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是凌晨才迷迷糊糊睡著,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匆匆洗了把臉下樓,就听到老街鐘樓敲十二點的鐘聲。
包子鋪里只有顧建平一個人在店里吃炒面。
正是水筍上市的時節,弄點水筍、韭菜、加火腿肉炒面,算得是時鮮。
今天是周六,顧淼就上午有課,放學後,呂秋接了她去姥姥姥家了,中午就不過來吃飯。
小胖已經吃好去快遞站。
老顧一直秉承著一些鄰里走動的老習慣,端個飯碗,跑對面五金店那邊溜達。
五金店的老余正一個人吃小酒沒味,就留了老顧一起吃小酒,五香干、鹵豬舌片、幾只鴨爪,邊吃邊聊,這一頓不吃到一兩點估計回不來。
「你起來啦,我剛才準備去叫,听到屋里有響動,曉得你醒了,就沒招呼你了。」
看到顧長安進門,顧建平吞下面條,又喝了一口蛋花湯,跟顧長安道,又說︰「鍋里給你留了炒面。」
「好的。」顧長安放下東西,舀了碗炒面過來坐在顧建平對面,又說︰「爺爺又去對面余叔那里蹭酒了?」
「他還不是那些老習慣,你也勸勸你爺爺,酒要少喝。」顧建平道。
「老爸你怎麼不勸?」顧長安反問。
「隔輩親不曉得呀,我勸的話,你爺爺就跟我吹胡子瞪眼,一說他,他就讓我管好自己,少管他。」顧建平無奈,家里老的小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那爺爺是不曉得老爸的厲害,老爸牛皮。」顧長安嘿嘿笑道,然後轉身把紅皮筆記本還給老爸。
顧建平頗有些唏噓的收好筆記本。
「你才曉得呀。」提起過去那些歲月,雖然不免有些遺憾,但亦是意氣飛揚,你老爹終是你老爹。
顧建平說完又跟顧長安商量︰「要不,這樣,這邊的房租我每個月還是交給你爺爺?」
雖然曉得老爺子良苦用心,但顧建平總覺得每個月給兒子打房租這個事情挺操蛋,有點沒面子。
「嗯……」顧長安沉思,然後搖搖頭︰「不行。」
爺爺的用心,顧長安過後就明白了,其實這錢給爺爺給他都無所謂。不過,想著老爸那麼牛皮的歲月,如今乖乖的給他這個做兒子的打房租,有點爽呀。
「臭小子。」顧建平沒討著面子,懶得理會顧長安,起身收拾碗筷。
顧長安嘿嘿笑笑,然後飛快的吃完炒面,就收拾東西。
「馬上就走?」顧建平問。
「嗯,坐大巴去也要花不少時間,稍稍耽擱一點就要到晚上了,我還要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試戲呢。」顧長安已經收拾好東西,這回過來也沒背包,直接拿個塑料袋提著。
「行,那你慢點,有事打電話,出去時跟你爺爺打個招呼。」顧建平道。
現在出門來去方便,倒沒什麼可留戀。
「曉得了。」
顧長安沖老爸擺擺手,出了門,又到對門五金店,沖著櫃台里正跟老余喝酒的老顧道︰「爺爺,少喝點酒。」他在家里時,基本不讓爺爺喝酒的。
「我沒喝。」老顧把酒杯倒過來亮亮,但還是有一滴滴落,老顧只當沒看見,毫不尷尬。
顧長安嘿嘿笑,爺爺的脾性越來越無賴了,不過,跟老人不必較真。
「我回影視城了啊。」顧長安又說。
「路上慢點,干工作要專心。」老顧叮囑一句。
「曉得了。」顧長安擺擺手。一路出了老街。
……
顧長安到影視城已經下午四點多了,順便在車站邊的飯店吃了碗蓋澆飯,吃完飯,顧長安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閉著眼坐在坐位上。
學院派里把表演分為體驗派和表現派。
而夢里那個人所講的,不管是體驗派和表現派,最終的目的是共情。
演好一個人物,最重要一點是共情。
只有共情了,你才能演好角色,角色有了情感,才能去感染觀眾。
顧長安把自己沉浸在父親的故事里。也沉浸在許青的故事里。
他現在就是許青。
好一會兒,睜開眼,顧長安給陸海濤打了個電話。
「嗯,陸……陸導,琢磨……成了,明天一早,可以試……試戲。」顧長安用一種特殊的語調打電話。
陸海濤剛拍完一場戲,這會兒正坐在一邊喝茶,接通電話時並沒太在意,可一听顧長安說完話,他突然將茶杯一丟,整個人站了起來。
許青,許青就該象這樣說話。
這個顧長安果然不負所望,真琢磨出門道了。
「你明天過來,直接進組。」陸海濤道。
「哦,好的。」顧長安模模鼻子,然後出了飯店,上了正好停在站牌前的公交車。
一路到出租公寓,已經六點多,天擦黑。
顧長安一進公寓,就看見一件大紅針織衫,一條牛仔裙的徐娟一手揪著大劉的衣領。
大劉耷拉個腦袋,慫的很的樣子。樓上樓下探頭探腦的都在圍觀。
老秦捧著他的保溫杯在一邊嘖嘖看戲。
「這什麼情況?」顧長安走到老秦身邊,一臉好奇的問。
「大劉要跟徐娟拜拜,人徐娟不同意啊,哈哈,有趣。」老秦一臉為老不尊。又看了一眼顧長安問︰「回來了,吃過了沒。」
「吃過了,車站邊吃的。」顧長安道。
「角色琢磨好了?」老秦又問,顧長安為什麼突然回家,老秦是知道的。
「成了,路上我已經打電話給陸導,講明天一早過去試戲。不過,陸導講了,不用試戲,讓我明天一早就進組。」顧長安說著,又嘖了一聲講︰「陸導對我很有信心,我這心里倒有些忐忑了。」
「呵,你就不懂了吧,有些東西,一听話音就有。」老秦道,掃了顧長安一眼,聲音不僅僅是交流,還有一種叫情緒感染的東西。
情緒有沒有,會听的人,一听聲音就能听出來。
這小子回了一趟家,說話的音調變了些,帶動出一些情緒,身上就多了一種跟歷練和滄桑相融的木訥。
這種東西顯然是陸海濤想要的。
「不相關?你說不相關就不相關了,問過我同意嗎?」
走廊微微昏黃的燈光下,徐娟這會兒赤紅著眼,一手還死死的揪著大劉的衣領,勒的大劉臉紅脖子粗。
「 ……」樓下樓下幾聲輕笑,刺激的大劉有些受不了。
「別過份啊,我那不是為了你好,你現在多大的名頭,多少娛記盯著你,你還想鬧緋聞不成。」大劉有些下不來台,惱了,一把揪下徐娟的手,沒好氣的吼。
「呵,為我好?你不曉得現在炒作緋聞也是漲流量的嗎?少給自己找借口,你就是慫了,可悲的自尊。」徐娟退了兩步,兩手抱胸,看著大劉冷笑。
「你說誰慫了?」大劉喘著粗氣,不服輸的瞪著徐娟。
「你慫了。」徐娟一步不讓。
顧長安無語望天,兩個都是三十多歲的男女,吵成這樣沒眼看,跟幼兒圓小朋友吵架似的。
「我讓你看看誰慫。」大劉突然猛的上前,一把扯著徐娟的手往屋里拖。
他大劉,影視城混了十七八載,那怎麼也是個人物,如今在這里叫人看猴戲了?
娟子以前可不敢這樣對他,現在是翻天了。
門 的一聲關上。
「呀,你干什麼。」屋里傳來徐娟驚叫,然後斷斷續續傳來「唔唔……」的聲音。
「嘖。」院子里,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曖昧的神色品味著。
于曉幾個女孩兒有些不好意思,啐了一口,各自回屋。
「大劉,悠著點,隔音效果差。」顧長安惡趣味的吼了一句。
「滾……」屋內大劉惱怒的吼。
顧長安哈哈笑的回屋,打了熱水泡個腳,然後睡覺。
屋外,不知不覺下雨了。