬頭，看向窗外，在船頭的前甲板上，還殘留著未被海水沖去的藍色血跡。
「我的指揮沒錯吧，左船長。」蘇沙從修姬體內走了出來，微笑著看著他。
「難道那怪物只是個徒有其表的樣子貨？」左畢表情復雜地問。
「也不算是。」蘇沙輕輕搖頭，「它只是弱船而已。」
「什麼叫弱船……」
左畢的話才問到一半，于兒號突然又劇烈顛簸起來。主顯示屏上，那怪物正緩緩轉身，粗壯的腿抬起又落下，激起的巨大海浪從船尾涌向于兒號。由于對方的體型實在太大，看起來只需要再邁出幾步，就能重新追上這艘船了。
「逃是沒有用的，左船長，你現在清楚該怎麼做了吧？」蘇沙笑吟吟地說到。
左畢點了點頭。
他三兩步沖到舵輪前，親自掌舵。于兒號的船頭迅速調轉，朝著追來的怪物迎面沖去。
「主炮，連續射擊！」
「HX-083型對海導彈四發，發射！」
「電磁魚雷兩枚，發射！」
「速射炮，射擊！」
他大聲吼出一連串命令。
「把所有火力，都給我狠狠地打出去！」
此時的于兒號不再是一只蟲子，它是一頭嗜血的猛獸。
蘇沙不再說話，她安靜地站在一旁，如同看電影一般，饒有興趣地旁觀著左畢指揮著于兒號與怪物展開血戰。
轟——
半個小時後，巨大的頭顱砸進海面，激起海嘯般的巨浪，左畢緊緊握住舵輪，身體激動得有些顫抖。
駕駛室外，歡呼聲不斷傳來，有不少船員跑上甲板，一睹剛才戰果。
附近海水全都被染成了藍色，海面上漂浮著斷裂的觸手、殘破的內髒、以及更多的不知來自哪個部位的肉塊。
還有那個如同一座小島般，漂浮在不遠處海面上的頭顱。頭顱上，幾十只圓孔形狀的眼楮已經不再發出光芒，大量的血從頭顱下方的斷口處涌出，將那一片海面染成了更深的藍。
「我們真的殺掉它了？！」左畢依舊有些不敢相信，「它就是制造這片迷霧的晉升者嗎？」
「……不是。」蘇沙一臉無語的表情，「大不代表強大，左船長。它雖然看起來挺像那麼回事，但和晉升者比起來，就是一只弱雞。」
左畢︰「……」
「而且，這種怪物恰好不太擅長對付船只，所以我們贏了也不奇怪。」
蘇沙這麼一說，左畢立刻想起她之前的話︰「就是你之前說的弱船？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弱船就是被船克制的意思啊，你不玩游戲的嗎？」
「我不玩……」
蘇沙頓時露出我和你這種中年大叔有代溝的鄙視表情。
左畢︰明明你才是比我不知道大幾千歲的怪物！
……當然這種話他是不會說出口的，為他自己的安全，也為了全船人的安全。
蘇沙假裝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嘆了口氣，耐心解釋到︰「有的怪物弱火，就是被火焰克制，有的怪物冰，就是會被低溫克制，有的怪物弱智，就是容易被智商壓制……」
「至于剛剛那只，它弱船。」
听完這一套理論，左畢頓時覺得自己在玄劍宗的理論課白學了，「弱火、弱冰……甚至弱智我都能理解，這個弱船……也太不合理了吧？這到底是什麼原理？」
蘇沙攤攤手︰「我怎麼知道？反正舊神系的很多怪物就這麼丟人，被船一撞就沒了半條命。」
左畢感覺再在整個問題上討論下去，自己也要「弱智」了，反正對方是邪神，就當她說的都對吧……
他望向窗外，沒過兩秒，突然驚喜道︰「霧散了！」
蘇沙卻沒有回應。
她剛剛說出那句話後，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那是一只有著舊神特征的怪物？
按照一八八的描述，曾經有神明在這片海域隕落，神明的血將大海染成了紅色，她一直猜想那或許就是自己，可自己的血不會創造出舊神系的怪物。
說起來，她到目前為止，見到的神明只有古老之核，這個世界的舊神去哪了？
蘇沙突然向駕駛室外走去。
「你去哪？」左畢在身後問到。
「我去喝點怪物的血。」蘇沙頭也不回地說，「修姬，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