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沙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唐葉秋,似乎在思考她說的話,緋紅的雙眸一眨不眨,即使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見。
唐葉秋的表情有些緊張,但依然抬著頭,直視蘇沙的雙眼。
「你說的,有道理。」
過了好一會,蘇沙輕輕點了一下頭。
帶著眼鏡的少女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露出笑容。
但緊接著,她就听到了另一句話。
「不要擔心,很快就會結束,我們不會傷害你。」蘇沙說。
「欸?」
少女還沒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身後便響起從未听過的古怪聲音。她愕然回頭,看見修姬正從頭頂漸漸裂開,整個上半身一分為二,變成了一張巨口。巨口內側,密布著綠色眼楮的黑色膠體正在不停蠕動。
唐葉秋緩緩張大了嘴巴,可還來不及發出驚叫,就被修姬一口吞了進去。
……
「我們從這邊去地鐵站,唐葉秋同學呢?」修姬指了指不遠處的地鐵入口。
「啊,我還要往前走一點,在那里乘公交。」
「那麼,下周見,注意安全喲!」
「嗯,你們也是,下周見!」
唐葉秋揮揮手,與蘇沙和修姬道別,她沿著街道向前走了100米,到達了每天坐車的公交站台。今天的運氣不錯,剛剛走到站台,公交車便緩緩駛來。
少女走上了車,公交車內除了司機,空無一人。
「咦,今天車上怎麼沒人?」她小聲嘀咕了一句。
大約是一個人開車太過無聊,司機听見她自言自語,開始主動搭話︰「這是最後一班車,當然沒人了!都這麼晚了,小姑娘怎麼還一個人在外面晃?多危險啊!」
「……最後一班車?」
「都11點了,當然是最後一班啊!我們也要休息的嘛……」
司機還在喋喋不休地嘮叨,可唐葉秋已經顧不得這些,她有些慌亂地從書包里找出手機,點亮屏幕,桌面背景上,大大的23:05清晰可見。
可她明明記得,結束學生會工作的時候,自己看了一眼手機,當時的時間是晚上9點整。就算從學校走到這里需要花一些時間,可最多也不過15分鐘。
那麼,這中間的將近兩個小時,去哪里了呢?
難以描述的怪異感覺從腳下升起,包圍她的身體,滲入她的肌膚,融入她的血液,最後在胸口形成一只無形的手,一點一點地將她的心髒攥緊。
公交空調吹出的風有些冷,吹得皮膚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不要擔心,很快就會結束,我們不會傷害你。」
她突然想起了這句話,她還記得,這是蘇沙對她說的話,再然後……她們就一起離開了學校,再地鐵口道別。
或許不要深究比較好,唐葉秋在心中告訴自己,就像不能打開那扇小房間的門一樣。
先好好過一個周末,等下周見到蘇沙同學再說吧。
「希望唐葉秋同學能過一個愉快的周末呢。」
和修姬一起坐在地鐵上的蘇沙,突然說到。
「主人,真的不用我修改她的認知嗎?她現在肯定已經發現,自己丟失了兩個小時。」修姬問。
「不用。這是對她的善意,如果她足夠理智,就一定能想明白一點——能夠察覺到異常,總比自以為一切正常要好。」
「主人真是一個善良的神呢。」修姬由衷地說。
蘇沙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我確實很善良啊。不過,也因為唐葉秋同學是個足夠有趣的人類吧。」
「她竟然會主動告訴我們,她是玄劍宗的人呢。」修姬說。
「大概,她認為我們並不是無法溝通和交流的對象吧,只要自己表達出足夠的坦誠和善意。」
「她賭對了嗎?主人。」
「至少暫時對了。」
如果「不對」,唐葉秋永遠都走不出那棟教學樓,現在的她,大概已經在修姬的肚子里了——以正在被消化的食物的狀態。
即使她是玄劍宗的人,即使目前與玄劍宗算是合作關系,蘇沙也絕不會允許一個人,未經她的允許,就試圖窺探她的秘密。
即使再「善良」,她也是一個神明。
走在樓梯間的那番交談中,「一定要給加班工資」、「小時候貧窮的家庭」都不是重點,唐葉秋想傳遞的信息只有一個,那就是︰5年前的4月份,自己的父母在外勤中殉職了。
5年前,蘇沙還沒有重生在這個世界,但通過儲存在大腦中的常識,她知道,那一年發生了震驚整個人類社會的「神骸事件」。
事件的起因是玄劍宗在盆島以東2000公里的海底,發現了一段疑似屬于舊神的遺骸,他們隨後派出了陣容龐大的修士隊伍,對遺骸進行發掘。
這場發掘很快演變成了災難。發掘隊伍近乎全滅,被救出來的極少數人也變異成了怪物,以發掘地為中心,半徑300公里的海域被劃為禁區。
災難發生的那一天是4月7日,唐葉秋收到父母殉職的時間是4月14日,將確認死亡與內部流程花費的時間考慮進去,兩個時間剛好能夠對上。
幾乎可以確定,她的父母就是玄劍宗的修士,而對于唐葉秋這樣一個靈感和理智值都遠超常人的好胚子,玄劍宗不可能不將她吸納進去。
因此唐葉秋來自玄劍宗。她實際上向蘇沙和修姬坦承了這一點。
「可是,她確實不是修士,只是一個普通人類。」修姬依然有些疑惑。
將唐葉秋吞下之後,修姬已經將少女的身體徹底檢查了一遍,她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唐葉秋不是一個修士,因為玄劍宗的修士,一定修習過《玄劍密經七章》,而修習過《玄劍密經七章》的人,絕對不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
「或許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吧。」
蘇沙看起來並不在意︰「如果從另一個角度想︰玄劍宗其實很聰明,他們選了這樣一個天賦很好的普通人放在我們身邊。如果是一個修士,在察覺異常的時候,大概率會忍不住去調查,而調查只會導致他的死亡,以及我們的敵意。
「但唐葉秋偏偏是一個普通人,她能看到一些東西,卻沒有能力做什麼,只好嘗試著與我們溝通,而我恰好是一個願意與她交流的神,這樣就形成了對彼此最好的結果。
「玄劍宗肯定有某種保障,防止我們傷害他們的好胚子。但我不打算再去深究了,弄清楚也沒多大意義,反而破壞彼此之間的合作關系,畢竟……
「畢竟我的游戲還需要玄劍宗幫忙發行呢。」蘇沙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